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們倆在這裏母慈子孝的，反倒顯得她多餘。

宋嶼幹脆回了自己的房間，眼不見心不煩。房間久不見光，即使是在春天也顯得陰冷潮濕，她把被子扯開抖了抖，才坐到了床上。

宋家的房子是罐頭廠分的。

宋父在一個小的生產車間當組長，職位雖然不高，但畢竟在廠裏幹了二十來年了，所以宋家的房子比普通職工分的房子大了些，有兩間單獨的小臥室。

宋建國和李麗華住在主臥，宋嵐出嫁後，宋嶼就和宋全擠在次臥，中間有木板隔開，隻是窗戶也被完全隔開了。

——當然，全都留在了宋全在的那半間屋子。

累了一天，人也沒什麼力氣了，宋嶼抱著被子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外麵李麗華還在誇宋全，聲音中止不住地得意，落在宋嶼耳中，簡直是噪音。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李麗華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停了。

嗯？

宋嶼迷迷瞪瞪地打了個哈欠，心想終於說完了，耳邊就又傳來宋全的說話聲。

“媽，你能不能給我三十塊錢？”

“翠翠想買身裙子，還要雙黑色的小皮鞋。”

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宋嶼打起了點精神——翠翠貌似全名江翠翠，是宋全的女朋友，也就是這本書的女主。

怪不得今天這麼殷勤，原來是要錢。

但是她這好弟弟還真是敢要，張口就是三十塊。要知道，她上班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十多塊錢。

她人這麼好，怎麼就沒有遇到個這麼為她花錢的男人呢？宋嶼忽然有些忿忿不平了。

豎著耳朵等了好半天，也沒聽到李麗華的回答。

以宋嶼對李麗華的理解，沉默絕不代表著冷靜，反而是在爆發的邊緣了。

至於宋全，宋嶼都不想說他，都小說男主了，情商還這麼堪憂。

還沒結婚，就打著給未來媳婦兒的名號向親媽要錢，還是個不明事理的親媽，這不純純提前預製婆媳矛盾嗎？

果不其然，沉寂幾秒後，李麗華終於炸了：“三十塊錢！你以為我們家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啊？”

“全子，你跟媽說實話，三十塊錢，是不是她讓你要的？她還沒過門呢，手就敢伸這麼長。”

“媽......”宋全的聲音好像很是為難，“我就這麼一個對象，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們家的錢不給我，留著有什麼用？”

什麼叫就這麼一個對象 ，你還想要幾個對象？

宋嶼聽著，沒忍住撇了撇嘴，但是還是耐著性子往下聽。

李麗華明顯不為所動，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全子你也不能太慣著她，現在就要這麼多錢，你把人心喂大了，以後彩禮咱們怎麼給得起？”

“到時候，你媳婦兒跟人跑了你都沒地方哭去。”

宋全的聲音弱了些，似乎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他還是低聲道：“翠翠說她同事都有，也是對象送的，我不送，多丟人啊。”

這下李麗華倒是有些猶豫了，要她說，兒媳婦就是小姑娘臭美，哄哄算了，實在不行，罵一頓也就解決了。

可是兒子畢竟是個大男人，麵子可不能丟。

宋全見有戲，眼中燃起希望：“媽，您就答應我吧，我和翠翠以後會孝順您的，到時候給您生個孫子玩。”

這下可真是哄到了李麗華的心裏，她早就想著抱孫子了，一下子樂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淨說胡話，孫子哪是玩的，那得好好養！”

“是是是，您想怎麼養就怎麼養，您是奶奶您做主。”

“那錢？”宋全聲音中帶著試探。

李麗華也想通了，兒媳婦畢竟是孫子的親娘，穿得好點以後孫子也有麵子。

她大手一揮，十分爽快：“你去找你姐吧，她正好發了工資，手裏有閑錢。”

睜著一隻眼偷聽的宋嶼：“......”

瑪德，她想罵人。

她招誰惹誰了？

什麼破小說男主？

把妹的錢還得她來出。

要她說，這男主就該她來當好嗎？

什麼江翠翠，張翠翠，李翠翠，通通都是她的翠翠。

思緒流轉間，宋嶼聽到了宋全明顯興奮的聲音，像找到了肉骨頭的哈巴狗，呼吸急促，跟剛才洗碗時的乖巧完全不一樣。

“姐！”

“姐！”

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昂，宋嶼甚至有種被喊媽的錯覺。

還沒反應過來，房間的燈“啪”的一聲亮了，亮白的燈照在眼前，刺得宋嶼眼睛生疼，她伸出手揉了揉。

宋全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伸出手：“姐，給我三十六塊錢。”

“......”好家夥，有零有整，還帶中間商賺差價的。

他一臉理所當然，要不是宋嶼從頭聽到尾，險些就被他給騙了。

宋全見宋嶼不說話，以為她是不想給，他撇了撇嘴，有恃無恐：“媽答應了的。”

宋嶼反問：“我的雪花膏和搪瓷缸呢？”

她今天累了，還沒來得及跟他算賬，他反倒跑到她麵前來討債了。

“我......”宋全想說什麼，又止住了話頭。

他知道，今天不把東西還給他姐，錢他是別想拿到了。雪花膏和三十六塊錢比，當然還是三十六塊錢值錢。

想明白之後，宋全老老實實地把東西從藏的地方帶出來。

“給，都在這了。”

宋嶼打開雪花膏仔細檢查，甚至連搪瓷缸的邊都不放過吧，宋全惱了：“還都是幹幹淨淨的，我一點沒動！”

宋嶼充耳不聞，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宋全也不敢催她，就這樣眼巴巴地等著。

終於，宋嶼檢查完了。

宋全急不可耐地湊上來：“姐，錢呢？”

“錢，什麼錢？我什麼時候答應給你錢了？”

成功拿回了東西，宋嶼裝傻充楞。

“宋嶼！你......”宋全眼睛都被氣紅了，“你竟然敢耍我。”

“你給我等著，看媽怎麼收拾你。”

他冷哼一聲，放下狠話。

宋嶼一點不慌，慢悠悠地倚在床上欣賞自己的指甲。

嗯，好像是有點長了。

李麗華很快被叫過來。

她站在宋全前麵，像隻維護雞仔的母雞，氣勢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