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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雲詭案滇雲詭案
霏雪連天

第5章

屍祭(五)

7

這張昆誼乃是昆明人士,早年董元正任鹽運使時,曾在其手下做小官。後董元正克扣銀錢,收受賄賂事發,張昆誼就被推出去頂了罪。因著世道混亂,朝野腐敗,董元正在孝敬了一大筆銀子後倒是安然脫身,回鄉做起了富家翁。

數年後張昆誼從大牢裏放出來,才得知家破人散,已然成了喪家之犬。渾渾噩噩的日子裏,他沉溺於吸食大煙,但苦於貧病交加,身無分文,便想到了董元正。誰承想董老爺子自己撈了缽滿盆滿,轉頭就翻臉不認人,施舍了幾個大洋就將人趕了出去。

不過趙昆誼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趁夜色偷偷翻牆溜進董家,偷了幅被董老爺子壓箱底的字畫,原本想著逍遙快活些日子,大不了被抓後一頭撞死,反正離了大煙也沒個活頭。

但張昆誼運氣好,董老爺子病得起不來床,自然不曉得丟了寶貝,沒幾天又一命嗚呼翹了辮子。輪到董家該分財產了,董思齊兄妹倆慘遭不測又鬧出了人命。不過此時的張昆誼尚不知情,還在大煙館裏吞吐煙霧,享受這最後的快樂。

青雲煙館是個極大的鋪麵,進來便是數張煙床,煙床中間放一炕桌,羅漢榻上兩人共臥,彼此吞雲吐霧,更有左手擁女人右手抱貓的大爺。

範亦凡讓巡警守在外麵,與周斯年進去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光景。

“瞧瞧這些個人,骨瘦如柴,目光呆滯,生生被大煙給毀了。”周斯年對鴉片鄙夷不屑,自從留洋長了見識,更覺得這外國人都不吸食的毒品,隻能毀了這個國家。

範亦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說他們也活不久。”

二人目光從數張煙床上掃過,皆沒有張昆誼的身影。這大煙館沒錢的散客擠在大廳裏吸,有錢的則往裏麵的包間雅座,正待往裏查看時,倏然一個打扮豔麗奪目,香粉撲鼻的女人被煙館老板趕了出來。

“知道她是誰嗎。”範亦凡用胳膊肘撞了撞周斯年,擠眉弄眼道:“醉花樓名妓,董小宛。”

隻見那董姑娘頗為狼狽地捋了捋長發,目光幽怨地盯著老板道:“這幾日我不過手頭緊了些,等我從醉花樓出去當了少奶奶,難道還會欠你這區區十幾塊大洋不成。”

老板陰陽怪氣道:“少奶奶,您都拖欠三日了!我這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財神。”

董小宛遭了奚落,臉上掛不住,從腰間解下一個掛飾,作勢要扔給老板,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遞過去道:“康熙年間的羅漢錢,值錢得很,我且先抵給你換幾塊福壽膏,過兩日再來贖。”

老板是個見錢眼開的主,立馬變了副麵孔。範亦凡嗤笑出聲,老板怒目瞪過來,見來人是警察便不敢造次,搓了搓手迎上來道:“您二位有什麼事?”

“找一個叫張昆誼的。”範亦凡撩開簾子進了裏間。

另一邊張昆誼正飄飄欲仙,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探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腦子不太清醒,精神卻極為亢奮,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一個鯉魚打挺從煙床上彈起來,竟是連滾帶爬地向外逃去。模樣雖狼狽身手卻敏捷,猝不及防下,範亦凡愣是沒能將人攔住。

周斯年二人忙追出去,那張昆誼如過街老鼠般埋頭躥得飛快,正慌不擇路間,倏然與人撞在一起。

“死遠點!”張昆誼罵罵咧咧要跑,卻感覺自己被鉗住了手臂,對方力氣極大,如一堵牆般紋絲不動地阻礙了他的去路。

此人正是與周斯年他們分開不久的趙鳴岐,他回了趟老宅,正想請工匠來家中修整一番,半路就遇上了這出好戲。

範亦凡追上來給張昆誼戴上手銬,周斯年則朝趙鳴岐笑了笑道:“多謝趙先生出手相助,差點讓這人跑了。”

“不必客氣。”趙鳴岐麵無表情垂手而立,居高臨下看著狼狽的張昆誼。

方才張昆誼逃跑也是下意識的舉動,全憑幾口大煙撐著。現下被抓了,整個人便萎靡不振,仿若死狗般癱坐在地上,眼神渙散,口水順著下巴淌下來。

範亦凡生怕他厥過去,用力拍了拍張昆誼的臉道“昨夜你人在何處?”

“什…什麼?”張昆誼愣了半晌,才目光呆滯道:“在煙館。”

“可有人證?”

見張昆誼緩緩點頭,範亦凡火冒三丈,恨聲道:“那你跑什麼!”

“你們不是來抓我的?”張昆誼緩過來了些,欲哭無淚道。

他之所以逃跑,是因為偷竊董元正的字畫賣了換錢,以為這事終於東窗事發,董家叫了警察來抓人。可當張昆誼聽說董家的大少爺被砍了頭,董家人懷疑是他所為,嚇得腿肚子發軟,忙不迭道:“大人明察啊!我在煙館待了三日未曾離開,麼得機會去殺那勞什子的大少爺啊!”

範亦凡聽罷謔了一聲,挑眉道:“敢情是個賊,我看你身手不錯,說不準是偷溜出去行凶殺人。”

“冤…冤枉啊!”張昆誼哭喪著臉,沒讀過書的嘴笨得很,隻覺百口莫辯。惶急間倒是想起一事,用力一拍腦袋道:“我知道凶手是誰了!”

8

“你知道?”周斯年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他。

張昆誼倏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那夜我溜進董家,離開前路過董元正的屋子,見裏麵有人聲便湊上去聽了一耳朵。你們猜怎麼招,原來一個叫董明的小廝是董元正的私生子!”

“哦。”周斯年平靜地點了點頭。“這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你們知道了?”張昆誼愣了愣,自討了個沒趣,打著哈哈道:“沒想到董元正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還舍得把大部分家財留給一個私生子……”

“等等!”範亦凡打斷他,眼睛一瞪道:“你方才說什麼?董元正要把錢財留給董明?”

這事他們可是頭一次聽說,董家人從未提起。

張昆誼見二人這般反應,猜測董元正向私生子許下的承諾,還未來得及兌現就兩腿一蹬一命嗚呼了。頓時又來了精神,鸚鵡學舌道:“是咯,董老頭說那個董明對他盡心盡力,臨到快死了才想通誰才是孝子,還要讓他入族譜。”

範亦凡和周斯年對視一眼,又將張昆誼交給巡警,讓其將人押送回警察局。

“原來是這樣。”周斯年恍然大悟道:“恐怕董思齊也知曉了他爹的打算,又不願意將家產分給董明,所以才在老爺子尚未公布這件事前將人給毒死了。”

範亦凡點了點頭,緊接著道:“董明不知從何處得知真相,前去藥鋪詢問草烏一事,又恰巧被飛燕給撞見了。如此一來,凶手是董明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了。或許下毒這件事董思涵也參與其中,董明心生怨恨,卷走了董元正屋子裏的藏品,又殺了他兄姐報仇,從此逃之夭夭。”

“也不見得。”周斯年眯起眼,一手抵著下巴,一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別忘了董元正的墳前還有雙人腳,如果凶手是董明,他還殺了誰?除此之外,案發當晚董思齊獨自離開又是去做什麼的呢?”

周斯年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然而沒等他說出口,一旁安靜而立的趙鳴岐道:“董明也失蹤了,你們就沒想過他慘遭毒手了嗎?”

“正是!”周斯年目光灼灼,倏然覺得趙鳴岐與自己很有默契。

“假使董明是凶手,他既想著偷些盤纏跑路,說明此人並非魯莽輕率一門心思隻想報仇,那與其背負人命背井離鄉四處躲藏,不若向警察揭發董思齊的惡行,也好過把自己逼上絕路。總而言之,我覺得董明不至於將事情做到如此之絕。”

言罷,他站定道:“眼下隻要找到那三具屍體,就能證明我們的猜測。”

此時大地回暖,蒙自縣正是悶熱多雨的時節,凶手若將屍體藏在城裏恐怕很快就會散發出臭氣,拋屍荒野是最好的選擇。既然殘肢是在墳地發現的,那麼屍體就近掩埋必定更為方便。

早些時候,巡警已經搜過山林,但荒郊野地人手有限,因此還未傳來好消息。現下調查陷入僵局,範亦凡便提議去墳地附近看看,說不定運氣好能讓他們尋到蛛絲馬跡。

周斯年看向頗有好感的趙鳴岐,想到這人身手不凡,又冥冥中被牽扯進此案,便道:“人多力量大,趙先生若是沒有要緊事的話,可否幫我們一同尋找?”

趙鳴岐住在客棧裏,原也不急著修整老宅,此時也不知垂眸想到了什麼,竟一口答應下來。“可以,但不必叫先生,我表字九如。”

“九如兄。”周斯年笑著拱了拱手,說道:“我字勉青,不過你還是叫我周斯年吧。”

“就顯你倆讀過書。”範亦凡翻了個白眼,拍拍肚腩道:“趙九如是吧,我沒什麼表字,我娘說男人身上有肉是福氣,咱們年紀相仿,不整那些虛的,你跟斯年一樣喊我範胖子就成。”

三人結伴而行,豈料出城後老天爺說變臉就變臉,方才還晴空萬裏,轉瞬間便烏雲遮日。雲南的雨說來就來,悶熱的天氣被豆大雨滴驅散,天空黑沉,雷聲、風聲、雨聲攪和在一起,仿佛天都要塌下來般。

三人冒著大雨,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中穿行。範亦凡被淋成落湯雞,喘著粗氣道:“我說,咱們找顆大樹避避吧,這怪裏咕咚的天氣,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

“不可!”周斯年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搖頭道:“雷雨天不能靠近樹下,容易被雷劈。我看這雨勢來得又烈又急,應該是陣雨。”

話音剛落,趙鳴岐突然駐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隻見他耳朵動了動,朝遠處側臉傾聽,在雷雨的幹擾下皺了皺眉,緊接著道:“我似乎聽到了烏鴉的叫聲。”

範亦凡與周斯年麵麵相覷,他們隻是普通人,耳目自然不能跟趙鳴岐相提並論,因此皆是一臉疑惑。但趙鳴岐堅持自己沒有聽錯,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道:“這麼大的雨鳥不在樹上躲著,八成是見到了食物。”

烏鴉喜食腐肉,這點周斯年倒是清楚,見趙鳴岐如此肯定便讓他在前麵帶路。走出百米後,天空落下一道閃電,轟隆隆的雷鳴聲中果然有烏鴉驚飛。

範亦凡暗道聲好耳力,登時加快腳步,撥開前方遮擋的樹木,隻見土坡經過暴雨的衝刷垮塌了一塊,露出半截被埋在土裏的手臂。

“有死人!”周斯年驚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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