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斯時掛斷了電話,木愣愣的。
旁邊的醫生和護士也都聽到了電話內容,紛紛錯愕不已,瞠目結舌。
可他已經無暇去關注身邊人的反應了。
他此時此刻唯一的感覺,隻有冷。
沁入骨髓的冷。
如跗骨之蛆,又像是一條黏膩的蛇,順著他的脊椎,一寸一寸地纏上他的心臟,然後收緊,再收緊。
直到他無法呼吸。
沈如芸來的很快。
她劇烈的喘著氣,額頭還有一層薄汗,手機緊緊捏著丁斯時的手機。
“斯時,我們兩個的手機拿錯了。”
丁斯時漠然地點了點頭:“那就換回來吧。”
沈如芸換回了手機,看了一眼通話記錄,頓時有些驚慌:“剛剛小茹給我打電話了?她說什麼了嗎?”
丁斯時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微微扯了扯唇角。
他的似笑非笑,看的沈如芸心裏更加慌亂:“小茹這個人,最愛滿嘴跑火車,不管她說什麼你都別信,都是假的......”
“這個病房裏信號不太好,我沒聽到她說了什麼。”
沈如芸沉沉吐出一口氣,像是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沒關係,小茹找我應該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閑聊兩句,沒聽到也沒關係。”
“......嗯。”
沈如芸走了過來,輕輕抱住他:“感覺好點了嗎?怎麼渾身都這麼冰?”
丁斯時任她擁著,身體卻怎麼也暖不熱:“心冷,身上就冷。”
“我給你暖暖。”
“不用了,心冷了,暖不熱的。”
沈如芸把他抱在懷裏,聲音輕柔:“怎麼暖不熱?有我在,肯定能把你的身心都暖熱的。”
丁斯時笑了。
把他暖熱,吊著他的命,然後繼續虐待他嗎?
陳謙川下一次會回複她什麼表情呢?
親親?
還是抱抱?
還是幹脆真人回國,獎勵她一個法式熱吻?
丁斯時閉上了眼睛。
手機鈴聲又響了,沈如芸鬆開他,看了一眼,“又是小茹,估計真有什麼事。”
丁斯時點了點頭:“接吧。”
沈如芸拿著手機站了起來,說:“我出去接,你好好休息。”
沈如芸捏著手機走出了病房,接了起來:“喂?小茹?”
丁斯時下了床,把耳朵貼在了病房門上。
午夜時分,整個醫院空曠寂寥,電話那頭小茹的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如芸,剛剛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說話呀?”
“剛剛信號不好,沒聽見你說什麼,有什麼事?”
“哦哦,我就是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把丁斯時喝了下瀉藥的雞湯的視頻發到群裏了,陳謙川回複了!他說他明晚就回來!如芸,這一套連環計,你幹的漂亮!”
不知怎麼的,明明是自己期盼了許久的陳謙川回國,沈如芸卻覺得好像也不是興奮了。
“嗯,我知道了。”
“如芸,你怎麼聽起來不太高興啊?陳謙川終於要重回你的懷抱了,你不開心嗎?”
“開心啊,”沈如芸說:“可能是有點累吧,沒什麼精神。”
“那你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去機場接陳謙川。久別重逢,你可別激動的哭出來了啊!嘿嘿嘿。”
沈如芸又“嗯”了一聲。
小茹繼續說道:“如芸,要不要我們再想個什麼招數,再虐丁斯時一波!說不定陳謙川一高興,你就能直接洞房花燭夜了!”
“不行!”
沈如芸的否定太快,小茹有些反應不過來:“如芸,你......你反應這麼大幹嘛?我也是在幫你出主意啊。”
“我說,不要再虐丁斯時了,聽到了嗎?”
“為什麼嗎?跟陳謙川在一起不是你一直來的夢想嗎?現在他好不容易態度軟化,還同意回國了,你不是應該趁熱打鐵嗎?為什麼要停下來啊!”
“因為......”
沈如芸頓住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從昨天開始,丁斯時對她的態度就變得淡淡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就覺得有些發堵。
尤其是剛剛趕到醫院裏,看到他臉色蒼白,虛弱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這種感覺就越發明顯了。
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但又好像沒變。
他隻是什麼都變得淡淡的,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再也沒有往日的熱切與活潑。
明明他還是跟她有來有回的說話,但沈如芸總覺得,他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一對上他冷漠決絕的一雙眼,她卻突然恐慌起來。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永遠失去了。
她的嗓音有些晦澀沙啞,“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不能再繼續了,他可能真的會死的。”
“死就死了唄,反正他就是個絆腳石,他死了,正好你跟陳謙川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阻礙了。”
“不行,他不能死。”
“為什麼不能死?”
“我說不能就是不能!”
小茹遲疑了半晌,緩緩問出了心裏的疑問:“如芸,你這麼關心丁斯時做什麼?該不會是這幾年的相處,讓你於心不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