周澤開帶人把孤兒院砸了個稀巴爛,
隻為了逼我出現,為他的白月光獻上我的眼角膜。
半年前,為了救白月光,他拿走了我一隻眼角膜,
但沒多久,白月光病情複發惡化。
如今,他又瘋了一樣讓我獻出另一隻。
因為找不到我,他去孤兒院逼問我們的女兒,
看著變得像凶神惡煞一樣的爸爸,
女兒嚇得全身戰栗。
“暖暖,隻要你讓媽媽把眼角膜給薩薩阿姨,爸爸就把你從孤兒院接出去,然後帶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周澤開緊緊掐住女兒的肩膀,目光急切。
而暖暖天真仰著臉:
“爸爸,媽媽的眼睛已經給你了啊!”
1
“莫如,你給我出來,別躲著了,你躲不掉的!”
周澤開在我們共同生活過的房子裏瘋狂地尋找著我。
他甚至把所有衣櫃都翻了個遍。
“薩薩她需要你的眼角膜,反正你已經給一隻了,再給一隻又怎樣?”
“莫如,你如果不答應,就別想再見到暖暖!”
周澤開像隻困獸一樣在屋子裏亂撞。
而我,就站在他的麵前。
確切地說,是我的靈魂就在他的麵前。
但他看不見。
因為半年以前,我就已經死了。
死在為於薩薩捐眼角膜的手術之後。
術後傷口感染,敗血症要了我的命。
而這一切,他並不知道。
之所以靈魂還留在這世上,是因為放心不下暖暖。
在我第一隻眼睛失明之後,
他就把暖暖送進了孤兒院。
周澤開找不到我,越發憤怒。
起身去了孤兒院,把裏麵翻了個底朝天。
“莫如,你這個瞎子,以為自己能藏得住嗎?”
周澤開帶著人一邊瘋狂打砸,
一邊怒吼。
他的語氣帶著勢在必得的堅決。
“爸爸,媽媽不在這裏。”
暖暖抱著一隻臟兮兮的洋娃娃出現在他身後。
她頭發淩亂,連衣裙皺皺巴巴。
“不在這裏?暖暖,那你告訴爸爸,媽媽在哪裏?”
“她死了。”
暖暖小臉木然,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恐懼。
“暖暖,你小小年紀,嘴這樣惡毒?怎麼這樣說媽媽?”
暖暖看著他,不作聲,也不辯解。
隻是小臉明顯地更慘白了些。
“給你個機會重說,媽媽到底去哪了!?”周澤開鐵青著臉,用手指指在她的鼻尖。
“媽媽真的死了。”
“你這瘋丫頭!滾開吧!”
周澤開推了暖暖一把。
洋娃娃滾落在地,臉朝下埋在泥水裏。
“爸爸......”
暖暖從泥水中爬起來,眼睛裏忽閃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迪士尼?”
周澤開冷笑一聲。
“你真是跟你媽一樣自私。如果薩薩阿姨的眼睛好不了,你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媽媽說,薩薩阿姨是個壞女人。”
本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周澤開頓時返回來,一個巴掌呼在暖暖的小臉蛋上。
“我就知道,她在你麵前沒說好話!沒教養的東西!”
暖暖嬌嫩的臉頰上頓時高高地腫起五個指印。
看著爸爸絕然的背影,她彎下腰,撿起泥水裏的娃娃。
眼淚叭噠一下滴在了泥水裏。
“暖暖,媽媽的寶貝。”
我撲過去,想抱一抱她,但她穿過了我無形的身體。
我的擁抱撲了個空。
她看不到我,也感受不到我的溫度。
暖暖,對不起。
我的心裏淚如雨下。
2
“林院長,三日之內,如果莫如不出現,就讓周暖暖一直在院子裏罰站!不許吃不許睡!”
這是周澤開離開孤兒院時對林院長下的最後通諜。
林院長迫於周澤開的勢力,不得已照辦。
時值六月盛夏,暖暖在正午的陽光下幾近昏厥。
傍晚時分,烏雲壓頂,遠處雷聲滾滾,暴雨兜頭潑下。
看著暖暖被雨澆到濕透,我想用身體為她擋雨。
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隻能看她躺倒在肮臟的雨地裏。
雨停,天亮,暖暖奄奄一息。
周澤開站在她麵前,盛氣淩人地看著她。
“三天時間已到,莫如呢?”
“我說過,媽媽她......已經死了......”
暖暖虛弱無力,抬不起頭。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連她的影子都見不到,你跟我說她死了,叫我怎麼相信?”
“我不相信,這個一生要跟我作對的女人會死!”
周澤開叫囂著。
“如果找不到她,那就由你來代替她吧!”
“莫如,你聽到沒有!沒有你的眼角膜,那就用暖暖的!”
周澤開一把把地上的暖暖拎起來,像拎一隻垂死的小雞。
我拚命地想從他手裏搶過暖暖。
可是我做不到。
“爸爸,你就......把我的眼睛拿去吧......媽媽的眼睛已經給了你了......”
“你胡說八道,怎麼會給了我?”
周澤開狂笑。
“我周澤開何時曾要過她的眼睛!八成是她這個心機女為了讓你愛她,而編造出的謊言!”
“莫如,你這個女人真是太無恥了!你連孩子都騙!”
就在周澤開因為找不到我而崩潰時,於薩薩出現在他身邊。
“澤開,你別這樣,大不了我就一輩子瞎著吧。不要為難孩子。”
於薩薩聲音哀婉,聽起來無限委屈。
墨鏡掩蓋著她大半張臉,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麼表情。
“你放心,薩薩,我一定不會讓你變瞎的。如果他們都不行,那就把我的眼角膜給你!”
“澤開,千萬不要,如果那樣的話,還不如讓我死了。我怎麼忍心看你為了我失去眼睛呢?”
於薩薩緊緊抱住周澤開的胳膊。
而我站在他們兩個人麵前,拚命地揮動著雙手。
“救暖暖,她快不行了,快救暖暖!”
他們無動於衷。
直到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已經沙啞,周澤開才想起手上的女兒。
“把她救活,隻要死不了,有一口氣就成,到時候準備取她的眼角膜給薩薩!”
3
暖暖快死了。
三天三夜不吃不吃喝,再加上淋了一夜的大雨。
她的身體極度虛弱,開始高燒不退,整夜整夜地叫著媽媽,說著胡話。
而周澤開給護理她的人的命令是,活著就行。
藥劑注入她的靜脈,本來已經垂死的暖暖突然用盡所有力氣吼叫起來。
她的嘴唇爆起了一層幹皮,她的身上千瘡百孔,遍布針眼。
她在迷迷糊糊之間一次一次地叫著“媽媽救我。”
而我就站在那間封閉的治療室外麵,
看著女兒輾轉反側哀聲求救,卻束手無策。
與此同時,輾傳反側的還有周澤開。
他開始被噩夢纏身。
我雖然無法與他實體交流,
卻可以潛入他的夢境裏。
每次我以恐怖的形態出現在他的夢裏,
他都要渾身冷汗,驚叫著醒過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總是夢到莫如?”
“而且,夢裏的她就是一副已經死掉的鬼樣子。難不成......”
“不會的,她不會死的!她說過,她一定活過我,叫我到死都不得安寧。”
周澤開連連自言自語,後背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洇濕。
於薩薩被他驚醒,安撫著他的背。
“薩薩,上次的手術是不是很成功?當時你也在現場。手術完成後,莫如是不是安全離開醫院了?”
“我......我當時被麻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後來......就沒再見過她呀。”
他突然轉頭向於薩薩問道。
於薩薩猝不及防被問,一時竟有些結巴。
周澤開收回目光,心裏卻不停地被暖暖的那些話攪動著。
“爸爸,媽媽已經死了。”
“爸爸,媽媽的一隻眼睛已經給了你啊。”
周澤開被這些話縈繞著,不堪其擾。
他埋下頭,把手指深深插進頭發裏,想把這些符咒一樣的話驅散走。
“周總,暖暖好像是快不行了......”
天剛蒙蒙亮時,助理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聲音急促,壓得很低。
周澤開頓時心驚肉跳。
“怎麼回事?不是叫你們好生照料著嗎?我馬上到!”
周澤開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飛車去往公司的秘密治療室。
4
周澤開趕到的時候,暖暖身體燙得像火炕,呼吸氣若遊絲。
“混蛋!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
周澤開回身一巴掌,摑在助理的臉上。
“周總......您......您不是說隻要有一口氣就行?”
“所以這幾天沒讓她吃東西,隻喂了兩口水......”
助理捂著發燙的臉,一肚子委屈。
“還不快去準備輸營養液!暖暖要是死了,你們一個也活不成!”
周澤開抱住暖暖熱滾滾的身體。
他幾乎感覺自己身上的冷汗要被她的溫度蒸發掉。
“暖暖......暖暖,你醒醒,爸爸不許你睡,快醒過來!”
他把撫著暖暖的小臉,失聲地叫著。
暖暖幹裂的嘴唇微微地動了動,沒有說出任何話,又昏死了過去。
“快救她!快救我的女兒!”
周澤開撕心裂肺地叫著。
點滴打上了,營養精華一滴一滴注入暖暖的體內。
兩個小時後,暖暖終於睜開了眼睛。
可是周澤開從來沒有見過,
一個十歲女孩的眼神可以那樣空洞而無望。
“暖暖,你醒了。”
周澤開撲向病床看著她。
“爸爸,你這隻眼睛,是媽媽的。”
暖暖用盡力氣抬起胳膊,用手指指著周澤開的左眼。
周澤開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如透明人一樣站在旁邊的我也大為驚訝。
“我偷聽了媽媽和小晴阿姨的電話,媽媽哭了,她說從此她隻有一隻眼睛了。但是她為了爸爸能看見,不後悔。”
小晴是我的閨蜜,這件事我隻跟她說過。
三年前,周澤開遭遇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
頭部撞擊到方向盤上,視神經和眼角膜受損。
我偷偷地把自己的一隻眼角膜移植給了他。
但是我讓醫生替我瞞下這件事。
周澤開隻當是病情自然好轉,所以眼睛又可以看見了。
卻不知道,從那以後,我隻有一隻眼睛可以看見東西。
逛街時突如其來地跌倒,莫名其妙地頭疼,整夜地失眠,
都是這次手術的後遺症。
可這一切,我都沒有讓周澤開知道。
為了他我放棄一線城市的工作機會,
跟他來到這裏打拚。
他事業攀升,我甘心在家裏為他生育為他洗衣做飯,
做一個百依百順的小女人。
周澤開曾對我說過,是我讓他成為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是這句話的有效期僅僅保持到於薩薩出現。
他們兩個舊情複燃。
周澤開從我和暖暖的生活中搬離,搬進了她的公寓。
他帶走了我的婚姻生活,也帶走了我的另一隻眼睛。
他一直以為,我把一隻眼角膜給於薩薩,總還剩一隻可以用來生活。
卻沒想到從那以後我的世界進入了全麵黑暗。
甚至因為舊傷複發導致感染。
“暖暖,你還在騙爸爸?這怎麼可能?我的眼睛不是自然複明的嗎?”
周澤開感覺頭頂如同炸雷。
他囁嚅著,已經沒有任何底氣。
暖暖搖頭。
“我不信!不信!暖暖,你明明就是在騙我!你們都把她藏了,怕我害她!”
周澤開一把扯掉暖暖身上的輸液管。
暖暖用幹啞的聲音尖叫。
她捂住手背,針頭帶著血肉被強行拔出,血一滴一滴地流出來。
“不許給她吃喝!直到她說實話為止!”
周澤開怒吼一聲,跌跌撞撞地出了門。
5
暖暖又被丟在空無一人的房間。
淩亂地躺在那張慘白的床上。
她手背上的傷口還在淌著血,緩緩地滴到指尖。
“媽媽,你在哪啊......媽媽,我好疼......”
暖暖的目光幾次從我的身上掠過。
可是她並不能看到我。
站在暖暖的病床前,我心痛如刀絞。
仇恨漲滿了我的全身,
我想撕碎那個揮門而去的背影。
我更加凶猛地侵略著周澤開的夢境。
他的精神幾乎被摧毀,甚至開始幻視幻聽。
“小晴,告訴我,莫如究竟去了哪裏?”
終於,他忍不住打了電話給我的閨蜜。
“她去了哪裏?她死了,因為你和你那個白月光而死!”
“周澤開,我早就跟莫如說過,她瞎了眼才會選你,沒想到,她的眼真的為你瞎了......”
小晴的聲音由氣憤轉而悲痛。
當她聽周澤開說暖暖被他囚禁在治療室裏已經快要死掉,她大罵一聲畜生。
小晴飛車趕到周澤開的辦公室,破門而入,憑著一腔孤勇對那些看守和助理又砸又打,抱起了隻剩一口氣的暖暖,飛奔向醫院。
而此時已經僵在原地的周澤開滿腦子都是那三個字: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暖暖已經告訴過他無數遍,但他甚至以為那都是騙他。
暖暖隻是為了保護我不被他找到,所以才撒謊。
而現在,他明白這都是真的。
我確實已經不在世上。
周澤開的心像突然空掉了一塊,生疼。
“不,不可能!為什麼?明明這個狠女人還要窮極一生跟我作對,為什麼要中途退場?”
周澤開心臟疼得蹲下身來,他捂住胸口的位置,開始哽咽。
“小晴,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他一把拉住小晴的手,目光急切地看著她,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這是真的,她半年前就死了,因為給於薩薩做眼角膜移植,她術後感染了。”
“你!你不是說她沒事?”
周澤如把目光突然轉向於薩薩。
於薩薩突然目光躲閃。
“我......我都說我當時被麻醉了,後麵的事不知道。而且......”
“你還說你不知道?當時就是因為你給醫生塞了一大筆錢,交代他不要做消毒處理,所以莫如才會感染!你就是故意害她,現在又來裝作一無所知?!”
小晴上前一把抓住於薩薩的衣領。
“你幹什麼?你有什麼證據這樣說?”
於薩薩用力掙開她的鉗製,臉上現出反感。
“我既是這樣說,那當然就有證據,於薩薩,你就等著吃牢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