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瓷推開家門的時候,沙發上兩個糾纏的人影瞬間映入眼簾。
男人赤裸著上半身,女子的紅裙的肩帶已然解開,雪白的肩頭上彌漫著一股曖昧的青紫色。
兩人的動作在宋青瓷的推門聲裏戛然而止,男人抬起了頭,漠然的看著她。
宋青瓷的手微微顫抖,她不敢相信,這真的是她那個高嶺之花的教授叔叔沈光延。
沈光延的臉上微帶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他撈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來,反倒是那個女子,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自己的衣服頭發,對這沈光延嫣然一笑:“讓你這樣放肆,教壞小孩子了吧。”
沈光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說到:“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叫人。”
女子伸手輕輕的拍了他一下:“幹嘛那麼嚴肅,把小姑娘嚇著了。”
說著,她笑盈盈的走到宋青瓷麵前,揉了揉宋青瓷的頭發說道:“你好呀小青瓷,我是你小叔叔的未婚妻。我叫陳辭霜。”
“今天我還有事,你自己在家吃飯吧。”沈光延走上前來,牽住了陳辭霜的手對宋青瓷說。
宋青瓷那一句小叔叔被巨大的關門聲掩蓋。
她看著一地狼籍的客廳,再也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的滑落,將二十三歲的心臟氤氳的隻剩下酸澀和痛楚。
沈光延,小叔叔,你還記得今天是我的二十三歲生日嗎。
剛剛那一幕不停的在眼前循環播放,塵封的往事隨著淚水也湧上心頭。
宋青瓷和沈光延的第一次見麵,是在她爺爺奶奶的葬禮上。
她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將她丟棄給了爺爺奶奶,爺爺突發腦溢血離世之後,奶奶緊跟著便殉情了。
在他們的葬禮上,爸和繼母因為她吵了一架,砸碎了一個杯子,碎片割傷了她的手。
就在這時,沈光延撥開雜亂的人群,將披麻戴孝的宋青瓷從地上抱了起來。
他說:“這個孩子,你們不要,我要,她跟我走。”
沈光延帶著懵懵懂懂的宋青瓷在靈前磕了三個響頭,抱著她離開了宋家。
她看著還飄著紙灰的房子,問沈光延:“你是誰啊,你為什麼要帶我走,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要我,為什麼連爺爺奶奶也不要我,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沈光延輕輕的給她包紮了手,說:“青瓷,我是你爺爺的學生,爺爺對我有恩,我帶你走。沒事的,這世上也沒有人要我,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這十年裏,他親曆親為的照顧著宋青瓷的日常起居,接送她上下學,陪著她讀書學習,自己也一路坐到了港城大學曆史係最年輕的正教授。
頻繁的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都笑著拒絕,他拿起座位後麵的大衣起身說道“先走了,家裏小孩放學了。”
他一直是一個克己複禮,高嶺之花一樣的人。
直到宋青瓷十八歲生日那天,高中的男同學在家門口同她表白,他客氣的送走了男同學,卻冷著臉將她拉進了房間裏。
“他喜歡你,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從來沒有用這樣嚴肅的口氣和宋青瓷說過話,宋青瓷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小叔叔,你別生氣。”
她上前拉他的衣角,他卻後退了兩步,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裏麵的紅酒灑了一地。
這時,他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溫和的和她說“小青瓷別害怕,是我剛剛有些失控了,不早了你先上去休息,我來收拾一下就給你溫牛奶。”
從宋青瓷到他家的第一天起,沈光延每天晚上都會給她溫一杯牛奶,數十年如一日的從未間斷。
她聽話的點點頭,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可是這天等啊等,始終沒有等到她的牛奶。
於是她赤著腳跑下樓,卻看見黑暗裏,沈光延坐在那一堆碎片旁邊,紅酒瓶空空的倒在身邊。
“小叔叔。”宋青瓷推了推他。
他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般,瞬間拿起身邊的空酒瓶,看見是她之後,猛然抱住了她。
“青瓷,是你嗎。”
“是我,小叔叔。”
“你喜歡他嗎?你要跟他走嗎,你要為了他拋下我嗎,連你也要拋下我嗎?”
他失聲追問。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宋青瓷有些不知所措,隻能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像當年剛到他家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他安慰她的那樣安慰他。“小叔叔,我怎麼會因為他拋下你,青瓷絕不會拋下你。”
“青瓷,我隻有你了,你別離開我。”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道。
“我不會離開你的,小叔叔,你不是說過嗎,我們再也不分開。”她說道。
他抬起朦朧的,有些濕漉漉的雙眼,他說,青瓷,你別喜歡他好不好
神使鬼差的,她捧起了他的臉。
看著他挺拔的鼻骨,俊秀的眉眼,十年過去了,他的麵容依然如同當年一樣。
宋青瓷認認真真的開始思考起喜歡這件事情。
這些年,她被同學嘲笑是沒有爸媽的野孩子的時候,一向溫文爾雅的他冷著臉一路走進校長辦公室,沒有人敢攔著他。
她爸回來找她,她在屋內摔東西讓她爸滾,他站在門口,滿身肅殺的說
“你為了權利不擇手段,拋妻棄子,現在想回來享受天倫之樂了,那你是做夢,如果你硬要帶走她,你的仕途也到此為止了。”
她爸灰溜溜的走了,他打開房門,將宋青瓷從滿地狼藉中抱起來。
他說,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這麼多年,她不曾動心嗎?
宋青瓷看著他的眼睛,撫上他的臉。
她說,小叔叔,我喜歡你,等我長大了,我們結婚吧。
可是,在她滿心歡喜的迎接二十三歲和畢業季的到來時,他卻說,他要和別人結婚了。
年齡尚小的宋青瓷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事情,於是她本能的想要逃跑。
對,逃跑,跑到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