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紀家的刁蠻大小姐是江亦辰的舔狗。
自從十六歲第一次相遇,我整整糾纏了他十年。
朋友們都調侃他。
“隻要你願意,明天就能成為紀家的女婿。”
沈亦辰聽到這話,笑得合不攏嘴。
“我從來不喜歡金錢,不過看在她喜歡我這麼多年的份上,可以考慮把她娶回家。”
我沉默不語。
或許之前我真的會答應,可昨晚我在沈亦辰的相機裏發現了一個陌生女孩的照片。
當天晚上,我把沈亦辰用過的東西全都扔到了大街上。
“就為了幾張照片,至於嗎?”
嗯,至於。
01
沈亦辰帶著我參加了他的慶功宴。
“要我說,還是咱大小姐有眼光啊,早早就看出了沈大攝影師的天分。”
“現在金子發光了,大小姐有福氣啊。”
他們恭維沈亦辰時,順便也向我表示祝賀。
我端起酒杯,什麼都沒說。
沈亦辰卻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裏,立馬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這些都是我的作品,和其他人無關。”
“就算沒有她紀允恩,我依舊能成為最棒的攝影師。”
這番話,沒有一個人震驚,因為他們都知道沈亦辰向來瞧不上我,而我又是他的舔狗。
“紀大小姐唯一的好脾氣都給你了。”
“隻要你願意,明天就能娶她進門,成為紀家的女婿。”
我聽得心口一震,差點被酒嗆到。
都快忘了,我和沈亦辰已經定下了婚約,隻是他一直不肯娶我過門。
“我現在要以事業為重。”
“紀允恩,你腦袋裏除了這些,就沒有其他東西嗎?”
每當我提出要和沈亦辰結婚,他總是用各種理由回絕我。
他說我是腦袋空空的繡花枕頭,每天隻想男女的事情,說我這種人是最惡心的。
這次,我以為他還是會這麼說。
“也是,該提上日程了。”
我沒想到沈亦辰竟然真的開始思考我們的婚事。
“不過你們是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金錢,不過是看在她喜歡我這麼長時間,怪可憐的。”
果然,沈亦辰嘴裏從來說不出讓我開心的話。
“要不然明天回你家,問問你爺爺的意思,看看什麼時候結婚比較合適。”
剛說完,身邊人瞬間躁動起來,一人一隻胳膊抓著沈亦辰,說石頭終於開竅了。
他們調侃,我肯定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是嗎?曾經我確實很期待和沈亦辰結婚的那天。
眾人的眼光齊刷刷地看向我。
“再說吧。”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紀允恩,你在開玩笑嗎?”
“你什麼時候見我開這種玩笑?”
是啊,連沈亦辰都覺得我會開心到轉圈,抱著他不撒手吧。
如果在看到那些照片前,我真的會這麼做。
“紀允恩,你長能耐了。”
“當初是誰,抱著我不撒手,在大街上哭著要我娶你的,怎麼了,酒醒了就不認賬了嗎?”
沈亦辰輕蔑地笑了一下。
“是我做得,我怎麼會不承認。”
“倒是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你的相機裏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發現照片後,我連夜洗了出來,就是為了現在能直接把證據甩在沈亦辰臉上。
沈亦辰眉頭緊皺,眼球不安分地左右看,又輕輕地把照片放回了桌子上。
“這是我的作品,有什麼問題嗎?”
“你們這種人,早就被金錢腐蝕了,不能去欣賞美。”
“這是藝術,你懂什麼叫藝術嗎?”
沈亦辰說著說著竟然急眼了。
我確實不懂什麼是藝術,但是我長眼了。
光看照片,我就能看出這個女孩的眼神,她沒有看鏡頭,而是看向了鏡頭外的沈亦辰。
他好像忘記了,照片是能傳遞出愛的。
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會把她拍得很好看的。
從前我總是讓沈亦辰幫我拍照,他擺弄相機,半天都沒有摁下一次快門。
姿勢不對,妝容不對,衣服不對。
不愛的時候,就算是天仙來也拍不出神圖。
看著沈亦辰滿不在乎和狡辯的樣子,我也沒有什麼繼續爭論下去的意圖了。
我轉身就走,門還沒關上,屋裏就傳出了沈亦辰和他們調侃的話。
“又開始耍小姐性子。”
“也就是你,要不然誰能受到了她的脾氣,不就是一個養女嗎?還真當自己的千金大小姐了?”
沈亦辰沒有反駁。
“過兩天,還不是得求著我娶她。”
沈亦辰好像還沒意識到,這次我真的要放棄他了。
十年,我真的累了。
02
司機來門口接我,問我去哪。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
“去爺爺家。”
每次受委屈了,我總想去見見爺爺.
“怎麼了,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爺爺一下子就點破了,讓我有點害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在一起哪裏有不吵架的,你們兩個人要包容對方。”
爺爺拉著我的手坐下,用手指幫我擦去眼淚。
我強撐地情緒在這一瞬間崩塌,眼淚決堤,很快打濕了爺爺的上衣。
等我哭到哭不出來,我才慢慢抬起頭,對上爺爺的眼神。
“沈亦辰,好像不愛我了。”
“他的相機裏,多了好多陌生女孩的照片。”
我一邊說一邊抽泣,盡量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爺爺,我不想和他結婚了。”
說完這句話,我竟然有一絲心痛。
放棄喜歡了十年的男人,沒有那麼容易,可是我真的過不了委曲求全的日子,我也接受不了,沈亦辰的心裏不是我。
爺爺知道我蠻狠無理的性子,以為這一次他又要批評我,讓我再包容一點。
可我沒想到,爺爺竟然伸手幫我整理被淚水打濕的頭發。
“外麵的人欺負我們小恩。”
“不喜歡就離開,咱不能受這種委屈。”
聽到爺爺的話,我原本止住的淚水再次湧了出來。
我是紀家收養的孩子,我明白自己的地位,明白爺爺對我的恩情,所以我從來不忤逆爺爺。
唯有一次,便是因為沈亦辰。
因為沈亦辰,我第一次拒絕了爺爺。
“爺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去相親。”
爺爺有所震驚,但也默許了我的行為。
我幾乎把所有的包容和好脾氣都給了沈亦辰。
他說他不喜歡金錢,所以每次和他見麵,我都盡量穿著樸素,不帶任何首飾。
甚至幾次都讓人誤以為紀家破產。
後來陪他去參加商業宴會,他對我價值三萬的禮服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們紀家不是很有錢嗎?你就穿著這麼寒酸?”
從那天起,我摸透了沈亦辰的心思,單獨見麵的時候,全身上下不能超過一百塊,參加宴會時,禮服不能低過一百萬。
可是就算我用盡努力迎合沈亦辰的要求,他好像還是不喜歡我。
他總是在我麵前誇讚其他人。
“設計學院的曲小婷,簡直是上天賜下的傑作。”
“工作室新來的那個女孩,她的眼睛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好像浩瀚星辰裏最亮的那一顆。”
連家裏的保姆,他都發現了她們身上的亮點。
除了我。
“就算你瘦到八十斤,還是不美。”
“你這種人早就被金錢腐蝕了,不管怎麼做都算不上藝術。”
他都這般羞辱我了,我又有什麼必要繼續纏著他呢。
爺爺摸了摸我的頭,像第一次見麵哪樣,用著極其溫柔的眼神給予我力量。
“爺爺就要死了,之前說死之前希望能看到你結婚的樣子,但是這不能阻礙你啊。”
“我們小恩,要健康,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擠出一個微笑,點了點頭。
雖然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希望爺爺能開心地離開。
即便是假的又能怎麼樣。
這個世界找真愛不容易,找男人還是很簡單的。
03
趁爺爺熟睡後,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這間房子本就是爺爺送給我和沈亦辰的別墅。
裝修的時候,我盡量放低自己的要求,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沈亦辰的喜好來。
如今看著滿屋子的大衛雕塑,屬實是讓我心煩。
“趙叔,把臟東西全都扔出去。”
管家稍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我說得是什麼意思。
他是爺爺親自選的,幹活很是麻利,我下樓一看,空了不少,大別墅變得冷清了起來。
“牆上的東西也摘下來,看著就煩。”
那是沈亦辰剛開始學攝影的作品,構圖差,色調亂,但因為沈亦辰很喜歡,我便一直掛在牆上。
“小姐,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理?”
趙叔看得出來我不是很開心,於是說話都小心翼翼地。
“這幾幅畫九塊九包郵送了。”
“外麵的東西......燒了算了。”
祛魅的方法是擁有,或者讓他們徹底在我的世界裏消失。
我和趙叔他們一起到樓下,看著他們把沈亦辰的東西分類。
枕頭,床單,衣服都挑出來拉到郊外燒了。
其他東西一件不留,全都砸爛。
看著這些東西,感覺自己的十年像是一場笑話。
枕頭是我特意去選的最好的棉花,盯著工人做了一天一夜。
沈亦辰隻用過一次,他覺得不如蕎麥枕頭好。
於是我又連夜做飛機飛往外地,給沈亦辰買了品質最好的枕頭。
他還是嫌棄。
從前我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已經用盡全力了,卻還是得不到沈亦辰的愛。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終於理解了。
愛是相互的。
沈亦辰的東西拉了好幾卡車,光我給他買的相機就有近百個。
“你說,他用我買的相機,拍了多少女孩?”
趙叔楞了一下,身邊人沒有一個敢說話的。
“算了,砸了吧。”
我背過身,不想看這場麵。
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被嚇了一跳,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緩過神來才發現有個男的一直站在我身後。
頭發蓋住了他的眼睛,全身上下可以說是瘦骨嶙峋,一點肉都沒有。
這消瘦的下巴,到像是從漫畫書裏走出了一樣。
過了半晌,在趙叔準備攆走他的時候,他終於是開口說話了。
“姐姐,這個相機,能給我嗎?”
我看著地上剩下的最後一個完整的相機,猶豫了一會,讓趙叔遞給了這個人。
“我怎麼看你這麼眼熟,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趙叔遞相機的時候,突然低頭,打量著這個人。
男孩點了點頭。
“我在美術館工作,叫許安。”
美術館也是我家的產業。
趙叔假裝思索,不過從他的眼神裏能看出,他肯定不記得這個人了。
“會攝影嗎?”
我開口尋問,嚇了他一跳。
“學過一段時間。”
我上下打量著這個人,雖然有點瘦弱,但身上還是蠻有氣質的。
好像清晨的雨滴輕輕飄到了我的臉上。
我想爺爺應該會喜歡。
“要不然,我給你找個老師教你攝影?”
“不用學費。”
04
趙叔看明白了我的意圖,很快安排好了許安。
給他請了市裏攝影協會會長當老師,和趙叔一起住在別墅外的房子裏。
有趙叔的幫忙,事情很快就被處理得當了。
家裏的東西很快就被清理幹淨了,一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了。
我實在是吃不下東西,便上樓準備休息。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陣陣猛烈的敲門聲把我從睡夢中喚醒。
我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地問了一句。
“誰啊!”
“紀允恩,把門打開。”
沈亦辰的話一下子就讓我徹底清醒了。
能聽出來,他正壓著怒火。
門開後,我一下子就看見了沈亦辰鐵青的臉,兩眼通紅,怒視著我。
“我的相機和雕像呢?”
“砸了。”
沈亦辰雙眼瞪得更大了,滿眼都寫著不可置信。
看著他的眼睛,我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他讓所有人都先離開,要和我單獨談一談。
關上了房門,沈亦辰直接坐在了我的床上。
“還生氣呢?不就是一張照片嗎?”
“我知道你的脾氣,我也不怪你,吃醋了發泄情緒是個好事。”
沈亦辰一開口竟然是原諒我,讓我難以置信。
他好像在因為紀家小姐為他吃錯而沾沾自喜。
“你還想怎麼發脾氣,盡管發泄好了,要不要我站在著讓你打一頓。”
這副嘴臉,我看了十年。
沈亦辰把他的每一次出軌都當成藝術創作的過程。
“上床了嗎?”
“什麼?紀允恩你腦袋裏全都是這麼齷齪的東西嗎?”
我一直盯著沈亦辰,看著他眼神開始發散,開始不敢和我對視。
“你就說上過沒有?”
“就一次而已。”
沈亦辰語氣有點無奈。
“你派人跟蹤我?”
聽這話,我真有點想笑。
我從來不會做這種齷齪的勾當。
“猜的。”
我的惡意猜測還是在沈亦辰嘴裏得到了證明。
愛和性,都不在我這裏。
我沒再說些什麼,起身打開了房門,讓沈亦辰離開。
“一定要把事情做這麼絕嗎?不就是上了一次床嗎?”
“除了我,誰能忍受你的脾氣。”
說這話時,沈亦辰微微抬起下巴,俯視著我,眼裏重新布滿不屑。
看起來,他對我的愛很有把握。
所有人都知道,紀允恩不好惹,脾氣暴。
爺爺大兒子十幾年前就去世了,隻剩下一個小兒子。
可是我從來不給這個小叔叔好臉色。
他海鮮過敏,我立馬吩咐保姆做上一大桌子海鮮招待他。
小叔叔新娶了老婆,我趁著晚上把嬸嬸的婚服全都剪碎,一件不留。
有好事的人讓我不要這麼任性。
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他。
我不喜歡的人,我也不希望他能好過。
“這個小姑娘,以後肯定會離婚,沒人能跟她好好過日子。”
當時的沈亦辰,雖然嘴上說著不喜歡我,但是在旁人針對我的時候,還是會挺身而出。
“小姑娘怎麼不能有脾氣,我倒是覺得她挺可愛的。”
可惜了,人總是會變的。
“沈亦辰,我不需要任何人容忍我的脾氣。”
我再次讓他離開我的房間,沈亦辰還想繼續賴在這個地方,等趙叔帶著一大幫子人來的時候,沈亦辰才服軟。
他的每一步都十分用力,感覺要踏碎我的地板。
“紀允恩,你真的讓我惡心!”
05
沈亦辰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他再不走,感覺下一秒趙叔就要拿榔頭敲碎沈亦辰的頭。
我在房間裏坐了很久。
以為結束一段戀情應該會很痛苦。
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甚至連一點悲傷的感覺都沒有。
我呆呆望著天花板,突然,腦海裏浮現出許安的樣子。
這可嚇了我一跳。
“趙叔,許安沒有來過嗎?”
要不是浮現出他的樣子,我都快忘了資助許安的事情了。
“來過,但是看見小姐在忙,就離開了。”
“要把他叫回來嗎?”
看著外麵在風中搖曳的樹枝,感覺馬上就要下雨了。
我衝著趙叔搖了搖頭。
“我去美術館找他吧。”
趙叔立馬就要備車,再次被我拒絕。
每次出門都有司機保鏢管家,這次我想自己走一走。
爺爺當初買這個別墅的時候,就是看中了它的環境。
走了快半小時了,一個人都沒看見。
這樣正好,能好好放空一下自己。
“紀小姐,要和我談一談嗎?”
我閉著眼睛享受著微風,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我差點被嚇到摔倒在地。
女孩搭了一把手,扶住了我。
我這次看清眼前的模樣,我不認識,但是我見過。
是沈亦辰照片上的女孩。
“我叫周婧言,你應該見過我。”
她向我伸出手,但我沒有回應。
“果然,他們說得都是真話,紀小姐真的挺沒禮貌的。”
周婧言說話輕聲細語的,說話的內容倒是火藥味十足。
她看上去不是善茬,幾句話肯定是說不完的。
幹脆帶她去了咖啡店,點上幾杯咖啡讓她一次性說個夠。
“半年前沈亦辰外出采風,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當天我們就上床了。”
“後來,我們大概有過二十多次,田野,廚房,他喜歡刺激。”
“你生日那天,他沒有工作,隻是在陪我。”
周婧言滔滔不絕講了很多,半年間她與沈亦辰之間所發生的事情,連一分鐘的晚安電話,她都和我講述了。
聽上去,真的挺甜蜜的。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
等周婧言徹底講完後,我才緩緩開口。
隻是我這態度,讓她挺不滿意的。
“你看不出來嗎?沈亦辰根本不喜歡你,他都不願意和你上床,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這些話根本不入我的腦子。
“上床次數說明不了什麼,也證明不了他對你有多愛。”
“隻能說明他欲望大。”
周婧言可能沒想到我現在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
“沈亦辰在我眼裏什麼都算不上,你也不用來跟我放狠話了。”
眼見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我拿著包就準備離開。
就在我馬上就要踏出咖啡店的時候,周婧言突然喊住了我。
“你是不在乎沈亦辰,你還不在乎你紀家大小姐的身份嗎?”
我一瞬間愣在了原地,心中慢慢湧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我讓你放手,是讓你把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放下。”
“你現在乖乖退出,我就不計較了,不然等我回到紀家,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爺爺很多年前,確實有個走丟的孫女。
周婧言的年紀倒是很相仿。
“紀允恩,你要是識趣,現在就離開吧。”
“也好好享受你剩下的日子吧,往後愛情,錦衣玉食的生活都與你無關了。”
周婧言語調都輕鬆了,邁著得意的步伐遠去。
而我還愣在原地,回味著周婧言說的話。
她竟然會是爺爺丟失的孫女。
我都不知道在大街上站了多久,大雨傾盆,我全身都濕透了。
可我還是沒回過神。
直到許安打著傘幫我避雨,我才從周婧言的話抽離出來。
“她回來了。”
“真正的紀允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