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男友被困深山，我獨自進山搜救。

可山裏找了整整一夜不見人，我卻墜落山坡，失血過多昏迷。

再睜眼，病房外傳來陣陣哄笑，

“宋知予這個蠢女人又被騙了！”

“這已經是我們騙她的第九十九次了吧？”

“從你假裝落水，她為了救你冬天跳進冰湖。到你假裝中毒，她居然跑去徒手挖牛黃......”

“這次更誇張，騙她你困在深山，她連命都不要了，真是癡情種！”

我掙紮著撐起身體，一眼看見病房門口的男友謝無染。

他鶴立雞群，眼神帶笑。

沒有一絲迷路受困的狼狽模樣。

幾個兄弟更加起哄，

“誰讓這個女人當年趁謝總落魄，就狠心拋棄他？”

“這種女人，就是要玩個夠，最後再把謝總和雨桐小姐的訂婚宴請柬甩她臉上！”

原來，謝無染早就有未婚妻了。

可他不知道，我當年，到底為何和他分手。

1

病房外對話像鋒利刀刃，紮進我的身體裏，一遍遍提醒我自己有多蠢。

為了救謝無染，我從山坡滾下去，全身鮮血淋漓，差點搭上命。

原來卻隻是他們逗樂的把戲。

我宋知予，在他眼裏，隻是一個隨叫隨到的笑話。

兩年前，謝無染剛從落魄無依發展到京都科創圈最年輕富豪，一時風光無限。

那天我救援結束，我滿身泥濘地走出廢墟，看到他穿著昂貴的西裝，開著瑪莎拉蒂，倚在車門旁對我淺淺微笑。

“知予，好久不見。”

“現在，我終於配得上你了。”

從此，他每天出現在我生活裏。

送花，送禮物，接送上下班，噓寒問暖，溫柔得不像話。

我以為，謝無染是真心回來找我的。

現在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報複我的懲罰遊戲。

他的愛、終究丟了。

成了恨。

謝無染見我還閉著眼，旁若無人抱著他心愛的未婚妻程雨桐走進來。

“這裏是醫院......”

程雨桐聲音欲拒還迎。

“怕什麼？她昏著呢，不會醒的。”

謝無染聲音低啞撩人。

一如他每天關心我時，在我耳邊的寵愛。

五年前，是我不顧他跪在地上求我，毅然轉身離開。

當時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如今變成和程雨桐的曖昧喘息。

我緊緊閉上眼，卻擋不住兩人親吻的濕潤聲音，不斷鑽進來。

也擋不住女人甜膩香水和謝無染身上的薄荷，兩股香味糾纏，逐漸彌漫整個空間。

胃裏翻江倒海，喉嚨泛著苦澀，心仿佛被人攥住，我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重新恢複寂靜。

我緩緩撐起滿是傷痕的身體，不顧身後護士呼喊，逃似的離開醫院。

一路跌跌撞撞，我喉頭腥甜，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也不知走了多遠，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我顫抖著拿起電話，看見屏幕上顯示的是女兒小小的名字。

另一頭傳來軟糯聲音：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小小想你了......”

我胸口一緊，喉嚨發酸，眼淚再次止不住落下來。

“小小乖，媽媽......媽媽很快就回來。”

我努力擠出笑容，聲音卻止不住顫抖。

2

那頭，又傳來我媽焦急的聲音：

“知予，醫生都說了，你的心臟必須出國繼續治療，你好不容易活下來，非要留在國內幹什麼救援隊！”

“你才幾歲，就不顧命了？再這樣下去，你讓小小怎麼辦？”

“那個男人，就那麼好嗎？”

是啊。

謝無染，有那麼好嗎。

聽著媽媽的話，我眼淚又一次滾落下來。

身為救援隊，我一直都是最堅強的那一個。

上山下水、風裏來、雨裏去，打破所有人對女人不能救援的成見。

再苦再累也不曾流過一滴淚。

可今天，我卻已經不知流了多少眼淚。

我壓住聲音，

“媽，我聽你的，出國繼續治病。”

“但是，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媽媽頓時鬆了口氣，聲音都溫柔了幾分，

“好好好，什麼忙媽都幫你！”

掛了電話，我茫然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宋知予，你到底去哪兒了！”

一聲爆喝，隨之而來，是清冽的薄荷香。

身後的男人一把死死抱住我。

我掙紮，手腳並用試圖擺脫束縛。

可男人的臂膀如同鐵鏈一般將我牢牢禁錮，幾乎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

謝無染的呼吸急促，一下又一下，我脖子迅速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要自己從醫院跑出來？！”

謝無染的聲音微微發顫，透著焦灼與不安，懷抱收緊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謝無染眼底有濃烈的情緒翻湧，眸中全是慌亂。

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凶暴、孤傲、心疼，又被關在這個溫潤的殼子裏。

差點讓我以為，謝無染真的還愛著我。

可他脖子上，明明還帶著病房裏和程雨桐的吻痕。

我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語氣淡漠，

“隻是出來透透氣。”

謝無染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間黯淡下去。

見我轉身想走，他卻猛地再次將我抱起，不顧我的掙紮，將我直接塞進豪車，

“你必須馬上去康複中心，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我咬緊唇瓣，不發一語。

車停在私人康複中心門口，他正要扶我下車，卻突然聽到一個稚嫩卻憤怒的聲音遠遠傳來：

“壞蛋！放開我媽媽！”

下一秒，小小氣鼓鼓地，揮起拳頭狠狠砸向謝無染的腿。

謝無染一怔，目光落在小小和他八分相似的臉上，神色瞬間凝固。

3

沒想到，謝無染帶我來的療養院，竟然是小小平時治療的地方。

我一把護住女兒，將她擋在身後。

謝無染卻死死地盯著小小，眼裏翻滾著難以置信的情緒。他一把扣住我手腕，聲音壓抑而顫抖：

“知予，這......是不是我的......？”

他說不下去了。

我避開他灼熱的眼神，沒有作聲。

我越是冷靜，謝無染越眼裏的情緒越慌亂，握著我手腕的力度大到幾乎將骨頭捏碎：

“這孩子多大了？”

“當年你到底為什麼要離開我？”

“明明我們那麼相愛......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五年前，我們是從校園開始的情侶。

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注定走進婚姻殿堂。

那個冬天，謝無染創業在外地出差，我的某一次忽然昏倒，將兩人命運從此改變。

我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再俗套不過。

回憶戛然而止，我的心口猛地刺痛。

深呼吸，我抬眼看謝無染脖子上的吻痕，唇角扯出一抹淒涼的笑：

“謝無染，你還愛我嗎？”

謝無染神色一滯，眼底迅速浮起一層複雜情緒。

還不等他回答，療養院大門被推開，護士笑盈盈地拉住我：

“這位就是病人？總算來了，您不在的時候謝總急的呀！我陪您進去做複健吧。”

我轉身蹲下身抱了抱小小，柔聲安慰：

“小小，媽媽去治療，你乖乖回去做檢查，好不好？”

小小怯怯地望著我，懂事地點點頭。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複健室。

護士將我綁上冰涼的病床，拉起簾子遮住了我的視線，邊上一堆儀器嗡嗡作響。

簾子後頭，傳來幾個熟悉的聲音。

——是謝無染那些朋友們。

他們聲音裏帶著玩味，

“有些賤人，就是把自己太當盤菜了。還玩失蹤呢？”

“誒，聽說複健總是很痛，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複健就是會疼得讓人死去活來，有人都會疼得尿失禁呢！”

一陣哄堂大笑。

“雨桐，你來按按鈕，讓你開心開心......”

下一秒，毫無預兆，一陣電流鑽進我的骨頭。

劇烈的疼痛，瞬間像密密麻麻的刺，貫穿全身。

我緊咬牙關，額頭冒出冷汗，身體劇烈顫抖，卻死死咬住牙，不願吭聲。

很快，嘴裏都是濃鬱的血腥味。

簾子後一群人，見我骨頭那麼硬，居然一聲不吭，又嘰嘰喳喳叫著調高能量。

疼痛如同烈火炙烤，又如刀刃狠狠劃過我的骨頭，我大口喘息，腦海逐漸模糊，視線一片漆黑......

意識即將崩潰的邊緣，門忽然被撞開，謝無染憤怒的聲音響徹房間：

“你們在幹什麼？！”

“怎麼把她弄暈了？！”

4

我的意識模模糊糊。

依稀感覺謝無染大發雷霆，發了狠，將那些儀器狠狠砸在地上：

“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我帶她來，就是為了治病，不是為了讓你們玩弄她！”

他的兄弟們哄笑起來，嘲弄開口：

“謝大總裁，你生這麼大氣，該不會真對宋知予動心了吧？”

“這下雨桐可要傷心了哦。”

程雨桐捂著臉，哭哭啼啼，一臉的委屈：

“無染哥哥，你是不是又愛上知予姐姐了？”

謝無染皺起眉頭，咬牙：

“怎麼可能？我隻不過不想你們玩過頭，鬧出人命！”

話音剛落，他狠狠扣住程雨桐的腰，吻上她的唇。

周圍頓時是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謝無染的吻，激烈又決絕，像是在證明給所有人看，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可他的眼神卻始終空洞，竟還走了神。

自己想吻的，到底是誰......？

程雨桐的香水味，有那麼濃烈嗎？

那個小女孩......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謝無染心不在焉地結束這個吻，周圍的人哈哈大笑著離開，病房又重新歸於安靜。

......

我閉著眼，整個人後背濕透，無法動彈，也無法睜眼。

謝無染輕輕靠近我床邊，半跪下來。

他極輕極緩地、吻了吻我受傷的腳背。

“知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次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謝無染說得那麼輕，聲音那麼啞，似乎真的充滿歉意。

可一吻結束。他一起身，脖子裏的項鏈滑出來。

冰冷的銀鏈上，墜著一枚耀眼的訂婚戒指。

在屋子裏熠熠生輝。

......

一周後，我和小小在遊樂園玩。

恍如隔世的平靜，卻被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

屏幕上是謝無染的名字，接通後，卻是程雨桐嬌媚的哭腔：

“知予姐姐，不好了！無染他又出事了......他現在被困在廢棄的廠房裏，有危險！消防隊來的太慢！”

心臟猛然一縮。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5

我帶著小小一起，趕到事發現場。

滾滾濃煙，衝天而起，撲麵而來的灼熱仿佛能將人熔化。

“消防隊還不來？”

“來不及了，謝總人還在裏麵！誰能救救他啊！”

蹲下身，我捧起小小稚嫩的小臉，輕聲而堅定地問：

“小小，還記得我們排練好怎麼做嗎？”

小小用力點頭，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透著她年齡不該有的倔強。

“媽媽，小小都記得。小小不會害怕。”

“乖，”

我輕輕親了親她額頭，深吸一口氣，決絕地轉身衝進火場。

身後，那群狐朋狗友果然哄笑起來：

“宋知予真的又來了！我還以為她上次被電傻了呢！”

“雨桐，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謝總真是厲害，這女人這麼傻，被騙多少次都不長記性！”

火焰與濃煙交織在眼前，仿佛置身地獄。

火場外，謝無染匆匆趕到。

他還沒來得及一起取笑我，卻一秒看到站在外圍、獨自一人的小小。

謝無染的呼吸驟然一滯，發了瘋似的衝過去，想要抱起小小：

“小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宋知予瘋了？

怎麼可以帶孩子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小小眼睛紅了，抬頭狠狠瞪著他，稚嫩的臉上充滿恨意：

“都是你害死了媽媽！我討厭你！”

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踢了謝無染一腳，掙紮著、哭著往火場跑去：

“媽媽！我要媽媽！”

“小小——！！”

謝無染聲音嘶啞，目光絕望而驚恐，拚命衝向火場。

卻被眾人死死拉住，

“謝總，沒關係的，這都是特效，你再等會......”

“轟”一聲爆燃，熱氣吹散了下半句話。

廠房倒塌，門口一片狼藉。

火焰洶湧，瞬間吞沒了我和小小走過的路，吞沒了一切。

“......宋知予？”

謝無染愣了，輕輕地呢喃我的名字。

沒有回答。

空氣裏隻有熊熊燃燒的火。

他呆呆在原地呆立許久，我和小小，沒有再出來。

沒有了。

好不容易找回的寶物，又要沒有了。

火卻越燒越旺，恐懼瞬間死死攥住謝無染胸膛。

“宋知予？！！——”

謝無染忽然發了狠地大喊。

他的猶豫、憤怒、不甘、他上位者那不值一提的傲慢，在這一秒，全部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