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可能會被係統抹殺哦。”

表白當天，周硯開玩笑道。

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他的告白。

可他不知道，我才是那個攻略者。

相戀多年，周硯卻和別人抱怨。

“薑晴太無趣了，在床上像條死魚。”

我的攻略失敗，被係統當場抹殺。

周硯卻瘋了。

「我當時逗薑晴，說如果她不答應，我就會被係統抹殺。」

周硯的聲音隔著玻璃，隱隱綽綽。

「她嚇得臉都白了。」

旁邊的人都哄笑。

「這麼拙劣的借口她都信了，她是真的愛慘了你。」

「本來阿硯隻是打賭隨便追的薑晴吧。要不是她太舔，早分了。」

「不過說起來，都談五年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周硯頓住了，「再說吧。」

他點了根煙，聲音含糊。

「薑晴太無趣了，在床上像條死魚。」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哄然大笑。

「那是不能結，總不能讓硯哥當和尚吧。」

「當備胎玩玩唄。」

「反正硯哥想結婚，薑晴還不是勾勾手就來了。」

我敲門的動作頓住了。

隨即若無其事地進去。

在一眾隱蔽的惡意目光中，假裝什麼都沒發現。

麵前虛空處停留著幾個血紅的字。

攻略進度：90%。

我和周硯的戀愛很順利。

五年時光，從校園到職場。

我和周硯外形般配，家世相當。

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係統說，我是它見過的攻略者裏，最順利的。

雖然進度卡在90%已經三年了。

可它總是安慰我。

不出意外，等我們結婚，它就能功德圓滿，退休了。

可提到結婚，周硯卻始終推脫。

任憑我軟磨硬泡，明示暗示。

那10%的進度就是遙遙無期。

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他的白月光回國了。

2️

「真是不好意思。」

女孩笑容明媚，卻掩蓋不住微妙的惡意。

「我都說了不用阿硯來接，他非不聽，耽誤你過生日了。」

她伸出的手懸在空中，場麵十分安靜。

兩個小時前，周硯接了一個電話。

他神色大變，和以往的淡定判若兩人。

一個字都沒解釋就匆匆離開。

再出現時，他和蘇末並肩站著。

怎麼都藏不住眼神裏的溫柔。

我知道蘇末的存在。

是特別老套的替身梗。

剛和周硯在一起的時候。

我們走在校園裏。

幾個女生匆匆路過，指指點點。

「哎，真的有點像哎。」

「周硯好渣，白月光拒絕他出國了，就找個替身。」

「別說了，走快點。」

我挽著周硯的手，笑容依舊明媚。

他們以為我沒聽見，卻不知道，我的聽力真的很好。

3

我的生日會，成了周硯和發小們的敘舊局。

當然，主角是蘇末。

她被簇擁在中間，談笑風生。

而我默默坐在角落，無人問津。

蘇末好像終於發現我，舉起酒杯：

「我敬主角一杯吧。」

四下都陷入安靜，好事者們交替著隱蔽而興奮的眼神。

我還沒說話，周硯已按住她的手。

語氣寵溺而擔憂。

「別鬧了，你不能喝酒。」

蘇末卻執拗。

「畢竟是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人，我怎麼都要說聲謝謝。」

「謝謝你這麼多年幫忙照顧好阿硯。」

燈光聚焦下，酒杯反射出熟悉的光。

我突然想到那次陪周硯參加酒局。

周硯已經快喝多了，客戶卻還在刁難。

我突然站起來，接過杯子。

「我來吧。」

60度的白酒，一飲而盡。

為了拿下那筆單子，一杯接一杯。

喝到胃出血。

我在馬桶吐，周硯心疼地蹲在旁邊。

抬手，停頓半天，輕拍我的背。

「你辛苦了，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那一天，攻略進度從80%跳到了90%。

周硯和蘇末僵持著。

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陳年的舊傷在胃裏翻滾，一陣絞痛。

周硯眉頭皺了起來，卻什麼都沒說。

4

插曲很快揭過了。

「說起來，我們不是說過，要來一次十年後的畢業旅行嗎？」

周硯的發小突然說。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

一群人興致起來，大聲討論。

蘇末也微醺了。

臉蛋紅撲撲，親昵地撞周硯的肩膀。

「我們去長白山吧，阿硯，你記不記得，高中時，說要帶我去真正的滑雪場！」

周硯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

「好啊。」

我卻突然道。

「阿硯，明天我們要去看房，早就約好的。」

場麵驟冷。

沒人說話。

良久，蘇末大度道。

「阿硯，不然你就陪她吧。」

她勉強笑著，「少年的約定，也就是說說嘛。」

她的眼睛卻有淚光。

......

我正打算從洗手間出來，卻聽到有人聊天。

「薑晴有點掃興了。」

「看房改天唄，蘇末難得才回來一次。」

「她是不是以為買婚房，定下來就能嫁進去啊？」

「笑死，不是蘇末出國，能夠輪到她。」

聽著這些嘲諷，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幾乎是同一時間。

「警告！警告！宿主攻略進程受阻。係統自動懲罰——200伏電壓——」

好痛！

刺骨的電流席卷全身。

我一下子蹲在地上，嘴唇瞬間咬出鮮血。

用盡全身的意誌才沒有痛呼出聲。

係統慌張道。

「宿主！宿主！你沒事吧！該死，懲罰程序好久沒有啟動了，肯定是因為那個蘇末——」

我臉色慘白，幾乎站立不住。

周硯卻沒在意，一臉歉意地迎上來。

「阿晴，你自己打車回去吧。蘇末喝醉了，我得送她。」

我正想說什麼，蘇末已經像牛皮糖一樣掛到他身上。

「阿硯，滑雪，我們說好的——」

周硯無奈。

「都說了讓你少喝點。」

「見到你開心嘛。」

蘇末嘟囔著，湊著臉要去黏他。

看到我，神情又沮喪起來。

「開心，又難過。」

「好了，好了——」

周硯手忙腳亂地去扶蘇末。

「阿晴，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他沒等我回答，就被蘇末拖拽著，跌跌撞撞離開了。

5

周硯晚上沒有回來。

他給我發了條語音，略帶歉意。

「那些崽子沒跟我說就訂票了，半夜的飛機。」

「我兩天就回來了。蘇末，等我回來再去看新房。」

「我愛你，哎——」

最後一條語音，是被蘇末笑鬧著摁掉的。

他們還是去旅行了。

係統降下400伏的電壓。

我蜷縮在被子裏，看蘇末在朋友圈曬出照片。

她和周硯的合照。

配文是。

「對我永遠有耐心的阿硯。」

周硯在底下評論：「小笨蛋，下次可別迷路了。」

蘇末傲嬌回複。

「不會，有你跟著我呢～」

係統急得團團轉。

「怎麼會這樣！明明攻略進展一直很順利！」

「沒關係的。」

我反過來安慰它。

「怎麼會沒關係！」

「你如果攻略失敗的話！會被抹殺的啊！」

抹殺...嗎？

我的視線落在床頭櫃的樓盤廣告。

周硯可能忘了。

剛畢業時，我們擠在狹小的出租屋。

窗對麵就是在建的高級樓盤。

所以房租便宜，隔音也不好。

但他開心到抱著我轉圈，興奮地許諾著。

「再等兩年，我們就在那裏買新家。」

「到時候，我們就結婚！」

「我迫不及待等著看你穿婚紗的樣子了！」

他忘了嗎？

也許，並沒有。

6

周硯旅行結束時，我不在家。

我的狀態在電擊之下迅速變差。

不得不找了家醫院。

醫生嚇了一大跳。

「怎麼會這樣？」

「你的指標沒問題啊，可你狀態太差了。」

「沒關係的。」

我咬牙道，「給我開點止痛藥就行了。」

等我從醫院出來，才看到手機上有周硯的十幾個未接電話。

看到我，周硯眼底的慌亂才消失。

麵上卻無所謂地道：「我就說她會回來吧。」

蘇末戴著旅遊景區的毛絨帽，小小一團，乖巧地站在一邊。

「姐姐不要任性了，阿硯很擔心你。」

我還十分虛弱，正要回應，目光卻一凝。

蘇末的頭發很長，編了個好看的馬尾。

辮梢一個彩虹發卡。

造型別致卻有些陳舊。

我的呼吸幾乎一窒。

「這個怎麼在你頭上？」

蘇末無辜道：「你說什麼？」

她的視線順著我移上去。

「哦，這個啊。我剛洗完頭，怪難受的，阿硯就隨手給我了。」

我頭一次有點失態。

這個發卡，是媽媽最後一次送我的禮物。

我一直把它妥帖地珍藏著。

絕對不是隨手翻出來的！

我的眼裏隻有發卡，伸手就要把它拽下來。

「你還給我！」

蘇末按著我的手，尖叫。

「你幹什麼！這是阿硯送我的！你憑什麼拿回去？」

推搡間，她的指甲狠狠嵌進我的肉裏。

發卡掉在地上。

四分五裂。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反手就推了她一下。

「哎呀。」

我的動作沒有很大，蘇末卻向旁邊倒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

「薑晴！你在幹什麼！」

周硯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目眥欲裂。

蘇末顫巍巍地縮在一邊。

「阿硯，我好害怕。」

「姐姐突然就衝上來，像瘋了一樣。」

我卻不管不顧，蹲下去，試圖撿起發卡。

可是它已經碎成碎片了。

7

「薑晴，你為什麼要推蘇末？」

我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隻是執拗地試圖拚起手裏的碎片。

邊角尖銳，我的手被刺破了，流下鮮血。

卻渾然不知。

「夠了！薑晴！我說夠了！」

周硯看不下去，按住我，大聲對我吼道。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不就是一個破發卡嗎？這些年我給你買過的還少嗎？」

破發卡。

被這幾個字眼刺激到。

我的視線這才回攏，好像剛剛注意到他。

「滾。」

我輕聲道。

「你說什麼？」

周硯愣住了。

「我說，滾！」

有股壓抑許久的氣，終於在此刻爆發了。

8

在我的原生世界，我的親人隻有媽媽。

她艱難地撫養我長大。

終於大學畢業，23歲生日這天。

我興奮地拉住媽媽的手。

「媽，以後就換我養你了！」

她的笑意爬上皺紋，溫柔地給我別上彩虹發卡。

可上一秒，相依為命的媽媽還在給我吹蠟燭。

下一秒，我就一無所有地出現在了周硯的世界。

我明明是魂穿這個世界。

但是奇跡般地，媽媽的禮物伴隨我來了。

周硯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

我魂不守舍地在大街上遊蕩。

亂糟糟的頭發像稻草，隻有彩虹發卡熠熠生輝。

他不留情麵地嘲笑我。

「你好像一隻醜小鴨。」

我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跡。

媽媽和22年的經曆一起，了無痕跡。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份和陌生的臉。

有段時間，無論去哪，我都牢牢緊握這一枚發卡。

好像隻有這樣，我和過去才有一點聯結。

我再也沒辦法得知媽媽的音訊。

不知道她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突然離開，她會不會難過，慌張。

這是我和媽媽唯一的念想了。

周硯怎麼配，怎麼敢，說出哪幾個字。

「不過是一個破發卡？」

9

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大海邊。

海浪拍打在岸上的白噪音裏，我感覺有點累了。

我不想繼續攻略了。

最開始，我一點都不喜歡周硯。

可每當我想要遠離，擺爛不攻略。

係統的電擊就會狠狠教我做人。

周硯向我表白時。

我正被狠狠電過一輪。

可那時候我早就習慣了。

我在已經麻木的疼痛中。

聽他用開玩笑般的語氣說。

「你不答應我，我就會被係統抹殺哦。」

抹殺…嗎？

我看著麵前的虛空。

「攻略進度：13%。」

媽媽曾經說過。

「無論如何，你也別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希望我的女兒是一根野草，但是野草也有韌性。」

我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我想活著。

即使這個世界我一無所有。

即使我像兒戲般被選中。

參加這個該死的攻略遊戲。

我看著他無所謂的眼睛。

認真回答道。

「好。」

10

周硯找到我的時候，臉色有些憔悴。

他蹲在我麵前。

小心翼翼地攤開手。

是一枚款式熟悉的彩虹發卡。

「一模一樣的買不到了，但是我跑遍了所有舊物市場，這是我買的最像的。」

他聲音沙啞。

「阿晴，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錯了。」

「我想起來了，這是你過世的媽媽給你的禮物。」

「你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你隻剩我了。」

「是我不好，對不起。」

......

周硯難得做了一頓飯。

剛畢業時，他工作很忙，每次我做好晚飯。

回家時，幾乎都涼掉了。

他會歉意地抱住我，輕聲許諾。

「等以後穩定下來，換我做飯給你吃。」

攻略進度在這樣的細水長流中慢慢上升。

彼時，周硯偶爾流露的溫柔，會讓我恍惚。

媽媽，像這樣找到一個愛人。

在攻略世界平凡溫馨的活下去，是你希望的嗎？

可是此時，我看著虛空裏的攻略數字。

和我的心跳一樣。

冰冷，毫無波瀾。

原諒周硯的始終不是愛情。

是我的求生欲。

我起身倒了兩杯紅酒。

在周硯驚豔的眼神中，換上黑色蕾絲裙。

我一直溫柔知禮，從未呈現過這麼性感的模樣。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

我蹲下身子，他伸出手——

攻略進度悄然升至了95%。

周硯去洗澡，我躺在床上刷手機。

蘇末新發的動態映入眼簾。

「痛不欲生時，酒精真是個好東西。」

有評論表示擔心。

她卻回複。

「我喜歡的人在別的女人身邊，讓我喝死得了。」

周硯哼著歌出來，神情輕鬆地拿起手機。

然後動作瞬間僵硬了。

「別走。」

我感覺到他的動搖。

拽住他的衣袖，輕聲懇求。

「對不起，但是我實在不放心。」

他滿臉歉意。

卻堅定地，一點點掰開我的手。

我保持著那個姿勢，渾身僵硬。

快要出門時，周硯頓了頓。

回到我身邊，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我和蘇末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好休息。」

11

一片寂靜中。

係統的聲音響起。

「宿主，你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我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電擊。

況且，攻略對象的時限隻有五年。

「我知道。」

我沒有時間了。

我約周硯去了初識的天台。

但我沒想到，蘇末也跟去了。

一片寂靜中，燈帶逐漸亮起。

我穿著婚紗，安靜地站在天台中間。

周硯好像嚇了一跳。

我單膝跪下，在周圍人或複雜或看好戲的目光中。

向周硯遞上戒指。

「阿硯，娶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