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闊氣的爸爸



在我大學畢業那天，我爸在朋友圈發了九張照片，配文“為女兒驕傲，最好的投資”。

點讚超過兩百，評論清一色的羨慕和祝福。

隻有我和媽媽知道，這個混蛋連我學費都舍不得出，卻在外麵裝大款。

1

“爸，這西裝是不是租的？”我站在客廳，直截了當地問我爸。

我爸左右看了看，見媽不在家，才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你小點聲！這事能隨便說嗎？”

我看著他五十多歲的人了，跟個孔雀似的挺著胸膛站在鏡子前自我欣賞。

一身行頭兩萬塊，就為了在王總麵前裝闊氣。

我媽的心臟病藥才三百一個月，他連這都說家裏緊張。

“爸，你寧願花兩萬租衣服，也不給媽買藥？”

“你媽那藥吃不吃都一個樣。”他漫不經心地整理袖口，“再說了，人家王總兒子剛滿月都在五星酒店辦的，我能輸？”

我爸李國強這輩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小時候我媽給我買了雙百元名牌鞋的高仿，他硬說是正品。

結果在同事麵前被拆穿，回家又罵我媽敗家。

初中我考了班級第三，他到處說我是年級第一，被老師當場戳穿後，回家把氣撒在我媽身上。

“那你說，給媽買藥重要，還是今晚的宴會重要？”

“廢話，當然是宴會重要，你媽那點病不礙事。”我爸很不耐煩，“你以為王總好請啊？這次要是能搭上王家，以後咱家還愁什麼？”

說完他又添了一句：“對了，記得今晚介紹你自己時，說你是帝都大學市場營銷專業畢業的。”

我差點噴笑出來。

我念的是省城二本財會專業，跟帝都大學和市場營銷都不沾邊。

“還有，”他鄭重其事地交代，“有人問你找工作沒，就說正在挑幾個好機會。別說你去了那個小公司，丟人。”

三個月前我進了一家小公司做會計，工資不高但老板人好。

在我爸眼裏，就是給他丟臉。

他還不忘叮囑：“看見王總就多笑笑，他侄子要是在，你也表現得熱情點。”

我算是懂了，他今晚是想拿我當敲門磚，撬開王家的大門。

2

媽媽從菜市場回來，手裏拎著一堆青菜和豬肉。

“小悅，你爸衣服合身嗎？”媽媽一邊往冰箱裏塞菜，一邊問。

“合身，租的能不合身嗎？”

“噓！”媽媽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爸聽見又要發火。”

我媽這輩子就是被我爸嚇怕了。

他在外麵一擲千金，回家摳門得連燈泡壞了都舍不得換。

“媽，你的藥呢？買了嗎？”

“沒事，我這不礙事。”媽媽笑了笑，“咱家這不是要辦宴會嗎，再等等也沒事。”

我心裏一陣酸楚。

我媽何玉蘭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嫁給了我爸這個麵子狂魔。

“你放心，我這不是剛發工資嘛，等會兒咱們去趟藥店。”

媽媽搖搖頭：“別，你爸知道你把錢花我身上，又該說了。”

從小到大，我爸給外人送禮從來不眨眼，一萬、兩萬眼都不眨。

可給家裏人買點東西，總要皺著眉頭罵“敗家”。

“媽，你就是太慣著他了。”

“算了，”媽媽歎了口氣，“都這麼多年了，我習慣了。”

我不吭聲了，但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3

宴會在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舉行，光包廂費就要八千。

我爸穿著租來的西裝，戴著租來的名表，在門口迎接賓客，像個孔雀一樣開屏。

媽媽穿了件普通的連衣裙，被我爸嫌棄得不行，但他不敢當著客人的麵發作。

“李總，今天真是排場啊！”一個胖子滿臉堆笑地說。

“小事小事，女兒畢業嘛，”我爸麵不改色地說，“再說我們一家也不是講究這個，平時也就這樣。”

我在心裏冷笑。

平時在家連肉都舍不得多買的人，今晚點了一桌海鮮大餐，還開了兩瓶茅台。

隨著王總一家的到來，我爸整個人都精神了。

“王總！您能來真是給我麵子啊！”

王總點點頭，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爸的肩膀：“李總客氣了，聽說令愛畢業了，特來道賀。”

我爸趕緊把我拉過來：“這就是我女兒，小悅，今年帝都大學市場營銷專業畢業的。”

我強忍著沒當場拆穿他的謊言。

“哦？帝大？不簡單啊，”王總上下打量著我，“找工作了嗎？”

“還在挑選幾個不錯的機會。”我按照爸爸的劇本回答。

“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嗎？”王總隨口問道。

我爸的眼睛立刻亮了：“王總，您這是提攜啊！我家小悅肯定願意！”

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裏隻想趕緊結束這場鬧劇。

晚宴正式開始後，我爸敬酒敬得像陀螺一樣轉，就差給客人跪下了。

“來，王總，這是我托人從國外帶的好酒，特意給您準備的。”

我爸獻寶似的拿出一瓶洋酒，包裝確實挺高檔，估計又是花了大價錢買的。

王總隨手接過酒，看都沒看就交給了助理：“有心了。”

“謝謝王總賞臉，這次小悅畢業，我做父親的也是與有榮焉啊！”我爸一臉得意，“這些年培養孩子不容易，我跟她媽可沒少操心。”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起身去了洗手間。

路上碰見媽媽端著一盤水果往包廂走。

“媽，你幹嘛自己端？讓服務員端不就行了。”

媽媽苦笑：“你爸說多叫服務員要多給錢，讓我幫著端。”

我真是服了我爸了，辦這麼大排場的宴會，連服務費都舍不得給。

“走，咱娘倆出去透透氣。”我拉著媽媽的手走向陽台。

媽媽有些擔憂：“你爸待會找不到我們該生氣了。”

“他顧著巴結王總，哪有空管我們。”

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我出來了。

夜風吹在臉上，媽媽長舒了一口氣。

“媽，你說我爸這毛病，啥時候是個頭啊？”

“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了，”媽媽看著遠處的燈火，“我都習慣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媽媽看：“媽，你看這是什麼？”

手機屏幕上是一張轉賬記錄，三千塊，剛好夠媽媽買半年的藥。

“這...”媽媽驚訝地看著我。

“我趁他喝酒的時候，把他手機裏的支付寶打開了。”我得意地說，“既然他那麼有錢請客送禮，那給自己老婆買藥的錢肯定也出得起。”

“小悅！你怎麼能...”

“媽，你別怕，”我握住媽媽的手，“你女兒早就是頂梁柱了，不用怕他。”

媽媽的眼睛濕潤了，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這時，我爸跌跌撞撞地走到陽台上：“你們娘倆躲這幹嘛？趕緊進去，王總問起你了！”

看著他醉醺醺的樣子，我心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