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最佳女主獎的前一夜。
我被人下了藥,臉龐鬆弛,身材走形,肌肉無力,頭發枯黃。
粉絲流失,公司和我解約,合作方要我賠償天價費用。
走投無路時,傅酬伸出援手,幫我解決問題,帶我去看醫生,陪我每一次治療與複健。
在一起的第三個月,無意間在浴室外聽見了他和兄弟的對話。
「三哥,你不知道那個藥的後遺症多可怕嗎?雲意可是明星!」
「你這樣做毀了她的職業生涯,甚至是她的一生!就因為雲意擋了虞渺渺的路,虞渺渺沒有當上最佳女主角嗎?」
隔著玻璃門,傅酬的聲音略微失真。
「任何阻擋渺渺夢想的人都不應該出現在娛樂圈。隻有雲意出事,渺渺才能是圈裏唯一的白月光。」
「明天晚上我就要向她求婚了,往後餘生,無論她有什麼後遺症,我都會照顧她,這是我欠她的。」
「你瘋了三哥!你這是犯法的,你要為了虞渺渺,背負上洗不掉的罪名嗎?」
「事已至此,無需多言。對於渺渺,我無怨無悔,心甘情願。」
「那雲意呢?她又是多麼無辜!網絡上那些言論不堪入目,網暴可是會死人的!」
裏麵沉默了一瞬,隨後響起傅酬低沉的嗓音。
「她會是我養在溫室裏麵的花朵。外界的風風雨雨,她都不需要知道。」
通話結束,我像被抽幹了力氣靠著牆緩緩滑落在地麵上。
眼淚浸濕臉龐,我死死咬著手臂不讓自己出聲。
被人下藥,原來不是意外,而是早有的預謀。
這個預謀的主人。
是這三個月來對我體貼溫柔救我於水火的傅酬!
僅僅隻因為我擋了虞渺渺的路。
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找到了對我不離不棄的人。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水中謊言編製的泡影。
一觸即碎。
心揪到無法呼吸,如同一條在岸上擱淺的魚。
浴室門不知何時開了。
裹著浴巾還帶著一身水汽的傅酬走了出來。
見我時眼中閃過一抹慌亂。
又很好地隱藏起來。
他大步走到我麵前,蹲下來用雙手捧住我的臉,用拇指拂去我的淚水,神情溫柔。
「雲意,你怎麼來浴室門口了?是想我所以偷偷哭了嗎?」
我努力壓下心中的酸澀,看著曾經我視為救贖的男人,隻覺得荒謬。
「我剛到門口你就出來了。」
傅酬隱晦地鬆了口氣,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
他俯身動作輕柔地將我橫抱起來,走向臥室。
「雲意乖,以後有什麼給我打電話就好,你的身體現在需要休養。」
溫柔的語氣,明晃晃的愛意。
和浴室裏的他仿佛是兩個人。
讓我如墜冰窟。
傅酬低頭吻了吻我的臉頰。
見我臉色蒼白,把我擁在懷中,心疼地看著我。
「雲意,是不是又難受了?」
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對,我想睡覺,你陪我一起吧,沒有你我睡不著。」
傅酬沒有說話,隻是用行動將我抱的更緊。
我可以聽見他心臟跳動的聲音,強有力的,卻不是為我。
2
黑暗中我睜開了眼。
借著月光,我細細描摹傅酬的輪廓。
臉型棱角分明,眉骨略高,鼻梁窄直,唇卻很薄。
平日裏的氣息生人勿近,現在因為睡覺平添了幾分暖意。
這是我發誓要刻在心中的人,現在他卻開始慢慢淡出我的世界。
我閉了閉眼,躡手躡腳地下床去了平日裏不讓我進的書房。
之前我沒有細想,現在卻覺得裏麵是有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東西。
我用自己的生日打開了書房的密碼。
門關上的那刻,燈光自動亮起,一張張精致的海報貼在牆上。
動人的,明豔的,嬌俏的,張揚的。
都是虞渺渺。
我身體發顫,看著上麵的虞渺渺我就想起了自己。
沒有被下藥的我,也是這樣!
邁著沉重的步伐,我走到了書桌前。
書桌和傅酬的人一樣,簡單幹練,裏麵隻有一個電腦。
顫抖的打開,明明是我的生日密碼,屏幕卻是虞渺渺的。
一個音頻出現在我的視野。
我點進去,是傅酬幹澀低沉地嗓音。
「渺渺,我好愛你,遇見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是心動。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不能成為你明星路上的絆腳石,我知道你視雲意為競爭對手,你放心,我會讓她再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為了你,我可以賭上一切。渺渺,我不求你回頭看我一眼,我隻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聲音不大不小,卻回蕩在整個書房內,盡是傅酬對虞渺渺說不出口的壓抑的愛意。
音頻旁邊有個備忘錄。
是一個詳細的婚禮流程。
每一個物件,每一種儀式,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見主人的認真與細心。
「真可惜,我要求婚了,新娘不是她。」
原來我隻是一廂情願,隻是虞渺渺的替身。
當初得知求婚的消息時我有多歡喜,如今就有多麼崩潰與無助。
從一個深淵跌至另一個深淵。
那件婚紗並不合我的身,它比我的尺寸小了一些。
戒指也是,我試戴的時候硬生生將手指勒出了紅痕。
上麵刻著「Y&F。」
原來不是雲意的雲,而是虞渺渺的虞。
傅酬為這個求婚準備了許久。
好幾天都怕半夜吵醒我而睡在了書房。
我曾親吻他疲憊的眉眼,說我會與他分擔一些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那時他身體僵硬了一瞬,我以為他是害羞了。
結合這個備忘錄,當時他可能在想。
他的新娘為什麼是雲意呢?
我沒再往下翻。
不屬於我的,再怎麼強求,也不適合我。
一個人直直從黑夜坐到了淩晨五點。
太陽快升起時,我拿出手機給師姐打了個電話。
告訴她我明天晚上就會出國,麻煩她幫我安排好醫生做全身檢查。
傅酬,你放心,明天晚上我就會離開你的世界,不會打擾你和虞渺渺了。
3
下午,距離求婚還有五個小時。
傅酬給我發了個消息說有事情。
先不回來。
空蕩蕩的客廳裏。
我低頭看著短信。
裏麵是虞渺渺幾分鐘前發來的照片。
「雲意姐,先祝你晚上求婚快樂哦!三哥為了慶祝我的新戲殺青,今天特意給我包了市中心的頂層酒店呢。」
「不過萬人矚目的滋味你算是體會不到了,你一個人在家獨守空房肯定很可憐吧?」
照片是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傅酬。
寬肩窄腰,眉目俊朗,摟著一身高定衣裙的虞渺渺在人群中遊刃有餘。
錯落的燈影照在他們身上。
好似他們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對。
我打車去了酒店,覺得應該和傅酬好好地告個別。
一路暢通無阻。
到頂樓時,我準備等殺青宴結束了再去找傅酬。
可一踏進房間,虞渺渺就衝著我的方向大聲喊叫起來。
「雲意姐!你今天來是特地為了慶祝我新劇殺青的嘛?」
四處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宴會上忽然安靜,針落可聞。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重現。
「雲意還怎麼敢出來見人啊?你看她的臉,都垮成什麼樣了。」
「活該!肯定是得罪人被收拾了。我要是她啊,現在都沒臉出門。」
「第三者唄!聽說原本傅總和渺渺是一對,雲意這個小三插足被粉絲報複了,也算罪有應得了。」
暖黃的燈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之前的我最喜歡這種感覺。
現在我的心中卻起了退縮的意味。
傅酬甩開了虞渺渺,不顧她詫異又氣急敗壞的表情,大跨步走到我旁邊。
淩厲的視線掃過宴會眾人,薄唇輕啟,吐出的字令人生寒。
「雲意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以後要共度一生的妻子,下次再敢這樣議論,工作都別想要了。」
話畢,他轉頭摸摸我的頭發,眼裏滿是心疼。
「乖,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就開始胡亂造謠。我們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們不值得我們費心。」
見我不說話,他又開口解釋。
「渺渺是個很努力的演員,今天是她的殺青宴,為了鼓勵她一直這麼優秀努力我就來了,想到你之前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就沒有......」
「沒事,我知道的。」我打斷了他的話,「我相信你,傅酬。」
但告別這兩個字一直說不出口。
傅酬想要陪我去休息室。
虞渺渺癟癟嘴,眼淚欲落不落。
「三哥......你說好了今天要陪我的!晚上就要向雲意姐求婚了,以後就不是單身了......」
傅酬鬆開了手,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我朝他笑了笑。
「你陪渺渺吧,休息室離這裏不遠。」
傅酬麵上閃過一抹感動,輕捏了我的手心。
他想,反正以後他們還有那麼多天,不差這一次。
4
去往休息室,我還是能察覺到落在我身上的眼睛。
「傅總今天晚上不是要和雲意求婚嗎?我看這情況也不像啊。」
「什麼求婚?正主可不是雲意,而是虞渺渺!雲意隻是傅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傅總對虞渺渺是真的把心都捧出來了,兩個人真的很般配,奈何啊......」
路上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撞倒了我。
她正要道歉,卻被家長拉到身後當著我的麵教訓。
「這種人就別道歉!做了喪盡天良的壞事,才突然一夜之間變得又老又醜!」
我捏緊了拳頭,匆匆趕往休息室。
不幾分鐘,虞渺渺來了。
她梳著大波浪,烈焰紅唇,氣色極好。
「雲意,傅酬這次又選擇了我。你又輸了。」
我站在她麵前,語氣平淡。
「所以呢?你是來炫耀的?」
她捂著嘴笑了笑,往前一步俯視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噔噔的聲音。
「炫耀?我不用炫耀,明眼人都知道傅酬永遠是站在我這邊的!我一個電話,他就可以拋下你趕過來,為我舉辦殺青宴,給我引薦各種類型的大咖導演。」
「我一句想要最佳女主角,他就不惜一切後果給你下藥,讓你曝出醜聞退出娛樂圈。」
「在他心中,我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她手中不知何時拿了一小桶油漆,神色自得。
「我們比比?這次,他還是會選擇我。」
下一秒,她把油漆塞進我手裏,拉著我的手將油漆倒在她尾發上。
「砰」的一聲,門被狠狠推開,傅酬喘著粗氣走了進來。
虞渺渺順勢跌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雲意姐!我好心勸你,給你推薦一個資深的好醫生,你為什麼要朝我潑油漆!是因為你也想讓我如你這般醜陋嗎!」
傅酬緊緊把虞渺渺抱在懷中。
心愛的人被潑了油漆。
他瞪著我,眼中含著滔天的怒意。
「雲意,渺渺好心幫你,你給渺渺潑油漆?」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自私!」
「藥也不是渺渺下的,圈也不是渺渺讓你退的,你自己過的不如人意,也想拉著渺渺下水嗎?!」
他將虞渺渺安置在沙發上,把外套脫下來披在虞渺渺的肩頭。
我咬著嘴唇,濃鬱的鐵鏽味使我保持清醒。
「傅酬,我問你,下藥真的和虞渺渺沒有半點關係嗎?!這件事情,你確定沒有對我有任何隱瞞?!」
「沒有!雲意,不要疑神疑鬼!渺渺那麼善良,她關心幫助你還來不及。」
傅酬擰眉,麵對我的刹那,那雙曾經溫柔的眼神不複存在。
「雲意,你做了錯事,是要償還的。」
不詳的預感圍繞在我心頭,我慢慢往後退,拽著衣角努力解釋。
「我沒有對她潑油漆!是她把桶強塞給我的!傅酬,你相信我!」
傅酬陰沉著臉,鉗製住了我的動作,將我困在牆角。
他用手指勾住我的頭發,我仰起頭,淚水氤氳了眼睛,讓我看不清他的臉。
我聽見傅酬用溫柔又殘忍地語氣說——
「雲意,乖,隻是油漆而已,不疼的。」
嘩啦幾聲,紅色的油漆潑了我滿頭,順著衣服滴答滴答落下來。
如血般覆蓋了我的視線。
恍惚中,我聽見虞渺渺哭著說要去醫院洗油漆。
傅酬連忙將她抱起,腳步急促。
我看不清路,渾身黏黏的,啞著聲喊了傅酬。
「傅酬,我看不清......」
我聽見腳步頓了頓,虞渺渺又出聲說再不去醫院油漆就洗不掉了。
門被關上,傅酬丟下我走了。
是一個阿姨發現了我,她領著我到洗手間,用了各種方法都洗不掉。
紅刺刺的顏色就這樣落在我頭發上,臉上,活活襯得我像一個女鬼。
心臟在此刻刺痛無比,我忍不住蹲下身流出眼淚。
「洗不掉了!油漆洗不掉了!怎麼辦?怎麼辦?!」
阿姨麵色焦急,不停地安慰我。
「沒事的小姑娘!洗不掉我們就剪掉!就扔下它!反正還會再長的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慢慢站起身,用衣袖摸了摸眼淚,悶聲看著阿姨。
「您幫我剪掉吧。」
「剪完之後,幫我把它們放到這個盒子裏,交給一個叫傅酬的男人。」
「就對他說,我恨他的欺騙與算計,如今斷發忘情,永世不見,重逢遙遙無期。」
5
將虞渺渺送往醫院,醫生說沒有什麼大問題,傅酬揪著的心瞬間放下了。
他想起來了被自己落在休息室的雲意,抿唇準備出門問一問醫生。
虞渺渺就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
放在被子裏麵的手掐出了印痕。
明明心裏已經恨透了,虞渺渺依舊掛著甜甜的笑。
「三哥,我沒事,雲意姐也不會有事的!她很聰明,油漆自己就能洗掉。說不定現在正在求婚現場等著你呢!」
才怪。
她專門算了算時間,油漆絕對已經凝固了。
傅酬潑在雲意頭上的油漆滿滿當當,雲意不想這個鬼樣子出現在求婚現場,隻能把頭發剪成光頭。
傅酬皺著的眉又鬆開,看著始終沒有動靜的聊天框,心想可能雲意在試穿婚紗。
「渺渺,我先去求婚現場了,你照顧好自己。」
虞渺渺拉著傅酬的衣袖撒嬌。
「三哥,我也想去!醫生都說了我沒什麼大礙!這是你一生一次的求婚現場,我不想落下。」
虞渺渺自願說想去,傅酬應該高興的。
隻是此刻他心裏卻無故地多了抹厭煩。
麵上不顯,傅酬點了點頭。
一路趕到酒店現場,工作人員已經在等待了。
傅酬換上白色的西服,拿著鑽戒和捧花,噙著笑推開了專門為雲意準備的化妝室。
裏麵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外麵吵吵嚷嚷的,一個阿姨捧著盒子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