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歲前,曾也過過戲本裏純情小姐的生活。
母親是街坊間出名的繡女,父親是書塾的秀才。
記事起母親會替我繡精美的香囊,我掛在腰間晃啊晃,等別人問我時昂起下巴,「我娘繡的。」
父親將我架在脖子上,逗得我直樂。
可如此溫馨平常的日子戛然而止。
我始終記得父親溫熱的血濺在我的臉上,母親將我緊緊摟在懷中,死死捂住我的嘴,跪在成王麵前不斷磕頭。
她嗚咽著乞求,「大人隻要饒過小女一命,讓賤妾做什麼都行。」
我仍記得成王的袍裾上用金線勾出山巒,壓垮我與母親的後半生。
母親的布衣換成了華美的綢緞,如籠中鳥,在長夜扯出淒厲的叫。
她在一個雨夜將我從柴房中抱出困困欲睡的我,逃出了成王府。
她粗重的呼吸被刻意壓低,淩亂又嘈雜。
我將頭埋在她的懷裏,攥緊衣襟,仿佛又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沒事的,娘這就帶你逃得遠些。」
她被父親保護得太好,語氣尚且天真。
可這份天真,在青樓醒來後消散全無。
她終於明白,美貌於螻蟻,猶如毒藥。她逃出成王的籠子,又被人牙子盯上,山路綿延,輕鬆把她送到了邊境的小城。
「這女娃長得也好,以後定有大造化。」老鴇笑,但她很快笑不出來。
我娘烈,死在恩客的身下。他哆嗦逃出房時,褲子都沒係好。
我卻比我娘多了幾分瘋,壓住老鴇的身子、拔出簪子時一刻都沒有停頓。
饒是偏了半寸,老鴇依舊被脖子上溢出的血嚇得麵如蒼白。
她捂著脖子,陰狠地笑,「狗東西,等你初夜賣了個高價,老娘有的是手段。」
我被扔進了後院與狗爭食,那時的我還沒惡犬身形大。
可一夜起來,眾人隻見地上惡犬屍體。
我抬眸,在所有驚懼的後退中,麵無表情地用手扒著狗盆裏最後的幾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