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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後山河遠別後山河遠
蘇沐晗

第1章

我的夫君裴煜恒受封太子後,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將我祖傳的趕屍用具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我伸手阻攔,卻被兒子裴寧狠推一把摔進了火堆裏。

他立在一旁冷眼看著火順著我的衣角迅速躥起來,疏離得仿佛我不是他的娘親。

「皇宮裏的人都嘲笑我是趕屍女的兒子,說我晦氣!

娘親,如果你死了,就不會有人諷刺我的出身了!」

遲來的裴煜恒叫人將我救出,送到雜物房。

「孤才入主東宮,若此時出了人命是為大凶,萬不可犯了忌諱!」

我看著這個我從死人堆裏救出,又悉心照顧了十年的男人,心如死灰。

如今他的人生回到了正軌,我也該退場了。

1

冰冷的水澆在我身上,卻冷卻不了腿上灼燒的痛。

裴寧撿起火把,還想扔到我身上。

「娘親,你若活著,隻會讓我抬不起頭,不如一死,成全了兒子。」

生裴寧時我難產,拚了半條命才讓他平安出生。

裴煜恒從不勞作,身體虧損的我又不能去趕屍賺銀子,隻好每日割破手腕,用血喂養他。

我看著如今已經九歲的裴寧,摩挲著手腕處細密的傷疤。

隻覺得很不值。

我視若珍寶般嗬護長大的孩子,竟盼著我去死!

甚至不惜親自動手。

裴煜恒一把將火把奪過來扔進火堆。

趕屍用的東西大多是木頭,片刻就被燒成了灰。

「裴煜恒!那是我爹的遺物!」

裴煜恒麵色沒有絲毫鬆動,他隻是蹲下身拽過了我的腿。

燒傷處滲出的血粘住了衣裙,被他一掀開直接帶下來一大片皮肉。

可裴煜恒隻是皺了皺眉,便讓人將我抬下去。

從始至終,他沒說過裴寧一句不是,也沒過問過一句我痛不痛。

待他終於開口時,說出口的話隻叫我如墜冰窖。

「寧兒,你是皇家血脈,殺人也不要臟了自己的手。」

我閉上眼,眼淚滑落下來。

心口處像破了一個大洞一般,寒氣遍布全身。

我用命養大的兒子,生怕我擋了他的榮華富貴。

我愛了十年的男人,生怕我壞了他的宏圖大業。

我被下人隨意扔在了雜物房的地上,直到午夜才有人推開門。

裴煜恒進來,拿著一瓶金瘡藥隨意撒在我腿上。

他站的遠,藥大部分都落在了地上。

「寧兒還小,你是做母親的,不要與他計較。

我太子之位還未坐穩,等你傷口好了就先在我身邊伺候,等過些日子我再將你抬為侍妾。」

我抬眸看他,從前濃情蜜意的眼神現在隻剩下一片荒涼。

裴煜恒娶我的時候,在我爹墳前重重叩首,說他此生隻會有我這一個妻。

他發誓會拚命護我一世安穩,如今已然全都忘了。

「裴煜恒,我隻是個山野村婦,如果我知道你是皇親國戚,斷不會嫁與你!」

裴煜恒摔了藥瓶,濺起的碎片紮進了我的傷口。

「楚漓!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若不是你曾救我一命,你早就被處理在荒郊野嶺了,還能有機會進這東宮?

讓你做侍妾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十年的山野生活沒有改變裴煜恒骨子裏的矜貴。

這樣大的動作也沒讓他腰間的玉佩晃動一分。

除了眉宇間掩蓋不住的怒氣,他沒有絲毫的失態。

就是這樣的氣質,讓我一見難忘。

裴煜恒並不記得我曾在湘江畔見過他一麵。

那時他餓的饑腸轆轆,我給了他幾個野果,他回贈我一枚玉扳指。

那枚扳指被我賣了為我爹換藥,讓他多活了兩年。

我一直記得裴煜恒的恩情,這才在後來再見他時,違背祖訓也要將他從死人堆裏救出來。

我爹總說,趕屍途中不能見活人,否則會黴運當頭。

我不信,我隻知道我要救裴煜恒。

他被我藏在屍隊裏,躲過了歹徒的追擊。

後來我們私定終身,還有了裴寧。

可現在,裴煜恒要貶妻為妾。

我看著裴煜恒,淡淡開口。

「我從來沒有妄想過榮華富貴,既然這裏容不下我,我離開便是。

隻請你念在裴寧是你親生骨肉的份上,好好待他。」

2

裴煜恒氣極,薅著我的衣領將我拎起來。

「楚漓!你這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

若天下人知道我將救命恩人趕出去,該要如何議論我!

我這太子之位又如何能坐得穩?」

我頭上的木簪被他拉扯的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那是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這些年來唯一親手雕刻送給我的。

裴煜恒盯了許久,才緩緩鬆開我。

「我知道我對不住你。

可阿漓,皇家最注重出身,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太子妃。

更何況你是一個趕屍女,整日與屍體打交道,生來就不祥!」

我靠著趕屍,養活了裴煜恒和裴寧。

如今他們轉過頭來詆毀讓他們吃飽飯的東西。

或許是意識到他的說話太重,裴煜恒歎了口氣,為我整理了耳邊的碎發。

「阿漓,雖為侍妾,可我遲早會登上皇位,到時定會封你為妃。

我和寧兒習慣了你在身邊,你為何要在意名份?

關起門來,我們還是一家三口。」

見我一言不發,裴煜恒轉身離開,讓我一個人在這裏想清楚。

他認定了我會妥協,畢竟我那麼疼裴寧。

第二天他從皇宮回來,就派人將我抬去了裴寧的寢宮。

裴寧正在屋子裏摔東西,見到我直接將一把短刃丟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被劃傷了手臂。

「寧兒!不可胡鬧!」

裴寧站在原地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卻不敢對裴煜恒撒潑。

他在學堂裏受了氣,被其他皇孫指著鼻子罵鬼娃娃,這才回來鬧脾氣。

「都是因為這個女人!我為什麼要是她生的!」

從裴寧將我推進火堆開始,他便不肯叫我娘親了。

我看著裴寧恨不得將我活剮的眼神,淡淡開口。

「裴寧,你是我親生,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裴寧惡狠狠的瞪著我,眼神完全不像一個九歲的孩子。

「你閉嘴

我父親是當朝太子!我是尊貴的皇孫!

豈是你一個趕屍女能攀附的!」

我冷笑一聲。

太子?

裴煜恒當初被其他皇子所構陷,被皇上從宗譜裏除了名趕出了都城。

他被追殺命懸一線時被我所救才能活到今日。

若不是奪嫡之路傷亡慘重,老皇帝的幾個兒子死了個幹淨,他也不會想起被流放在外的裴煜恒。

裴煜恒撿漏得來的太子之位,倒是讓他們父子倆忘了自己是誰。

「楚漓!當初你就我一命,昨日我也救你出了火堆。

我們兩不相欠了。

既然寧兒不願,你就不要再提你是他生母這件事。」

裴寧還小,他天真的以為沒有了我,他就再也不會遭人白眼。

可他不知道,裴煜恒既然能背棄我們的誓言,讓我做妾。

就一定不會容得下流著我一半血的裴寧。

等他有了新的孩子,裴寧在這東宮就再也沒有容身之處。

可這一切,都是裴寧自己選的。

我成全他。

我看著還在滲血的手臂,抬手將衣袖扯了下來。

這滿臂的傷口,全都是因為裴寧。

「裴寧,我們的母子情分,從此刻一刀兩斷。

我沒有你這樣忘恩負義的兒子!」

我拖著傷腿,緩慢的走出門。

3

我為自己換好藥,抬頭便看見了立再門口的裴煜恒。

這是回到東宮後,裴煜恒第一次到我房裏來。

「阿漓,寧兒不懂事,我們再要一個孩子便是。

不要因為這些小事,影響了我們之間的情意。」

我冷哼一聲,原來在裴煜恒心裏,兒子要與我斷絕關係隻是無關痛癢的小事。

我被傷了的心,隻需要再生一個孩子便可彌補。

本該兩情相悅的歡好,在他眼中,隻是對我的獎賞。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裴煜恒,仿佛在看一個驚天笑話。

裴煜恒無非就是怕我因為裴寧的事心裏不痛快再生出事端。

他認定了我一個孤女,離開他們父子無路可去,這才絲毫不在意我的感受。

或許在他眼裏,能將我帶回東宮,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裴煜恒見我笑著看他,覺得是我認命了。

他坐過來,解開我的衣裙。

「裴煜恒,別再做無用功了。

難道我們有了新的孩子,就不是趕屍女所生的了嗎?」

裴煜恒一頓,握住了我的手。

「阿漓,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

從此你便是從小跟在我身邊的婢女,與趕屍那些晦氣事再無瓜葛。

寧兒畢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他......」

裴煜恒頓了頓,看了我許久後才猶豫著開口。

「明日我將迎娶大將軍之女為太子妃,等到合適的時機,我會將寧兒記在太子妃名下。」

好!真真是極好!

裴煜恒明日要大婚,我卻現在才知道。

「阿漓,別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隻是一個名份而已,我的心還是在你這。

我們十年情份,難道你還不信我嗎?」

裴煜恒低下頭想親吻我,看見燒傷的我血肉模糊的腿時,卻下意識推開了我。

我望過去,裴煜恒眼中的嫌棄掩蓋不住。

「阿漓,你先好好養傷,孩子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他忘了,當初他奄奄一息時,身上的傷比我現在要慘烈的多。

是我不曾有過一絲厭棄,才將他從鬼門關帶了回來。

我用眼睛仔細的描繪著他的輪廓,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認真的看著他了。

他救過我爹爹一命,我也將他帶出了屍山血海。

他陪伴了十年,我也為他拚命生下了一個兒子。

我不需要裴煜恒對我的任何施舍。

十年情份,也不過如此。

「裴煜恒,我們兩清了。」

裴煜恒愣在原地,想要仔細探究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他問出口,就被下人叫了出去。

我默默的收拾著我為數不多的物品。

還好我爹的護身符一直被我貼身保存,這是他僅剩的遺物了。

我本想悄悄離開,給我和裴煜恒留下最後一絲體麵。

可天不遂人願。

一群拿著家夥的下人闖進了我的房門,將我拖到了正殿。

我被強押著跪倒在地。

我抬頭望向裴煜恒,他沒看我一眼,目光全放在了身旁錦衣華服的高貴女子身上。

那是今夜本該在閨房中待嫁的太子妃。

裴煜恒牽著她的手,裴寧討好的跟在她身後。

如此和諧的一家三口。

4

「本不該打擾楚姑娘的,可我嫁進來之前,總有些事要說清楚。」

太子妃眼波流轉,她的奶娘便馬上跪在裴煜恒身前,舉起一個布偶。

奶娘聲淚俱下的控訴著,自從定下了婚約,太子妃便渾身不適。

找了寺廟高僧來做法,才知道都是這個巫蠱娃娃惹的禍。

高僧說,這個娃娃出自東宮。

而東宮裏最有可能沾染這種巫術的人隻有我這個趕屍女。

「太子若不信,可親眼看看,這是不是楚姑娘的手藝。」

沒等裴煜恒說話,我便看了出來。

雖然那個娃娃被改動過,現在紮滿了銀針,又貼上了太子妃的生辰八字,但的確是我親手所製。

不過不是什麼巫蠱之術。

隻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滿腔疼愛。

我趕屍要在夜裏,那時裴寧還小,沒有我陪就不敢睡覺。

為了能安撫他,我親手縫了這個娃娃。

這個娃娃裴寧每夜不肯離身。

如今,變成了他幫著繼母陷害我的工具。

裴寧躲避著我的目光,抬手拽住了裴煜恒的衣角。

「父親,這的確是娘......

不!是楚姨娘的手藝!」

裴煜恒盯著那個娃娃,一言不發。

他不會不知道我是被裴寧和太子妃一同陷害的,隻不過權衡利弊下,犧牲掉我才是最好。

太子妃拿起手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殿下,我既要嫁入東宮,便清楚,我要有容人之量。

我可以和未來後宮三千和睦相處,但現在是楚姑娘想要害我性命!

巫蠱之術乃是禁術,若不是我發現的早,來日豈不是危及殿下清譽!」

太子妃說的情真意切,賭的不是裴煜恒對我身份的厭棄。

而是裴煜恒對自己來之不易的太子之位的看重。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擋他的路。

裴煜恒拿過那個娃娃,丟到了我麵前。

細長的銀針劃破了我的麵頰,血珠頓時滲了出來。

「人贓俱獲,楚漓就交給太子妃處置吧。」

太子妃行了一禮,聲音婉轉溫柔。

「高僧說,對下蠱之人,要斷其來路,絕其歸途。

聽聞楚姑娘父母雙亡,如今能找得到的來路,就隻剩下她父親的墳了。」

我劇烈的掙紮起來。

「裴煜恒!我爹已經死了!你們還不肯讓他安息嗎!」

裴寧招了招手,幾個人抬著一個早已腐朽的棺木過來。

棺木摔在地上的瞬間,露出了裏麵的白骨。

他用的最趁手的招魂鈴在下葬時被我放進了他的手中,如今在骨堆裏格外顯眼。

「裴煜恒!你對我要殺要剮我都隨你!

求求你!別動我爹!」

裴煜恒看了一眼太子妃,冷漠開口。

「砸。」

他的一聲令下,我爹的屍骨被下人用錘子砸成了粉末。

「爹!爹!」

可我被死死按住,隻能無力的痛哭。

「母妃,楚姨娘身上大概還有她父親的遺物呢。」

經裴寧一提醒,太子妃讓人當眾將我的衣服扒開,搜出了那枚護身符。

我唯一保存住的念想,此刻被人狠狠扔在地上,用腳碾碎。

「明日是大婚吉日,東宮不該見血,就在今夜做個了斷吧。

楚姑娘身犯重罪,不該善終。

還請太子殿下親手行刑,為天下人作表率!」

裴煜恒接過了太子妃遞來的劍,抬步向我走來。

我咬破了牙根,冷眼看著裴煜恒越走越近。

「裴煜恒,我愛錯了人,我活該。

可我詛咒你,你的下場,定會被我慘烈百倍!」

裴煜恒充耳不聞,一劍刺進了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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