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王大媽此時已經十分虛弱,臨終前,她斷斷續續的道:
"老房子給孫孫王浩,他結婚剛好用得上,銀行卡就留給外孫晨晨,裏麵有一萬塊錢..."
王玉蘭聞言頓時咬住嘴唇,強忍淚水。
二十年來的日夜照料,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安排?
"媽,您這決定太偏心了..."她哽咽著想說什麼,卻被兒子輕輕攔住。
當外孫拿著那張銀行卡站在櫃台前時,卻頓時懵了。
0
"媽,這碗雞湯我燉了兩個小時,您趁熱喝。"
王玉蘭端著熱氣騰騰的瓷碗走進房間,屋內,王大媽正坐在她最愛的藤椅上。
深秋的陽光斜斜地灑在她的臉上,映出了歲月刻下的每一道皺紋。
王大媽很早的時候就喪偶了,因此一雙兒女都跟著她姓。
王大媽接過碗,眼神中帶著深深的慈愛:"玉蘭啊,這日子過得真快,轉眼你都四十多了。"
她小心地吹了吹湯麵,輕輕抿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還是你知道我的口味。"
二十年前的那場意外,徹底改變了王大媽的生活軌跡。
那是2005年最冷的一個早晨。
淩晨五點,王大媽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鄰居。
她裹緊已經有些褪色的棉襖,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裏的零錢。
"今天是新年集,菜場的李記豆腐應該會多做些現成的,得早點去。"
王大媽一邊盤算著,一邊輕輕帶上門。
她住在老小區的三樓,樓道裏的聲控燈早就壞了,隻能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摸索著下樓。
寒風透過樓道的窗戶縫隙鑽進來,冷得她直哆嗦。
"今年這個冬天,真的是特別冷啊。"
王大媽一邊感歎,一邊抹了抹樓梯扶手上的霜:"待會兒得提醒樓上的張嬸兒小心點。"
就在她走到一樓門廳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大媽,這麼早就出門啊?"
王大媽一回頭,發現說話的人是住在二樓的老劉。
王大媽笑著回答:"是啊,趁早去買點豆腐,中午想給鐵軍送點過去。”
“那孩子總說店裏忙,估計又顧不上好好吃飯。"
老劉聞言頓時搖了搖頭:"您這當媽的,也太操心了。"
"鐵軍他們也該多來看看您,我記得上次見他來,還是去年......"
"孩子們都不容易。"王大媽打斷了老劉的話,"鐵軍那個五金店剛開張,要還貸款。”
“玉蘭雖然在銀行上班,但帶孩子也累。"
老劉還想說什麼,王大媽已經推開單元門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氣冷得刺骨,地麵上一層薄霜在路燈下閃著微光。
她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卻沒注意到門檻下結了一層黑冰。
"啊!"一聲驚叫,王大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劇烈的疼痛瞬間從髖部傳來,她想爬起來,卻發現右腿完全使不上力。
"救命啊!王大媽摔倒了!"老劉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大聲呼救,同時掏出手機撥打120。
漸漸地,樓道裏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
鄰居們紛紛披著衣服跑下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這地上太滑了,前兩天我就跟物業說過要撒鹽。"
"可不是嘛,現在這物業,收費一點不少,做事全靠喊。"
"王大媽,您別動,救護車馬上就來。"
王大媽躺在冰冷的地上,疼得冷汗直冒。
她想起自己還沒給鐵軍熬好的湯,想起答應給玉蘭帶的豆腐,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02
救護車很快到了,可王大媽的臉色已經煞白。
醫生初步檢查後,立即決定送往市立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得很快:右側髖部骨折,需要立即手術,術後還需要三到六個月的康複期。
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說出了專業的分析:
"老人家這個年紀,骨折的風險很大,手術是必須的,但更重要的是術後的護理。"
"家屬需要有人專門照顧,起碼要照顧到她能基本自理。"
王玉蘭接到電話時正準備上班,聽說母親摔傷,立刻請了假趕到醫院。
可王鐵軍直到下午才姍姍來遲,一進病房就歎氣:
"媽,您說您這麼早出門幹什麼呀?這下可怎麼辦?"
王玉蘭試探著問弟弟:"鐵軍,醫生說媽做完手術需要人照顧,你那邊......"
"姐,你也知道我這店裏剛開張,天天要還貸款,現在正是關鍵時候,實在走不開啊。"
王鐵軍搓著手,繼續追問道:"要不,先讓媽在醫院多住幾天?"
王玉蘭正要說話的時候,王鐵軍的手機響了,是他媳婦趙慧賢打來的:
"當家的,你在醫院呢?問問醫生媽大概要住多久?”
“咱家那房子你知道,就兩間臥室,浩浩上學要安靜,實在沒地方......"
趙慧賢的聲音不大,但病房裏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王大媽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王玉蘭見狀頓時心疼了,握住母親的手保證道:
"媽,您別擔心,手術後就搬到我家去住,我家房子大,李逸晨也懂事,不用天天接送。"
"您就住在主臥旁邊那間屋子,我可以隨時照顧您。"
"可是......"王大媽還想說什麼,王玉蘭的丈夫李誌國推門進來了。
李誌國的態度很堅決:"媽,就這麼定了。"
"我剛跟單位請了長假,手術那天我來醫院陪您,您就當自己家,別有顧慮。"
就這樣,在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中,王大媽住進了女兒家。
她沒想到,這一住就是二十年。
03
剛開始的適應期並不輕鬆,王大媽總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經常默默掉眼淚。
直到有一天,外孫李逸晨放學回來,看到外婆在擦眼淚,立刻跑過來抱著她:
"外婆,您別難過,有您在家裏,我可高興了。”
“以後我保證每天都陪您說話,給您講學校裏的事。"
這個十歲小男孩純真的話語溫暖了王大媽的心。
從那以後,她漸漸融入了這個家庭的生活節奏。
每天早上,她會準時起床給全家人做早餐。
李逸晨最愛吃她包的餛飩,上麵還要撒上一把香菜。
"外婆,您包的餛飩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李逸晨總是這樣誇她。
王大媽每次聽到這話,都會笑得合不攏嘴。
日子雖然平淡,卻充滿溫情。
王大媽幫忙照看外孫,打掃房間,給全家人準備可口的飯菜。
她最享受的是午後和李逸晨一起看電視的時光。
小家夥會給她講解那些她看不懂的新鮮事物,耐心地教她用手機。
王大媽也曾短暫地去過兒子家幫忙,那時孫子王浩剛上小學,需要有人接送。
可是兒媳趙慧賢的態度讓她很不舒服,總是對她的一舉一動指手畫腳。
"媽,您別給浩浩買那麼多零食,對牙齒不好。"
"媽,您做飯能不能少放點油?現在講究健康。"
"媽,您別總讓浩浩看電視,影響學習。"
這樣的日子隻維持了一個月,王大媽就主動提出要回女兒家。
臨走那天,孫子王浩都沒來送她,隻顧著打遊戲。
反觀外孫李逸晨,知道外婆要回來,特地打掃了房間,還在床頭放了一束她最愛的康乃馨。
在女兒家的日子越過越舒心,王玉蘭和李誌國都很尊重老人的習慣,從不對她呼來喝去。
李逸晨更是和外婆十分親昵,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外婆房間,和她分享學校裏發生的趣事。
"外婆,今天我數學考了滿分!"
"外婆,您猜我們班來了個新同學,可有意思了......"
"外婆,您教我包餃子吧,我想給媽媽一個驚喜。"
每當這時,王大媽的眼睛裏都會放出光來。
她看著外孫一天天長大,從當初那個愛撒嬌的小男孩,變成了現在這個穩重懂事的大小夥。
雖然和兒子家的來往不多,但王大媽還是會時不時打電話問候。
每逢節假日,她都會讓王玉蘭帶些自己做的點心給王浩。
可惜孫子對這份心意似乎並不在意,常常是隨便應付幾句就匆匆掛斷電話。
就這樣,二十年的時光悄然流逝。
王大媽的白發越來越多,腳步也越來越慢,但她的心裏始終裝著滿滿的幸福。
她知道,自己雖然在女兒家,但這裏才是真正的家,有人懂她、愛她、需要她。
這種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今年初。
04
那天早上,王大媽突然感到胸悶氣短,怎麼都喘不上氣來。
李逸晨發現外婆臉色不對,立刻喊來母親。
送醫檢查後,醫生說出了那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診斷結果:肺部惡性腫瘤,已經到了晚期。
從那一刻起,王大媽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但她並不害怕,反而開始默默地準備起來。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給這個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家,留下最後的心意。
深秋的夜晚,醫院的走廊格外安靜。
病房裏,王大媽靠在床頭,看著窗外明明暗暗的燈火。
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但心裏卻異常平靜。
王玉蘭仍在陪床,她削了一個蘋果切成小塊遞到母親嘴邊:"媽,吃點水果吧。"
王大媽輕輕搖頭:"玉蘭,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您住院這段時間,李逸晨和他爸爸都把家裏打理得很好。"
王玉蘭放下果盤,幫母親掖了掖被角:"倒是您,這兩天胃口不好,要不要我去熬點清粥?"
王大媽握住女兒的手:"好孩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說著,她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媽,您別這麼說。"王玉蘭連忙掏出紙巾給母親擦淚,"照顧您是我應該做的。"
得知母親生病後,王玉蘭幾乎每天都守在醫院。
她向銀行請了長假,把所有時間都用來照顧母親。
李逸晨也經常往醫院跑,隻要一有空就來陪外婆說話。
反觀王鐵軍,知道母親住院後,隻是偶爾打個電話問候。
每次王玉蘭提醒他來醫院看看,他總是說店裏走不開。
"鐵軍,媽現在病得這麼重,你真的抽不出時間嗎?"王玉蘭在電話裏直接質問弟弟。
"姐,你也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再說了,不是有你在照顧媽嗎?"
王鐵軍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煩,聽到這話,王玉蘭氣得直發抖:
"王鐵軍,她可是咱媽啊!你怎麼能這麼無情?"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歎氣聲:"行吧,等我這邊忙完就去看看。"
可是這個"忙完",一拖就是大半個月。
期間王大媽的病情急轉直下,醫生說可能撐不過這個月了。
深秋的夜晚,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格外刺鼻。
病房裏,王大媽躺在床上,呼吸越發微弱。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偶爾有幾片黃葉隨風飄進窗台。
王玉蘭正在削蘋果,忽然聽見母親微弱的聲音:"玉蘭,把手機給我。"
"媽,您要打電話?"王玉蘭放下水果刀。
王大媽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想見鐵軍,最後一麵。"
王玉蘭聞言,心裏頓時一緊。
這些天,母親的病情每況愈下,醫生已經暗示可能撐不過這個星期。
可王鐵軍除了最開始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弟弟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嘈雜的裝修聲:
"喂,姐?我這兒正忙著呢,剛接了個大單......"
王玉蘭幾乎是喊出來的,"如果你再不來,可能就見不到媽最後一麵了!你到底有沒有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有些詫異的道:"...這麼嚴重?"
"醫生說...說可能就這兩天了。"王玉蘭的聲音哽咽了,"你快來吧。"
05
掛了電話,王玉蘭回到病床邊。
母親正望著窗外發呆,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被角。
她握住母親的手,卻發現那隻手冰涼得嚇人:"媽,鐵軍說馬上就來。"
"我知道,"王大媽輕聲說,"他從小就這樣,總是要催很多遍才肯做事。"
說著,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將近兩個小時後,病房的門被推開。
王鐵軍站在門口,身上的工作服還帶著刺鼻的油漆味,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有些油汙。
"媽......"他站在病床前,一時語塞。
二十年來,他何曾見過母親如此憔悴的樣子?
王大媽示意兒子坐下,床頭的台燈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光暈,襯得她更加蒼白。
"鐵軍,這些年媽沒能幫你什麼,你那個五金店開得怎麼樣?"
王鐵軍低著頭:"挺好的,最近生意越來越好了,媽,您別說這些,好好養病。"
王大媽輕輕歎了口氣:"人這一輩子到了最後什麼都帶不走,但有些事,還是要安排妥當。"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王玉蘭連忙上前扶住。
王大媽的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我的遺產不多,就一套老房子,還有一點積蓄。"
"老房子給浩浩,那是他爺爺留下的,應該傳給孫子。"
王鐵軍聞言,整個人頓時愣在當場!
那套位於老城區的房子雖然有些年頭,但地段很好,市值至少有幾十萬。
他沒想到母親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遺產的事,久久沒能回神。
"至於存款......"王大媽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銀行卡,手有些發抖。
"這裏有一萬塊錢,給晨晨,這孩子這些年一直陪著我,懂事孝順。"
王玉蘭站在一旁,心裏五味雜陳。
她照顧母親二十年,沒有一句怨言。
可如今母親臨終前,卻將最值錢的房產留給了王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