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衍落魄的時期,我攀炎附勢將他拋下,任由他被女主救贖。
後來,係統又命我回去將人搶回。
我:“老天奶你是要我的命嗎?”
誰不知陸衍已成朝堂重臣,殺伐果斷,對仇人毫不手軟。
係統坦誠:“信我,他現在想你想得在哭。”
1.
命喪黃泉後,誤入這本話本已有十六載。
我依循天命指引,勤勉扮演著惡毒配角的角色。
我刻意親近陸衍公子,為他奔波勞碌,不遺餘力。
引他漸漸傾心於我,最終難以自拔。
相伴七載,他為我置辦宅院良田,贈我珍寶玉器。
眾人皆羨慕不已。
直至陸府遭逢大變,一朝敗落。
典當變賣所有家產後,陸衍想要尋我。
卻發現我早已斷絕所有聯係,攜他贈予的珍寶遠走他鄉。
這位曾經的才子跌入泥潭,自以為最愛之人也棄他而去。
那一日,他幾近崩潰。
他不信我會拋棄於他,瘋癲般四處尋我。
得到的卻隻有一句:
「她啊?一聽聞陸府敗落,便收拾細軟逃了。」
少年清瘦的身影不住顫栗,淚水滴落青石,如斷了線的珠子。
形容枯槁,狼狽不堪。
是以天命再降指令,要我尋他和好之時,我心中惶恐不已。
當年離去之際,我未留隻字片語,斬斷一切聯係,遠走高飛。
料想他早已對我恨之入骨。
更遑論他曆經磨難,已成為朝中重臣,手握大權,雷厲風行。
我這般傷他至深之人,隻怕難逃他的責罰。
天命卻執意如此。
【此乃定數,男主已被女主撫慰,該是你出場之時了。】
事理甚明,這對有情人終究難成眷屬。
需由我這惡人掀起風波。
況且,我本是死後受命。
若不聽從天意,隻能重返黃泉。
我沉吟良久,終下定決心。
翻開塵封多年的通信冊,尋得一個名諱,遣人送信。
「小女蘇晚晚。」
「可知陸衍近況如何?」
「想與他一敘。」
柳姑娘來驛站相迎時,雙目含淚。
見我至,又怒轉身去。
我提著行囊追上前去:「何故如此?」
柳姑娘淚眼婆娑,怒目而視。
「你還有臉問?」
「一別四載,音訊全無,尋我卻為他人!」
我一時語塞。
柳姑娘是我在此方天地最知心之人。
我們自幼相伴,長大後又擇鄰而居,朝夕相處。
隻是為斷絕與陸衍一切牽連,係統令我需與故人斷絕來往。
也包括她。
2.
我支支吾吾半晌,憋出一句:「對不起。」
對我離去的緣由,我不說,柳眉也不曾多問。
隻是在馬車上歸去時,她遲疑片刻,才對我開口:
「陸大人如今身邊已有別的姑娘了,你可知曉?」
我怔了一下。
係統其實已將陸衍這四年的事盡數告知於我。
為重振門楣,他曆盡艱辛。
他獨自摸爬滾打,幾乎嘗遍世間苦楚,才得了今日的官職。
卻也因此性情大變,變得陰鬱冷漠,不與人親近。
直到顧微的出現治愈了他。
她如同一縷暖陽。
陸衍對她格外寬容,還破例讓她住進陸府。
他二人親近,眾人皆知。
但我本就是來攪散他們的。
我輕輕擺手,不以為意。
「有便有吧。」
柳眉定定地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是沒有開口。
因今日恰逢詩會,柳眉便直接帶我前去。
才入門,便見許多熟悉麵孔。
眾人紛紛驚呼出聲。
「蘇姑娘?」
「當真是你?」
其實當年我已是悄無聲息地離去。
但陸衍的反應太大。
大到所有人都知曉我的不辭而別。
也有人想要尋我,卻都無功而返。
此刻驟然見我,還滿臉難以置信。
「這四年你去了何處?可知阿衍當時找你都快瘋了!」
秦明遠是陸衍的至交好友。
他一直盼著我與陸衍能成就好事。
故而忍不住激動地問:
「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總不會真因阿衍家道中落就走了吧?」
我看著他,一時無言。
在眾人都說我因財拋棄陸衍時,唯有他,反複為我辯解。
但。
我故作輕鬆地笑笑。
「為何不會?」
「或許,我本就這般惡毒。」
一聲冷笑傳來。
「嗬,倒是懂得自省。」
抬眼,是秦明遠的胞姐。
她滿臉不屑地看著我:「你變賣陸衍送你的首飾的記錄都還在當鋪,不是為了銀子是什麼?」
「這般惡毒的你還敢回來,真不怕陸大人要你的命?」
秦明遠想阻止她:「姐!」
秦明蘭理都不理,踩著繡花鞋上前,抬手指向我。
「落魄時棄他而去,得勢時又重新回來,你不心虛嗎?」
「蘇晚晚,陸衍已不是當年那個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書生了。」
3.
「如今他身邊已有小微陪著。」
「你識相的,就趕緊滾。」
她對陸衍一片赤誠,自然厭惡我。
我能理解。
但我還未及開口,剛下馬車趕來的柳眉已一把將我拉到身後。
「秦明蘭,說話留三分情麵!莫要忘了當年你被人誣陷,還是晚晚幫你尋的證據!」
我被柳眉護在身後,隻見秦明蘭勃然大怒。
「我說錯了嗎?」
「她當年若不走,若留一句話,陸衍後來何至於過得那般痛苦,那般艱難?」
「如今陸衍好不容易將她放下,她又突然現身作甚!」
氣氛劍拔弩張,爭執一觸即發。
陸衍就在此時出現。
他一身玄色錦袍,負手而立。
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貴氣。
偏偏眸中情緒翻湧,難以平靜。
直白又強烈。
眾人皆望向他。
但他的目光隻落在我身上。
時間仿佛凝滯。
係統的聲音突然響起。
【宿主,男主正要去赴女主的約,您需阻止他前去,讓男女主生出嫌隙。】
我難以置信。
【我們才重逢,我如何能留住他?】
係統不答。
但陸衍已邁步向前。
他的視線從我臉上移開,我覺得他下一刻就要視若無睹地從我身邊走過。
我隻好伸手攔在他麵前。
「陸大人。」
他的腳步頓時停住,轉頭看我。
離得近了,才覺他眼底的情緒隱忍又克製。
我以為會有恨意,但似乎並無。
他隻是靜靜地望著我,不發一言。
我向他展顏一笑。
「許久不見。」
「我想和你用膳。」
「此時,可有空閑?」
陸衍沒有立即作答。
秦明蘭急切開口:「蘇晚晚,你究竟想做什麼?你還想——」
陸衍出聲打斷:「有。」
秦明蘭神色一變。
「有?阿衍,你莫非忘了,小微還在——」
陸衍再度開口:「我有空閑。」
他不理會旁人,隻看著我,目光中帶著幾分期許。
語氣溫和:
「去何處?」
我錯愕地抬眼。
就這般順利?
我怕再多等一刻陸衍就會反悔。
但又未曾想好去處。
隻能脫口而出最熟悉的那一家:「醉仙樓可好?」
這是我與陸衍還在相好時,最常去的一家酒樓。
4.
甚至每逢佳節都在此處相聚。
我小心觀察著陸衍的神色。
他輕抿薄唇,眸中似有情愫暗湧。
「好。」
他應得幹脆。
我見陸衍神色冷淡,心中暗喜。「阿衍,你怎能輕信她的話......」
他人的話未說完,又被陸衍打斷。
「去告知顧姑娘,就說我今日不去賞花了。」
語氣平淡。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秦明蘭語塞,恨恨地瞪我:「蘇晚晚,休要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
我裝作未聞。
醉仙樓離此尚有一段路程。
陸衍領我去了馬廄。
他身旁的駿馬已非舊時模樣。
我隨口問道:「何時換的馬?」
陸衍動作微頓。
他張了張嘴,偏頭不看我。
「之前那匹,當了。」
我這才想起,當年沈家遭難時,陸衍幾乎變賣了所有值錢之物。
也包括那匹我們一同挑選的馬。
察覺氣氛不對,我正欲開口。
陸衍低沉的聲音又傳來。
「後來有銀子了,我想贖回來。」
「可那馬已被主人騎死了,救不回來。」
他聲音漸弱,到最後幾不可聞。
眼簾低垂,像個做錯事的孩童。
我心頭莫名發酸,思慮再三,隻憋出一句:
「當真可惜。」
不敢看他,正要上馬車,陸衍的手擋在我身前。
他微側身子,擋住了我去後排的路。
「坐前麵吧。」
他眼神示意前排。
我沒有推辭。
我總覺得,眼前的陸衍與我想象中,大不相同。
正在思索間,忽有小廝來送信。
我瞥了一眼信件。
係統已開始驚呼:【宿主,快阻止小廝!】
係統語速飛快:【女主來尋男主問個明白,您要加倍製造他們之間的誤會,不能讓男主看信!】
我本是打算慢慢來的。
被係統說得突然緊張起來。
與陸衍四目相對時,麵上神色都帶著焦急。
他問:「怎麼了?」
我看著他。
「能不看嗎?」
陸衍顯然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但剛要展開信箋的手指仍未收回。
他凝視著我的雙眼。
看不透心中所想。
係統還在我耳邊大喊:【宿主!】
5.
見陸衍遲遲不語,我隻好咬牙補充:「我不願有人打擾我們。」
說罷,又投去一個哀傷的眼神。
他的手指微微一顫。
在空中微微僵持。
沉默片刻,他才啞聲道:「好。」
指尖輕動。
將顧微的信箋收入袖中。
係統開始得意地笑。
【宿主,你當真是這個角色的不二人選。】
我:【......】
5.
這頓飯原該我來做主。
卻是陸衍領著我一路前行。
四年過去,這家醉仙樓幾乎未變。
掌櫃見到陸衍,依舊熱情地詢問:
「陸大人來了,去二樓雅間嗎?」
因我愛這家醉仙樓的菜品,又獨鐘情二樓最邊上那間望江的雅室。
陸衍直接出銀子將那間雅室長期包下。
方便我時常來訪。
被領著上樓時,我有些恍惚。
「那間雅室如今還留著嗎?」
前麵的小二笑著回身解釋。
「是的,兩年前到期後,陸大人又包了未來十年。」
兩年前?
那不是我已離開後的兩年?
我驚訝地望向他。
他隻是靜靜向前走著,神色平靜如水。
小二又補充道:「隻是,之前陸大人都是獨自前來呢。」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
眼中似有言外之意。
他應是新來的,從前未見過我。
此刻大約以為,我是陸衍的心上人。
陸衍不語。
我也不言。
直到小二退下,才忍不住開口:「你......」
他卻似早有預料,輕輕頷首。
「嗯。」
「有時會突然很想來此處。」
他目光溫柔地看著我。
「你不是說,這裏的菜你要吃到老嗎?」
我一時語塞。
從前我對這裏的味道極為癡迷。
每次遊玩歸來第一件事,便是來此用膳。
還一邊吃一邊對陸衍說:「若是這家店歇業了,我定要哭瞎了眼。」
當晚他就買下了這家酒樓。
拍著胸脯讓我盡管來吃。
陸衍見我不語,又默默移開目光。
他望著窗邊,忽然開口。
「你可曾想過?」
「什麼?」
陸衍遲疑幾息。
「這裏的味道。」
我怔了一下。
說實話,剛離開那段日子,我除了想陸衍,就是想這個味道。
記得最初,我每日都在跟係統發瘋。
後來不知為何,似乎就漸漸習慣了。
陸衍眼中滿是期待。
目光灼灼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