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了,我知道你惦著他,今兒一早,我先去的西絛胡同。”賀瑤說著紅了眼,把臉往一邊偏去,聲線也小了許多,“太子他...病了。”
章清壁心頭咯噔一下,整個人都有些癱軟無力。
“他身子一向蠻好的,可這次這麼快就病了...什麼病?他們給他請太醫瞧了麼?”
賀瑤搖頭,“他們不讓我進屋裏看他,隻準我隔著窗看了幾眼,那屋裏黑洞洞的,人又躺在榻上,遮著半張簾子,什麼都瞧不見。”
“說是今兒會給請太醫,可我聽著他們那話...不像是會給請的樣子...”
章清壁手心都涼了。
“他們這是真要讓他死。”
賀瑤啞然,“...你是說,太子的病,不是他自個兒得的?”
章清壁點頭,“我感覺,是有人故意讓太子染了病。”
一時,二人皆緘默了下來。
“公主,你能想法子讓我見見那個張衡嗎?”章清壁沉思片刻,一把抓住了賀瑤的手。
“有太子筆跡的那張邊關布防圖和太子的私印,便是他從那被俘的敵國主將身上搜羅了帶回來的,可太子他是無辜的!他絕沒有做過此事,你要相信他!”
“清壁,他是所有皇兄裏待我最親的!我怎會不信他?我同你一樣相信他!”賀瑤顫著聲兒,也緊緊的攥著章清壁的手。
“可是現在...我父皇病重,除了皇後,無人能靠近,我...我說不上話啊!這個張衡是何許人,我都沒聽過,你慢慢兒說。”
...
“聽見了麼?那個章清壁,她臉上若是用錯了粉兒,就會起紅點子。”
“方才九公主一說奴婢就聽進去了。”哈提伏在榻前給巴顏童揉腿。
巴顏童緩緩睜開眼,揚唇笑了,“這個人囂張的很,那麼一張臉,留在這府裏,遲早是禍害。”
古麗緩聲一笑,“那還不簡單,待過些時日,咱們給她送幾盒粗劣的妝粉便是了。”
哈提看古麗一眼,笑出了聲,“你也是個直腦筋,你怎麼知道咱們送的她就一定會用?”
巴顏童翻了個身,眸底閃過一絲冷色,揚唇一笑,“哈提說的對。淨衣房如今是誰在管事?”
“是咱們府上大管事王言家侄女王蕊兒。”
“好,把她給我叫了來,我有話。”
“是,奴婢這就去。”古麗應聲往外走去。
及至快午膳時分,有人到淨衣房傳話主子爺回來了。
二人又說了幾句,賀瑤便辭了章清壁尋賀璋去了。
“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勸我皇兄放你走,那個張衡,我也一定想法子見見他。”
“隻是太子那兒...我想,他應該很想讓你去看看他...”
提到太子,章清壁的心又是一沉,“我自然是想去見見他的,可賀璋放不放我出府,就又是一說了。”
“我這就去同他說,今兒我就帶你去。”賀瑤說著就抬腳往外走。
“若能提上一句也好。”
章清壁忙勸,“隻是,他若聽了臉色不悅,你千萬別再繼續說,當務之急是先問出那張衡,才能為太子證清白。”
前殿,西稍間。
案頭的沉榆香片燃的沉,煙氣嫋嫋。
門‘吱呀’一聲往兩邊推開,正午的陽光往屋內一泄,原本昏暗的殿內登時亮堂了幾分。
幾個太監先行垂首入殿,而後迅速將案頭的那些個題本籍冊盡數抖落了。
又拿了幹濕帕子將屋內長案和各處花幾圈椅全都抹了一遍。
這才依次退出了殿外。
“主子爺,您可以進去了。”
這是一直以來的慣例。
無論是入稍間還是進臥房,白春全都得先親自盯著下邊的人把裏頭的角角落落全都抖落一遍,擦抹一遍。
這才能把這位主子爺往裏邊請。
賀璋疑心深重,自十三歲出宮立府便是這樣的規矩。
沿襲至今,已有十載,從不曾改。
不過說來,這都算不得什麼。
近他身的女人才是最難做的。
進出時候渾身上下裏裏外外都得被太監拿著器具仔細搜羅一遍不說,全程身上都得不著寸縷。
總的來說,府裏上上下下,沒一個人不懼這位爺的。
待賀璋在案後坐定,白春這才走上前去。
“主子爺,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來了,已經在前廳候了大半天的功夫了,您看,您見還是不見?”
絲縷澄明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欞照在那張線條分明的臉上,暈出一個柔光輪廓。
卻是毫無作用的。
那張臉看上去,還是沒有一點兒溫度。
烏布人同漢中人的長相很是不一樣,漢中人骨相平緩,烏布人卻是有棱有角。
眉骨多是凸出些許的。
眉毛粗獷,眉眼間距又近,這樣一來,眼窩就很深邃。
賀璋生的白,鼻梁高聳,下頜線清晰。
這麼一張臉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本是個美男子,隻是,那雙深褐色的眼睛深邃冷冽,氣勢壓人,讓人不敢直視。
賀璋沒有抬頭,將手中的題本翻了一頁,聲線低沉,“見。”
白春應聲趕緊出去命人往前廳將人傳了來,又把人送進去,關上了門,候在廊簷下。
可前後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聽得裏頭傳來了一道斥罵聲。
緊接著,是什麼物件碎地的聲音,便又沒動靜了。
幾個小太監皆打了個抖,紛紛往白春那邊看。
白春往門上瞧了一眼,又移開了眸光。
賀璋性子暴戾,愛斥人,他們這些人都已經習慣了。
隻是,每每逢上,心裏頭都還是懼的很。
“爺讓你圈他!沒讓你給他染病!人才剛在西絛胡同關了幾日?這麼快就病啦?你還嫌旁人不說爺是為了奪他的太子之位圈的他!”
賀璋負手在案前踱來踱去,話落,抄起案上的一冊子就往跟前那紅頂子上砸去。
遭了斥,殿前的二人垂著手,誰都不敢再抬頭。
“八爺息怒,是奴才心急了,這主意,是奴才給李尚書出的...”
賀璋抬手朝說話的人點了點,“索額!你還是兩朝老臣大理寺少卿呢!這點氣你都沉不住!”
“這官兒,你還能不能做!你要是不能做,爺立馬罷了你!有的是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