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箏比賽前一個月,徐漢卿讓我去他的餐吧表演,幫他招攬生意。
當晚有人喝多了鬧事,用玻璃碎片將我的手紮了個對穿。
救護車上,徐漢卿滿臉心疼的告訴我,他會照顧我一輩子。
來不及答應,我便因為失血過度而暈了過去。
在手術室清創被疼醒時,我卻意外聽見了他和醫生的對話。
“徐先生你要想好了,若是不同意手術隻是清創的話,您夫人很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從事精細活動了,尤其像她還是音樂藝術家,這對她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
“這就是我的目的。這麼多年要不是因為溫景熙一直霸占著樂團主席的名號,嬌嬌怎麼可能會被她們樂團的人嘲諷,又怎麼可能會患上抑鬱症?”
“隻有溫景熙徹底告別樂壇,嬌嬌才能有出頭的日子。反正她的後半生都將由我照顧,不過是不能彈琴了而已,溫景熙這麼堅強的人,不會在意的。”
冰冷的鑷子在我的肌膚上劃過,帶來一陣蝕骨噬心的痛楚。
原來這麼多年的愛戀全都是我的一廂情願,那我又何必再執著不肯放手?
0
“行了,廢話那麼多做什麼,收了錢就閉上嘴辦好事,嘰嘰歪歪的哪裏來的那麼多問題?”
醫生遲疑了一會,還是勸道:
“徐先生,你還是考慮考慮吧。您已經設計讓您夫人失去了這次競賽的機會,就算做了手術,她也要複健三個月才能勉強回到正常人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跟蘇皖嬌小姐爭,您又何必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呢?”
徐漢卿拿紙將我額頭上因為疼痛而冒出來的汗水拭去,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寒意從腳底升起。
“我了解溫景熙,隻要有一絲的可能,她都會去爭取這個機會。如果我不徹底將她的手弄殘廢,那麼遲早她都會重振旗鼓,將原屬於嬌嬌的東西搶回去。”
“我已經錯失了給嬌嬌幸福的機會,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可是......”
醫生還想再勸,卻被不耐煩的徐漢卿打斷了。
“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做的話,有的是人能做。”
醫生歎了口氣,隻得同意。
突然手術室被敲響,一道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聲音傳入耳中。
“徐總,我這算是完美完成你吩咐的任務吧,你隻說是紮穿,我可是還用玻璃渣在裏麵攪了攪,確保這女人的手絕對沒有修複的可能性啊。這報酬......”
“明天財務會把尾款打給你媽,到時候我的助理會跟你們填和解書,事成之後拿著這兩百萬離開南城,別出現在景熙的麵前。”
“大老板就是爽快,您放心,幹我們這行的最注重客人隱私了。徐總,以後有這種活,記得找我啊!”
這道聲音我絕對不會認錯,這就是用玻璃渣將我的手給紮透的那個鬧事男人!
我的心裏滿是絕望,我沒想到朝夕相處四年的枕邊人,竟然害我最深!
我努力的睜開了眼睛,噙滿淚水的眼睛跟他對上,張了張嘴想讓他放過我,但我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樣,根本說不出來話。
徐漢卿滿眼心疼的將我掙紮的手給按住:
“景熙乖,我知道你有點痛,但是你可不能亂動啊,醫生在給你做清創手術呢,睡一覺吧,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他給醫生遞了個眼神,沒一會我就感到一股清涼的液體流到我的身體裏。
我的內心被絕望淹沒。
我從沒想過,曾拉著我的手說要一輩子對我好的男人,現在為了別的女人竟然要毀了我的手。
因為他的邀請,我拒絕了樂團老師去首都表演的機會,也變相的拒絕了老師想讓我繼續蟬聯樂團主席的意思。
我本想今晚的表演結束後就告訴他這件事,也告訴他,我願意跟他一起經營我們的小家。
我以為這是他在我們吵架之後給我的台階,所以我欣然的走了下來。
卻沒想到台階下的卻是無盡深淵。
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我,在這段感情裏,付出了所有真心的人隻有我一個罷了。
他對我,從來都是算計與背叛。
在麻藥的威力下,我的眼角最後落下一滴淚後,便沒了意識。
02
“景熙,別哭。”
徐漢卿心疼的將我眼角的淚水吻去,唇瓣在我的臉上輕啄著,
“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自己再也不能彈琴的事實,但是我會陪著你的。景熙,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原本怔愣盯著天花板的視線終於放到了他的身上。
他眼底的紅血絲跟下巴上的胡茬都彰顯著眼前人對我的關心,就好像手術室裏的談話隻是我的一場夢。
但滿是傷痕的雙手卻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那天聽見的都是真的。
將我害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人,就是麵前這個對我無微不至的男人。
我強壓下心底的苦澀:
“我沒事,你去休息吧,看你眼睛裏的紅血絲,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
“可不是嗎,你男朋友守了你一晚上呢,這一晚上,他又是怕你痛又是怕你冷的,一晚上都沒睡。小姑娘,你這男朋友對你可真好,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護士曖昧的看我一眼,一邊換藥一邊說道,
“現在這麼心疼女朋友又長的帥的男人不好找了,小姑娘你有福嘞。”
我看了一眼一直為我忙前忙後的徐漢卿,沒有應聲。
像是看出了護士姐姐的尷尬,徐漢卿輕笑著說道:
“我才是有福的那個,能遇見我女朋友這樣好的人,隻是她有些怕痛,所以麻煩你上藥的時候動作輕點。”
我閉上眼將眼底的淚水抿去,身體卻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是啊,他明知我怕痛卻可以冷眼看著我的手被紮穿,
明知我的手便如同我的命,但他卻眼也不眨的惡意毀掉我的手。
說著最溫柔的話,做著最狠的事。
徐漢卿,你裝的可真好啊。
第二天,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徐漢卿隻能給我辦了出院回家。
“嬌嬌?你來醫院幹什麼,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們剛要出醫院,就看見了從出租車上下來的蘇皖嬌。
他甚至來不及跟我打聲招呼,直接鬆開了扶著我的手衝到了蘇皖嬌的麵前。
蘇皖嬌在看見徐漢卿的那瞬間,眼眶中的淚就掉了下來。
“徐先生,我的手,我的手好痛,我是不是再也彈不了琴了?”
“該死,你的手怎麼擦破了這麼一大塊,是不是你們樂團的人又刁難你了?快,趕緊去醫院找醫生看看,你的手可是要彈琴的,容不得一點損失。”
“我,我沒事,你還是先照顧溫小姐吧,別讓人誤會了。”
她跟我對上視線後,瑟縮了一下脖子,連忙將手從徐漢卿的手中拿了出來。
我苦笑一聲,挪開了視線。
蘇皖嬌不過是手背上擦破了一點皮,徐漢卿就緊張的怕她不能再彈琴了。
果然演出來的愛跟滿心滿眼的愛是不一樣的。
“景熙她都出院了還能有什麼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你的傷給處理好,你看看你的傷口現在還在流血,萬一到時候傷口感染了怎麼辦?”
徐漢卿不容置喙的將她的手拿回來,細心的將她手腕的衣袖給挽了上去。
我斂下眸子,用手腕勾起地上的包。
但我卻低估了包的重量,它直直的壓在了我的傷口上。
我痛的低呼出聲,包重重的落回了地上。
“景熙,現在不是你吃醋的時候。嬌嬌的手現在急需處理,你也知道你們彈琴的人有多寶貝自己的一雙手。既然我們資助了嬌嬌,就要對她負責到底,你別鬧小脾氣了,你自己先回去,聽話。”
徐漢卿眼神瞥了我一眼後,便扶著蘇皖嬌急匆匆的進了醫院。
我看著他焦急的背影,又看著手上滲血的紗布,低嘲的笑出了聲。
03
“你怎麼這麼不注意?這剛出院就將自己的手弄成了這樣,這麼重的東西徐漢卿不幫你拿,非要你自己拿幹什麼?”
“本來是他拿的,我們路上遇見了蘇皖嬌......”
“又是蘇皖嬌?!”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焦急趕來的閨蜜林書沁給打斷了。
她在我的麵前惱火的來回踱步,高跟鞋踩的噠噠作響。
“所以他又一次拋下你,跟蘇皖嬌跑了是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以我這麼多年混跡情場的經驗來看,這兩人之間有貓膩,就是你這個小傻子不願意相信。”
“什麼資助,什麼聯想到了之前條件不好的自己都是放狗屁!”
我想解釋,但林書沁根本沒給我辯駁的機會。
“......我告訴你,這次不論如何,就算是要綁我都要把你綁去國外,由不得你......”
“我願意跟你一起去。”
林書沁驀地停下了腳步:
“你說真的?你不會又是在騙我吧?”
我謝過給我包紮的護士後,站起身認真的看著林書沁:
“我沒開玩笑,我願意跟你一起去F國。我聽說那位肌肉複健很厲害的約瑟醫生在國外,剛好我想去試試,我......不想放棄。”
徐漢卿說的沒錯,隻要有一點機會我就不想放棄。
所以我才會抱著徐漢卿從指縫間給我漏出的那一絲溫柔努力了這麼多年。
所以在徐漢卿裝可憐說想要我資助他創業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將這麼多年攢下來的錢全都借給了他。
所以無論是徐漢卿拿著我定製的演出服送給蘇皖嬌,隻因她一句羨慕,
還是他拿著我的賬號在所有平台發表對蘇皖嬌這個新人的欣賞,以至於她一個普通二本生剛畢業就進入了淮城樂團,這個全國音樂生都夢寐以求的樂團,
我都沒有反駁什麼。
因為我總是覺得他是愛我的,做這些也不過是基於對晚輩的關心而已。
但現在我終於看透了他,所以我放棄了。
徐漢卿,今年我不要喜歡你了。
“那我現在就訂票,明天,不!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們就走,這狗屁地方再呆一下都讓我惡心的作嘔。”
我連忙製止了她:
“沁沁,等一下。”
“定在三天後吧,我還得跟樂團的老師們道個別,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
林書沁嘟了嘟嘴,最終隻能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辭別林書沁後,我轉身回了家。
剛進房間,我就被徐漢卿給抱了個滿懷。
“景熙,剛才在醫院的時候,護士跟我說你的手又出血了?你怎麼沒給我發個消息,讓我陪你去處理?我知道了之後一直給你發消息,但是你都沒回我,你是不是生氣了?”
“景熙,我一直把嬌嬌當成我自己的妹妹。你知道的,我的妹妹就是因為破傷風而早早離世,這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所以我今天才會這麼著急,一時間沒顧得上你。”
“我給你買了個禮物,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說著他拿出一個小吊墜獻寶似的放到我的麵前,
“景熙,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你喜歡嗎?”
我的腳步頓時僵在了原地,冷意從腳底浮上心裏。
就在剛才,蘇皖嬌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消息。
因為她受傷,為了哄她徐漢卿給她買了個包。
這個吊墜,是買那個包的贈品。
回到房間後,我便將這條吊墜丟進了垃圾桶。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裏。
04
第二天一早,我準備去樂團的時候,徐漢卿將我給攔下了。
“景熙,你的手還沒好,你要去哪裏?”
“既然我不能再彈琴了,那我肯定要跟老師說清楚我的情況。樂團主席我也不能一直霸占著,還有一個月演出了,老師得趕緊重新挑選主席。”
徐漢卿的眼睛頓時亮了,他扶著我做到沙發上,溫柔的說道:
“景熙,那你心中有人選了嗎?雖然你不能彈琴了,但是你也不想看著你一手帶起來的樂團就這麼被別人給霸占了吧......”
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想要我老師麵前上上眼藥,給蘇皖嬌美言幾句。
我斂下眸子,將下唇咬的死緊才抑製住了心底的質問聲。
“老師自有決斷吧,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去樂團了。”
徐漢卿眼神閃爍了片刻後,驀地笑了出來: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你這樣出門也不方便。”
剛到樂團門口,就聽見從裏麵傳出來的琴聲。
我剛進去,眾人便擔憂的衝上前你一言我一語的關心起來。
原本因為徐漢卿而冷淡的心,頓時被他們溫暖了。
“這位先生,若是要拜訪的話麻煩請先預約登記。”
“不是,我是跟她一起來的,誒,景熙......”
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被他們簇擁著來到老師的辦公室門口。
我有些緊張的舔了舔下唇,鼓起勇氣打開門。
“不是說了不要來......景熙?!你出院了?可憐的孩子,手還痛不痛?”
老師原本皺著的眉毛頓時鬆了開來,連忙走上前將我拉到沙發上坐著。
一開始我還能裝作沒事的樣子,將我的想法告訴老師。
但在老師的聲聲關切中,我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我撲在老師的懷裏,哭的聲嘶力竭。
許久,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我離開了辦公室。
我來到我曾經的休息室,眷戀的走過一圈後,我輕歎一聲開始緩慢的收拾東西。
“喲,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淮城樂團眼高於頂的主席,溫景熙嗎?怎麼像個可憐蟲似的在這裏收拾東西?啊,我忘了,那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再也彈不了琴了。”
蘇皖嬌輕笑著,款款走到我的麵前,用手勾起我的下巴。
“溫景熙,你現在是不是很氣憤,很不甘?那要是我告訴你,你在琴房練琴的時候,漢卿跟我就在隔壁的琴房裏恩愛的話,你是不是更憋屈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蘇皖嬌。
“啊,看到你現在的表情真是讓我身心愉悅。溫景熙,你說說你,為什麼事事都要與我爭與我搶呢?你都快三十歲了,也是時候退了。”
“我長得比你好看,比你年輕,比你努力,憑什麼在所有人的眼裏你事事都比我好,憑什麼我喜歡的人全都喜歡你,憑什麼每次贏的人都是你?我不服!”
“不過,你也不是事事都成功了。你的男朋友不愛你,你說諷刺不諷刺?你知不知道,漢卿不止一次跟我說,你在床上就跟條死魚一樣,讓人乏味可陳,不像我,能讓他次次都有新花樣!”
“溫景熙,你還不知道吧,剛才漢卿已經用你的號將樂團主席的位置讓給了我。從今天開始,你所有在意的,珍視的,都會被我一個一個的搶到手!”
“啪!”
我雙目猩紅的看著被打的偏過了頭的蘇皖嬌,放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著。
“溫景熙你有病吧!”
我被推倒在地上,雙手因為反射性撐地而傳來一陣刺痛感。
我痛的蜷曲在地上,渾身不自主的顫抖起來。
“徐先生,我沒事的。溫小姐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你們畢竟資助了我,我被打一兩下沒關係的,你們別因為我吵架。”
徐漢卿滿臉厭惡的看著我:
“溫景熙,我真是看錯你了!你的手受傷就是個意外,你有必要將氣撒在嬌嬌的身上嗎?!”
我根本沒心思聽他說的話,隻是憑借著本能哭著喊道:
“漢卿,漢卿,我的手好痛啊。”
徐漢卿僵了一瞬,但最終他還是滿臉心疼的牽著默默垂淚的蘇皖嬌離開了房間。
05
最終我是被一直沒有收到我回信的老師給送進的醫院。
“你的手原本就沒恢複好,現在因為受到重創,裏麵的肌腱已經全都撕裂了,就算你來F國,我給你做手術,恢複的可能性也很渺茫。”
“溫小姐,這輩子你不可能再彈琴了。”
電話掛斷了很久,我卻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著。
直到我跟收到消息趕來的林書沁滿眼心疼的眼神對上,我才將鮮血淋漓的唇角鬆開。
“沁沁,我們走吧。”
“好。”
林書沁哽咽的聲音回道。
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徐漢卿給我發來了好幾條消息。
[景熙,抱歉,我今天的情緒有點過激了,你的手現在還好嗎?]
[我知道不能彈琴對你的傷害很大,但是你也不能隨意對人發泄情緒。還好嬌嬌不計較,要是換了個人,還不知道會不會告你故意傷害呢。]
[對了,你不是心情不好嗎,我定了去海島度假的票,我帶你去散散心放鬆一下怎麼樣?]
......
我不想再看到跟他有關的任何消息,所以便讓林書沁幫我把電話卡給掰斷扔了。
我決絕的朝登機口走去,沒有回頭。
徐漢卿,我們此生永不複相見。
另一邊,一直沒有收到我回信的徐漢卿臉上帶上了些焦急。
但因為台上的蘇皖嬌還在表演,所以他不得不強撐起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會場突然一陣喧囂。
“原淮城首席樂手溫景熙乘坐的飛機失事,現在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