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忠勇侯府最尊貴的女兒,卻自小不愛紅妝愛武裝,
少時隨父出征,我心悅我的先生。
後來,父兄慘死,軍中無人可用,聖上又命我重返疆場。
凱旋回朝的那一日,我牽著心上人的手走上金鑾殿冗長的台階,
卻不想,少年帝王的一席話,讓命運全部陰差陽錯。
01
我是忠勇侯與丞相嫡女的小女兒,我的姑祖母是太後,姑母是皇後,我是大胤朝最尊貴的女子。
可我不愛紅妝愛武裝,我要隨父兄征戰沙場,我要砍下敵人的頭顱祭奠我衛家無數的英魂。
娘親知我心意,一句話沒說,紅著眼替我收拾了行囊。
我進了軍營,跟著爹爹兄長和各位將軍學習兵法武藝。
八歲那年,爹爹帶來一個男子,說他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先生,負責教授我京中貴女該學的一切。
我不服氣,我可是要當將軍的人,怎麼能學那些嬌滴滴地女子作態。
更何況,這人看起來不比我大幾歲,他憑什麼當我的先生。
爹爹看我無禮,抬手佯裝要打我。
那人攔住爹爹,如山澗清泉般地聲音響起,「衛小姐可是不服,不若我同你比一場,我輸了,便再也不提當你的先生,我贏了,你就要願賭服輸跟著我學習。」
「一言為定。」
我把他帶到演武台,問他要比什麼,
「衛小姐最擅長什麼?想來我在你最擅長的地方贏了你,你會更加心服口服。」
我看他身板瘦弱,好心的提醒,「我擅長舞刀弄槍,你輸了可不許哭鼻子哦。」
可他輕而易舉就打敗了我,我心服口服,從此多了一位先生。
十五歲那年,爹爹終於準許我上戰場,我南征北戰,打了勝仗無數,成了邊疆百姓人人稱頌的女將軍。
隨新皇的封賞一起來的,卻是一道讓我回京的聖旨。
02
聖旨一下,我縱有萬般不願,也隻能啟程回京。
臨行前我去找先生告別,先生正俯身在案桌前,提筆畫著什麼,見到我立馬拿書蓋住,我好奇問他,
「先生可是有了意中人不想讓衛姝知道?」
他敲了敲我的頭,故作生氣地說道,「你小小年紀也不知羞,動不動就說這些渾話。」
先生不知,他緊張的時候耳朵會變紅。
我乖乖作揖,「明日衛姝要回京了,來與先生告別,願先生身體康健。」
「我與你一起走。」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回過神來我欣喜若狂。
先生陪我多年,現下能繼續陪我再好不過。
與父兄和各位軍中的兄弟告別後,我翻身上馬,先生卻說要我與他同乘馬車。
馬車上先生抱著手中遊記看得津津有味,我便調笑他,「先生,你長得真好看。」
他不理我,
「先生,書比我好看嗎?你怎麼看書不看我?」
他耳朵紅了。
「衛姝,你馬上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口無遮攔,京中人心複雜,需謹慎小心才是。」
那時我不信,我是大胤朝最尊貴的女子,沒人敢算計我。
更何況,我還有先生。
03
抵達京都的這日,母親早早地就在城外十裏亭等著我,見了我,立馬淚眼婆娑地控訴,
「你個小沒良心的,每年隻在年節回來一趟,就不懂得想娘親嗎?」
美人垂淚的殺傷力實在太大,我隻得訕訕一笑轉移話題,「娘親,這是我的先生。」
不料娘親卻屈膝行禮,「這些年小女給靖王添麻煩了。」
先生也像變了個人,不似與我在一起時那般親近,隻疏離地說了一句,「無妨」便先行離開。
不知為什麼我心裏悶悶地,下意識想追上去,卻被娘親拉住。
她說,「姝兒,你長大了,娘親不管你在軍中怎樣與靖王相處,回了這京都,便要守規矩。」
原來回京後,我就不能與先生親近了。
對了,娘親說他本是先帝立為新皇的靖王,可他對皇位無心便讓給了當今天子。
回了城,娘親帶我進宮,去看如今已是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姑祖母和姑母,我請了安,乖乖地倚在他們身邊。
姑母摸著我的頭,慈愛地說道,「姝兒已到了議親的年紀,可有心儀的人啊?」
我腦中閃過先生的麵容,嘴上卻道,「姝兒誰也不嫁,姝兒要一直陪著姑母和姑祖母。」
陪她們笑鬧了一會兒,我和娘親趕在宮門下鑰前出了宮。
馬車上我問,「娘親,我還能再回邊疆嗎?」
娘親摸著我的頭,絕美的容顏露出心疼,「姝兒,功高震主啊。」
「你爹爹和兄長也來信說今年年節會向聖上請辭。」
04
新皇為迎接我與靖王回朝,特地舉辦了接風宴,邀朝中大臣帶家眷前來一起慶賀。
我一路打馬跑到宮門口,戶部尚書的嫡女卻陰陽怪氣地嘲諷,「這就是那位衛家小姐,你們瞧她哪有半點淑女的樣子,真是丟我們女子的臉。」
「是啊是啊,她真粗魯,跟姚姐姐簡直沒法比。」
我閉著眼充耳不聞,隻當做是狗吠,先生說過,在京中要謹言慎行。
哪知日日勸我謹言慎行的人,自己卻先忍不住了。
先生往我前麵一站,清淩淩地聲音響起,「幾位小姐說話還是注意些的好,莫要失了體麵。」
幾位貴女頓時羞惱,又不敢反駁先生,於是把矛頭都指向了沒說話的我,
「衛小姐在邊疆也是這樣裝好人,讓男子替你出頭嗎?」
先生都說話了,大概我也不用忍了。
我幾步走上前,停在那位說話的小姐麵前,「這位小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一直拉踩我作甚,莫不是家裏夫君滿足不了你?才讓你跟旁人撒氣。」
她被我一說,頓時羞憤要死,「衛姝,你真粗俗,哪有沒出閣的女兒家這樣說話的。」
「衛姝自然不比小姐你在京中錦衣玉食,軍營裏都是大老爺們,說話糙了些,如若說到小姐的心裏去,還望勿怪。」
見她被我懟的不說話,那位姚小姐笑盈盈開口,「衛小姐,阿秋也是無心之失,你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不知這位小姐又是哪根蔥,剛剛你口中的阿秋說我時你怎麼不製止,現在又來勸我,您是在荷花庵進修過嗎,這麼大的一朵白蓮。」
她還欲說些什麼,宮中內侍小跑到我麵前,「祖宗呦,太皇太後等著您和靖王呢,您二位趕緊的吧。」
05
先生與我同路的這一程,低低淺淺地笑聲響起,罕見地誇獎了我,「從前隻知你嘴皮子利索,沒想到這麼利索。」
「那是,她們與先生自不一樣,我跟她們說話可不留情麵。」
「那還要謝你不氣之恩。」
與先生同路走到姑祖母宮裏,我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他又變成了那個謫仙似的人,我向他恭敬行禮,「靖王請。」
「衛小姐先請。」
母親告訴我,先生是差一點坐上皇位的人,我家是位高權重的大臣,我們能親近任何人,卻不能親近彼此。
可怎麼還是會心酸,明明我和先生都沒有其他的想法。
姑祖母對先生不是很熱情,隻淺淺問了幾句,便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聽說門口那些碎嘴子說你了?」
「姝兒受了委屈盡管打回去,姑祖母給你撐腰。」
和姑母比起來,姑祖母對我也多了一分真心,跟她在一起我輕鬆許多。
我與先生陪著姑祖母到了大殿時,新皇已經落座,見狀他起身過來扶著姑祖母上坐,又客氣地與我寒暄,「姝兒表妹越發好看了。」
唯獨落下了先生。
06
宴席上觥籌交錯,先生始終坐在角落,不曾與任何人寒暄。
我想去和他說幾句話,母親卻把我拉住。
新皇開口試探,「姝兒,聽說你是與皇兄一起上京的?」
「是。」
「想必姝兒對皇兄有所了解,可覺得這殿中有誰適合皇兄,朕好給他們賜婚。」
我想說誰也不配,卻不得不耐著性子說一句,「但憑皇上做主。」
京城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彎彎繞繞,煩死了。
......
「啊!我想回邊疆。」
是夜,我躺在柔軟的拔步床上大喊,下一瞬卻有人接話,「我也想。」
是先生來了,他白天不好與我太過親近,常常在夜裏來向我賠罪。
今日我卻不由得問他,「先生,你要娶妻了嗎?」
「姝兒想我娶妻嗎?」
先生就那麼看著我,仿佛我說不想,他便能放棄一切跟我在一起。
可我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
那之後先生很久沒有出現,仿佛是對我失望至極,我心裏難受極了。
我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對他動了心。
或許是他第一次說出要讓我心服口服的時候,或許是他教我時陽光灑在他臉上的時候,又或許是那天我在他桌子上看到我的小像時。
其實那天我看見了,他慌忙擋住的,是我上課時偷偷睡覺的畫像。
拘在京城裏不能馳騁疆場的日子是難熬的。
不知過了多久,八百裏急報突然傳入京城。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追著士兵跑進大殿,新皇卻滿臉哀慟地對我說,
「姝兒,節哀。」
07
父兄死了,死在我回京後的戰場上。
我不信,這些年來北疆隻是不斷試探,從沒有爆發過大規模的戰爭 ,父兄怎會突然死亡。
我赤紅著眼睛走向當今天子,文武百官驚呼,「護駕,快來人護駕。」
天子擺擺手製止了他們,轉而對我說,「姝兒,舅舅沒了朕和你一樣傷心,你......」
「你什麼你,你為什麼讓我回來?為什麼?就因為你可笑的忌憚嗎?明明父兄都打算辭官了啊!」
我聲嘶力竭地大喊,少年天子怔住。
我發瘋一般把金鑾殿能砸的都砸了個遍,所有人都道我是瘋了。
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的先生上前輕輕擁住我,一下一下地摸著我的頭,「姝兒不哭,姝兒不哭...」
我冷靜下來,看著先生委屈撇嘴,「先生,我沒有父兄了。」
整個忠勇侯府陷入低迷,娘親一病不起。
先生留在這裏幫我操持後事,可父兄的屍體被北疆人搶走,棺槨裏放的不過是些生前的物品。
我想去請戰搶回父兄的屍體,少年天子以我是忠勇侯府僅剩的血脈為由拒絕了。
於是我在忠勇侯府閉門不出。
直到派去北疆的將軍傳來的全是戰敗的消息後,姑祖母以生病為由邀我進宮相見。
08
我去到長樂宮的時候,姑祖母卻身體康健,無病無憂,見我看向她,立馬歉疚地別開臉,
姑母訕訕地說,「姝兒,你別怪你姑祖母,是我求她叫你來的。」
「是這樣的,你表哥本是考慮到你的安全不想讓你再上戰場,但朝中實在無人可用,姑母想請你幫一幫他。」
原來是新皇的說客,想必他是沒臉再找我,便請家中的長輩來遊說。
父親沒了,這些平日裏的親人也立馬變了副嘴臉。
可我哪能輕易如了他們的意,見我不說話,姑母咬咬牙說道,「姑母把你母親接進宮,再讓靖王陪著你一起去,姝兒可安心了。」
我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姑祖母大喝一聲,「夠了,你出去。」
姑母出去,我與姑祖母四目相對,她眼裏溢出淚水,「姝兒,你別怪姑祖母,皇家之人身不由己,姑祖母知道你表哥做得不對,可也不能眼睜睜看這江山沒了,就當是姑祖母求你。」
安頓好娘親後,我於一個尋常的日子出征,
我走的這天,姑祖母自戕於長樂宮,喪鐘響徹京城。
我沒有姑祖母了。
09
走出很遠之後,先生一身戎裝追上我,像從前那樣摸摸我的頭,「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自當替忠勇侯守著你。」
先生向來文人打扮,這一次卻為我拿起長槍,感動之餘我又有些擔心,
「戰場上多是馬革裹屍還,我已做好和父兄一起血染疆場的準備,先生又是何必。」
「無他,唯願意爾。」
先生隨我奔馬趕到邊疆,百姓們早早地等在城門口,待我到時。
他們立刻齊聲高呼,「恭迎衛將軍。」
軍營士兵見到我哭得委屈,「將軍,大將軍和少將軍被賊人搶走了。」
我忍住淚水,拍拍他的肩,「別怕,我們一起去帶他們回家。」
和北疆大戰三年,先生同我數次出生入死,終於打到了北疆都城下,逼得他們交出了父兄的屍骨,我正欲一鼓作氣踏破北疆城門,京中卻傳來聖旨,急召我回京。
已經坐穩朝堂的皇帝說,「姝兒,得饒人處且饒人。」
北疆將軍哈哈大笑,「你們的皇帝真幸運,有你們衛家這些愚忠的人給他賣命,當年要不是我,你父親和兄長的屍骨都不一定能保住。」
軍中將領勸我,「將軍,不如我們反了這狗皇帝吧。」
我帶著反心回到京城,母親卻說,「姝兒,我衛家兒郎百年來前赴後繼,不是為了那個位置上的人,而是為了萬千百姓,倘若你挑起戰爭,他們的努力就白費了。」
於是我歇了心思,帶著滿身仇恨繼續效忠這昏庸的帝王。
封賞那天,我欲退而求其次,請皇帝下令為我和先生賜婚。
牽著先生的手,走上金鑾殿九十九級台階後,內侍卻宣讀聖旨,封我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