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院子裏處處是許知意和宋陌寒生活過的痕跡。

看見爬滿綠葉的葡萄架，還有架子下的秋千，宋陌寒恍惚了一瞬，轉身看向許知意：

“知意，我記得你特別愛吃葡萄......”

“現在不愛了。”

他根本不懂，許知意並不是愛吃葡萄，隻是因為那是他們一起種下的，她才每天跑到架子下麵等待它們成熟。

就像等愛情變甜一樣。

宋陌寒微怔，又指著角落裏的輪椅問她：“當年你每天推著我去海邊散步，這個輪椅我用了三年，放在院子裏生鏽了怎麼辦？”

聞言，許知意牽了牽唇角，滿眼淒涼：“不重要。”

連陪了她十年的貓他都能殺死，何況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曾經她以為他是命運的補償。

其實遇見他才是厄運的開始。

在海島的那幾年，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掙紮、痛苦、殫精竭慮，一邊享受著她傾盡一切的愛，一邊戲弄著她的真心。

後來他玩夠了，換身體麵的衣服就回到了高高在上的位置。

他把她留在身邊，隻是因為舍不得一個全心全意喜歡他的人而已，從來都沒愛過她。

不然，怎麼會同時舉辦兩場婚禮？

看著許知意清冷的臉色，宋陌寒驀地有點慌亂，剛想問問她到底怎麼了，阮棠突然擋在了他麵前。

“陌寒，我們去你房間看看吧。”

正在上樓的許知意聽到這句話，閉了閉眼睛，眼角一滴淚滑落。

雨下了許久，許知意帶著父親遺照和骨灰下樓來，就聽到臥室裏八音盒的聲音。

那是她高中時期的下課鈴聲《致愛麗絲》，也是無數個夜晚，宋陌寒睹物思人時的背景音樂。

她停下腳步，隔著被風吹開一絲縫隙的門，看見阮棠坐在宋陌寒身上，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彼此對視的瞬間，是多年未曾褪色的悸動與默契。

他們天生一對，時間也沒能將他們分開。

即使阮棠曾經狠狠地背叛過宋陌寒，但隻要她願意回頭，他就總會原諒她。

因為他愛她。

許知意站在門外，正如十年前一樣，遠遠地窺視著他們的幸福。

如果能回到過去，她會逃掉那天的新生典禮，避開一切可能遇見宋陌寒的機會，再也不會讓他闖進自己的心裏，更不會去海邊找他。

八音盒停止了轉動。

昏暗潮濕的房間裏，阮棠捧起宋陌寒的臉，垂眸緩緩湊近，獻上一吻。

“你還留著我送你的禮物，陌寒，你還愛我。”

雨勢驟然激烈起來，淹沒了許知意離去的腳步聲。

屋簷被擊打得劈啪作響，無數雨珠砸在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小水坑，濺起水花又迅速回落，周而複始。

許知意渾身濕透了，她揚起臉，任憑大雨落下。

就讓雨水將過往一切都衝洗幹淨吧。

連帶著來時的痕跡，與離開時的眼淚，一起消失在時間這場大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