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擺在了我男朋友麵前。
地震了。
近在咫尺的女友和隔壁的青梅竹馬姐姐,他先救誰?
他做出了選擇。
選擇放開我的手。
等一切過去,他又開始覺得我沒有陪他長大。
林程朗,不是我沒有陪你長大,是我一直沒選擇放手。
所以你才有恃無恐。
1、
地震過後,那股令人窒息的塵土味久久不散。
腦海裏反複浮現他們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揮之不去。
網上說,這叫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不過這事兒放我身上,應該叫認清真相後應激障礙。
地震第三天,我搬進新租的公寓。
次日清晨開門,門口靜靜擺著一盆淡雅的梔子花。
這是林程朗第一次送我花。
我拿起旁邊的便簽,字跡潦草卻透著幾分小心。
“我錯了。”
我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過去他送點東西,我一收下,爭執就煙消雲散。
認清真相又如何?
到頭來還不是自願閉上眼裝不知道?
跟在花之後的,是林程朗的電話。
“李雯,林雪想謝謝我救她,堅持請我們吃飯,我到你樓下了。”
他似乎完全忘了,我們已經三天沒說過話。
他的聲音輕鬆自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抿了抿唇:
“知道了。”
上了林程朗的車,他一句話沒說,就仿佛仍舊繼續我們之間的冷戰。
這不是記著嘛。
車子駛過兩旁老舊的街巷,漸行漸遠。
“你怎麼知道我新地址的?”
林程朗單手轉著方向盤:
“問了你常去的那家書店。”
那家店的老板跟他也熟,難怪他能找到。
到了餐廳,林雪已經坐在那兒等候。
見我們一起進來,她愣了一下,“程朗弟,李雯?”
我掃了眼桌上僅有的兩份餐巾,林程朗隨手招來服務員加了一份。
桌上擺著幾道精致的菜。
林程朗拿起我的筷子,在熱水裏涮了涮遞給我。
林雪笑著把自己的筷子也遞過去,林程朗順手接過照辦。
“這次我得好好謝謝程朗弟弟。”
林雪笑得溫和。
“當然,李雯也辛苦了。”
“李雯別多想,程朗先來幫我,隻是因為我前幾天腿摔傷了,動不了。”
她笑得真誠,像個毫無心機的鄰家女孩。
我低頭喝了口湯:
“嗯,明白了。”
“當時李雯肯定也慌了吧?”
林雪試探著問。
我舀湯的手頓了頓。
地震雖然很快停了,但餘震不斷,屋裏灰塵彌漫,誰不害怕?
我想伸手拉住林程朗,卻發現他早已不在身邊。
他扶著林雪跑得飛快,連頭都沒回。
下樓後,我氣得發抖,直接甩出分手,轉身就走。
生死大事,人之常情。
林雪朝林程朗遞了個眼神:
“程朗弟弟,李雯還在氣頭上,你還不哄哄?”
林程朗放下碗,眼神複雜地看向我。
“是我不好,那天沒顧上你。”
三年來,我們吵過無數次,每次都是我先服軟。
這是他頭一次主動認錯。
換作以前,我可能會鬆口氣,甚至有點得意。
可現在,我隻覺得胸口堵得慌,像被當眾揭了傷疤。
連認錯都要別人提醒,他自己不會嗎?
我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一口喝幹。
“沒事,已經過去了。”
林程朗皺眉看著我:
“別喝太多涼水,對胃不好。”
他總嫌我喝涼水會不舒服。
三年來,我一直聽他的,盡量隻喝溫水。
現在,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
“你不知道吧,我其實挺喜歡喝涼水的。”
“李雯,我跟林雪隻是姐弟,她媽媽臨走前讓我多照看她,你別誤會。”
林程朗語氣急切。
林雪也忙點頭:
“對啊,李雯,我跟程朗就像親人一樣,你別因為我跟他鬧別扭。”
我放下杯子,皺眉看著他們:
“我喝點水而已,你們這麼緊張幹什麼?”
氣氛僵了一瞬,林雪突然輕聲道:
“其實那天我讓程朗別管我,他非要去扶我,我還怪他多事呢。”
我手指敲了敲桌子,抬頭看她:
“是嗎?那你可真會挑時間謝他。”
林雪臉色微變,林程朗趕緊打圓場:
“她就是想緩和一下,別當真。”
我垂下眼:
“緩和?緩和誰跟誰?”
林程朗頓了頓,沒接話。
我站起身:
“我去洗手間,你們聊。”
洗手間真是個好借口。
出了包廂,我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望著外麵的街燈。
風從窗縫鑽進來,涼意刺骨。
不知不覺,我走到河邊的步道上。
河麵波光粼粼,風聲夾雜著水聲。
燈光在遠處搖曳,我眯著眼,覺得這條路似曾相識。
對了,這是大學時我常陪林程朗夜跑的那條路。
突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我回頭,看見林程朗快步走來,手裏還拎著那條我沒拿的圍巾。
“李雯,你走那麼快幹嘛?”
他喘著氣,語氣裏帶了幾分埋怨。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他,“你追出來幹什麼?”
他把圍巾遞過來:
“天冷,別凍著。”
我沒接,雙手插兜:
“不用,我說了我不冷。”
他皺眉:
“你就非得跟我對著幹?”
我笑了聲:
“對著幹?我隻是想自己待會兒。”
林程朗盯著我,沉默幾秒:
“那天是我沒想周全,但你至於為這個記恨到現在?”
“記恨?”
我語氣冷下來:
“我隻是覺得,你總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甚至比我的命還重要。
這句話我沒說出口,但足夠他滿臉的錯愕。
“你非要這麼說?”
我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隨便你怎麼想。”
身後沒了聲音,我沒回頭,卻隱約聽見他低聲說了句什麼。
風太大,我沒聽清。
也無所謂了。
2、
大學那年,我對林程朗一見傾心。
那時的感情熾熱而單純,我追了他整整一年,他才終於點頭答應。
身邊人都說我走了大運,把校草據為己有。
但隻有我心裏明白,林程朗從沒為我做過任何改變。
以前是什麼樣,現在就是樣。
我在河邊找了個石凳坐下,拿出手機隨意翻看,無意間刷到林雪剛更新的動態。
照片裏,熟悉的副駕駛位上,放著一瓶打開的礦泉水,水珠還掛在瓶身上,配文寫道:
“冰水最解渴,他也最喜歡。”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半天沒動。
林程朗有潔癖,他從不允許我在他車裏喝任何液體,這是他一直的規矩。
因為灑了之後會很潮。
我扯了扯嘴角,眼眶卻不爭氣地濕了。
我曾以為,愛情是雙向的妥協和適應,總有一方要多退一步。
所以,一直在改變的,是我。
我不介意他的習慣,我理解他尊重他。
但我無法接受的是,他會如此輕易弟為別人改變。
林程朗發來消息,問我到家沒有。
我關掉屏幕,沒回。
可他的消息卻一條接一條,像突然變得健談起來。
“今天那家店的湯你是不是不喜歡?沒事,下次換一家。”
“睡了沒?記得鎖門。”
我翻看之前的聊天,滿是我日常的碎碎念,他的回複卻總是簡短敷衍的幾個字。
回到公寓,洗完澡,我站在陽台上透氣,卻意外看到樓下停著一輛熟悉的車。
車窗搖下,林程朗那張清俊的臉露了出來。
我連忙縮回屋裏,心跳有些亂。
第二天,我頂著疲憊的眼睛去上班。
剛下樓,那輛灰色的車又映入眼簾。
我假裝沒看見,卻接到外賣員的電話,說小區太繞找不到路。
我取消了訂單,林程朗的車卻緩緩停在我麵前。
“上車,我送你。”
他語氣平靜。
眼看上班要遲到,我抿唇坐進副駕駛。
車裏安靜得隻剩空調的低鳴。
林程朗似乎察覺到這份冷意,試著開口:
“你吃早飯了嗎?”
我搖搖頭。
“要不我給你買點熱的送上去?”
他繼續問。
“不用。”
我語氣生硬地拒絕,氣氛頓時更沉重。
到了公司樓下,我伸手拉車門,卻發現門鎖沒開。
林程朗側過身看我:“還好那次地震不太大,房子結構沒有受損,你隨時可以搬回來。”
“我租的地方還有半年合同,不用麻煩了。”
說完,我推門下車。
“李雯。”
他喊住我。
我回頭,見他走下車站在我麵前,深色外套襯出他挺拔的身形,冷淡中透著幾分疏離。
“你還在為地震的事生氣?我已經道過歉了。如果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別一直這樣僵著。”
他語氣鄭重。
我冷笑一聲,回道:
“林程朗,你覺得我現在跟你說話很冷淡?可你以前不也這樣對我嗎?還是說,你覺得隻有你能冷淡,我就不行?”
他愣住,眉頭微皺,一時沒吭聲。
我轉身走人。
接下來的五天,我埋頭工作,對他送來的咖啡和便簽視而不見。
我發現,一個人生活其實挺自在。
不用盯著時鐘等晚歸的人,也不用為迎合對方口味費心思。
日子簡單得讓人鬆了口氣。
直到某天,林程朗的一個哥們給我打了電話。
“雯姐,抽空聊聊吧,老這麼別扭下去也不是個事。”
我想了想,也確實該把話說開了。
確切來說是告訴所有人我的決定。
3、
我按照他發來的地址找了過去。
這是一家幽靜的茶館,淡淡的茶香混著木質調在空氣中流淌。
我跟著服務員的指引走向包廂。
還沒靠近,就聽到一陣輕快的笑聲。
“程朗哪受過這種委屈,換個人,誰敢這麼給他臉色看啊。”
林雪靠著林程朗,語氣裏透著幾分無奈:
“李雯也太小心眼了,我們是老朋友了,我跟程朗什麼樣你們還不清楚?”
“就是,當初程朗對你死纏爛打,你要是真動心,早跟他好了,還會跑去外地工作?”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
林程朗追過林雪?還是在林雪去外地之前?
想到那段時間他突然答應我的表白,我隻覺得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林程朗的聲音低沉,帶著點疲憊,“那都是老黃曆了。”
我扶住旁邊的屏風,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
大學時,他們倆的傳言從沒斷過,一個才華橫溢的學霸,一個溫柔帥氣的係草,我一直當那是閑人瞎湊對,沒往心裏去。
我告訴自己要放下,可此刻胸口還是像被鈍器砸中。
我以為他是慢熱,我以為那是他的個性使然。
原來,他心裏根本沒我。
林雪語氣輕鬆:
“行了,今天聚這兒是幫李雯跟程朗解開心結的。”
“李雯這麼敏感,不會是以前被人傷過吧?”
有人拍桌笑道。
我邁開步子走過去。
原本熱鬧的閑聊瞬間停了。
隻有那個發問的朋友背對門口,還在興致勃勃地分析。
“我猜得沒錯吧,李雯以前肯定受過挫,長大了就疑神疑鬼,她…”
察覺氣氛不對,他聲音漸漸弱下去。
“是不是我說得挺準…”
我扯出一個笑,語氣冷淡:
“分析得挺到位啊,在茶館裏當起心理醫生了?我這敏感都讓你看穿了?”
林程朗起身,想拉住我的胳膊。
“李雯,他沒別的意思......”
桌上的人一臉尷尬,林雪也趕忙起身解釋。
“不好意思,我們是想幫你們緩和關係的。”
我抽回手,完全不留情麵。
我沒理林雪,眯著眼看向林程朗,笑得意味深長。
“當初我想讓我朋友住你旁邊的公寓,你死活不同意,可沒過多久林雪就住了進去,原來還有這層淵源?”
林程朗臉色微變:
“那時候我沒想明白自己的心,我隻把林雪當姐姐。”
林雪咬了咬唇,眼神有些慌。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壺,直接潑向林程朗的臉。
他猝不及防,水珠順著額頭滑下,襯衫濕了一片,平日清冷的氣質瞬間狼狽不堪。
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
我冷哼:
“那天樓下我說分手,是認真的。”
“不是因為你先救別人,也不是因為你跟誰不清不楚。”
我瞥了林雪一眼,慢條斯理地說:
“是因為你壓根不會愛人。”
曾經明知無望還硬撐,是我最大的妥協。
現在,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旁邊傳來竊竊私語:
“姐們兒這麼狠?”
“現在逞強,等程朗真走了她就後悔了。”
“嘖,分了還不是得回頭求和。”
我神色平靜,不為所動。
林程朗那張俊朗的臉上多了幾分怔愣。
在外人眼裏,他是完美的伴侶,優秀、體貼、有分寸、情緒克製。
可麵對我的質問,他顯得茫然,似乎從沒想過自己哪裏不對。
我壓下翻湧的情緒,開口問。
“這三年,你認真了解過我嗎?為我改變過什麼嗎?”
“你知道我喜歡梔子花,知道我愛吃什麼菜嗎?”
我從不在他麵前吃辣,因為他說辣味嗆鼻,每次聞到都會不自覺皺眉。
“你在意過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你有主動跟我聊過你的生活嗎?”
“你向朋友介紹過我是誰嗎?”
我頓了頓,聲音更沉。
“你有試著站在我這邊,多為我想過一句嗎?”
話說到這兒,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原來我心裏對他有這麼多怨言。
我都開始對我自己感到陌生了。
走吧,我可真想靜靜了。
轉身要走。
胳膊卻被他一把攥住。
林程朗聲音低啞卻堅定:
“就算我們有矛盾,你可以直接說,我們一起解決。”
我疲倦地閉了閉眼:
“林程朗,這些問題,這些矛盾,你問問在座的所有人,是不是相戀中的兩個人,自然而然就會要做的?”
他眼底閃過一絲波動。
其他人麵麵相覷,眼神中下意識地閃爍著“當然”的回答。
人心都是肉長的。
我甩開他的手,麵無表情。
旁邊的人忙勸:
“程朗別急,李雯就是氣頭上,過兩天就沒事了。”
我沒回頭,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