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警局後,董莉文洗了一把臉,將盤發散開,重新把頭發簡單挽在腦後。她麵如死灰地坐在審訊室裏,身上依然穿著家裏那套家居服,隻是在外麵簡單套了一件警察為她披上的警服棉襖。桌子前麵放著的手機,播放著程君輝和沈靚最後一次見麵時的錄音。
一陣嘈雜後,手機裏率先傳來程君輝的聲音。
“出去說,別在家裏說,大過年的,別影響到孩子。”
“出去說?嗬嗬,我還真挺想在這兒說的。我也想讓你的兩個孩子見證一下自己爸爸的豐功偉績,讓她們聽聽看看,自己爸爸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你沒完了是不是。行,你想在這兒說那就在這兒說。莉文,現在報警。門是你自己開的,你這就是私闖民宅。你跟我談條件,那這就是敲詐勒索。在這兒說,可以啊,你現在先別說,一會兒你當著警察的麵兒說,好好說,往細了說,咱看看到時候進去的人是誰,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的人是誰。”
一陣沉默後,手機裏傳來兩個人急促的腳步聲。
大概過了10秒鐘,鐵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沈靚一個帶有回音的“你”字還沒落地,便是一片寂靜。緊接著,兩個人上樓梯的腳步聲接踵而至。大概過1分鐘的時間,鐵門再次吱吱呀呀地打開,程君輝先發問。
“還讓我走前麵,是怕我在你身後偷襲你嗎?就這點兒膽子,就別學電視劇裏敲詐勒索那一套。不就是想要錢嗎?說吧,想要多少錢。”
“錢?你覺得我今天來是為了錢?”
“那不然是為了什麼,為了要我的命?”
“你的命值幾個錢,有人會在乎嗎?”
“當然有了。我父母、我老婆孩子,還有整個報社,大家都在乎。我不跟你似的,孤家寡人一個,舉目無親的,沒人在乎不說,還沒任何價值。啊不,你有價值,你還有個妹妹呢,叫沈黎對吧,實驗中學的,高三(五)班。你唯一的價值估計就是給她賺錢,供她吃,供她穿,供她上學,當她的提款機,讓她考上大學,讓她出人頭地,讓她千萬別跟你這個當姐姐的一樣,出賣色相,靠勾引領導上位,靠敲詐勒索領導賺錢。”
“你放屁!”
“我放屁?你去報社問問,誰不知道你沈靚是什麼貨色。工作工作平平,人際關係人際關係不會處,不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當上秘書的。天天在同事跟前獨來獨往裝清高,跟領導麵前關起門來都幹了些什麼,你自己心裏有數。”
“我幹什麼了?”
“你幹什麼需要我說嗎?你也不動動腦子,一個業務水平不突出,隻有高中學曆的人,能當上大公司高管的秘書,大家心裏誰不清楚是因為什麼,是怎麼一回事兒。關鍵是,那你吃你的青春飯,你低調做人啊。你還裝出一副積極上進的樣子,給誰看啊,騙誰啊。你知不知道同事們怎麼評價你的,大家都說你情商太低,不會做人,還讓我當領導的好好教教。我都說了,情商這事兒,是父母教的,我個當領導的……”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爸媽沒教好我做人是吧。你罵我沒罵夠,還帶上我爸媽,你是不是人啊!”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沒爹沒媽沒教養。往男人堆裏湊,往飯局裏湊,往酒桌上湊,把自己灌暈後,還往領導車上湊。”
“你放屁!飯局是你讓我去的!酒是你灌我喝的!車是你把我往裏拉的!”
“我讓你去飯局是真心想栽培你,我讓你喝酒是給你介紹更多的人脈,好跟領導們交流溝通,對你以後升職有好處。我讓你上車是好心好意載你回去,我怕你一個小姑娘喝多了,晚上自己回家不安全。你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孤苦伶仃、孤立無援的,也就是遇見我這樣的好領導,對你照顧有加,處處想著提拔你,讓你進步。你可倒好啊,不感激我也就算了,還反咬我一口。”
“那你為什麼趁我喝多就……”
“有證據嗎?別在這兒信口雌黃。你醒來的時候房間可就你自己一個人啊,我可不在,我把你送回家早早就走了,你自己睡的亂七八糟,不知道招來了什麼野男人,還怪上別人了。”
“我懷孕了。”
“打住,誰知道是不是哪兒來的野男人把你怎麼的了,你怪到我頭上,想讓我當接盤俠。”
“時間就是那一次,我長這麼大隻有那一次。”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孩子是我的。”
“憑這個。”
“切,報告說不定是你偽造的,少拿個廢紙在這兒糊弄我。”
“那你跟我再去鑒定一次,看看到底是不是偽造的。”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
“不跟我去,那你就等著在報社OA裏看到這份報告吧,我要讓全報社、全行業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程君輝都做了些什麼。”
程君輝的語氣突然溫柔了下來。
“乖,聽話,你別跟我鬧了。50萬,我給你50萬,你把孩子拿掉,咱就當這事兒從來沒發生過,好嗎?”
“你別碰我!”
“我知道你生氣了。我再給你10萬,你出去散散心。”
“這不是錢的問題。”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讓你對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不光是報社,你們整個小區,你老婆工作的單位,你大女兒上學的學校,甚至你小女兒的幼兒園,我讓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我還要報警,我要告你強奸,我要讓你吃牢飯,讓你知道性騷擾女職工、強奸女職工的後果是什麼。”
“那就是沒得聊了對吧?!”
“嗯,對啊,就是沒得聊啊。我跟你,哪兒還有什麼可聊的啊。”
“事已至此,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我也不會再跟你客氣了。你想告就告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手裏的證據能有多硬。這麼多年,你覺得我一步一步爬上來是白幹的嗎,我有多大本事,多少人脈,你知道嗎。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會怕你?”
“是,你不怕我,那你也別怕我肚子裏的孩子。對啊,我一無所有,我怕什麼,要死一起死。但是程君輝你記住了,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不僅要讓你和我同歸於盡,我還要讓你身敗名裂。我要讓你家破人亡,讓你遺臭萬年,讓你最在意的狗屁仕途全部化為灰燼,讓你的家人在你死後被世人戳盡脊梁骨,讓你老婆恨自己瞎了狗眼,委屈自己跟了你,讓你的兩個孩子因為有你這樣的流氓、強奸犯父親而感到羞愧,一輩子無法做人,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那就徹底別聊了。”
“你放手!你放開我!”
在一陣長達5秒的嘈雜扭打聲後,錄音結束了。
播放錄音期間,瘦高精幹的年輕警察鐘楊的手指一刻沒停,一直在電腦上劈裏啪啦地記錄著什麼。他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一言不發的隊長雷磊,雷磊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上半身藏在台燈光線照不到的陰暗處,沒有任何開口問話的意思。鐘楊隻能接著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上的樓頂。”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大概就是當他們兩個打起來的時候吧。”
“你到樓頂時,看到了什麼?”
“我親眼看到了沈靚推我老公墜樓,然後自己跟著跳樓了。”
“你為什麼要一直保持通話?”
雷磊直起身子,從台燈暗處出現,露出深邃的目光,打斷了鐘楊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