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到底是個男兒,手裏又有了錢,難保張小村那幾個不會再攛掇他去賭。
臘八低低的跟她作保:“我在娘跟前發了誓言的,我要是再賭一個子兒,你就拿刀剁我的手。匣子裏的錢,是留著給咱倆贖身的。”
雲翹是真的為他們做好了一切打算,小卷兒是個丫頭,年紀又小,就算先贖出去,她也沒辦法立足,必須得先讓臘八贖身,有了正經活計,有了依靠,才可以把小卷兒贖出去。
“就算不賭,他們要是問你借錢,你就說錢都在我這兒,叫他們來找我。他們就不敢了。”小卷兒又囑咐一句。
她爹就是個爛賭鬼,小卷兒是深知賭這個東西不能沾的。
“嗯。”臘八應聲,又往外攆她:“你今兒頭一天分房,回去晚了多不好,你快些走吧。”
外麵日頭斜了,散出金黃的日光來,小卷兒看了一下天時,才忙忙的往晴香房間跑。
再晚點,難道要當著客人的麵兒打掃屋子嗎?
小卷兒拎著熱水回來的時候,晴香隻當她跟小姐妹碰上聊了一會兒,也不怎麼在意。
小卷兒幹活麻利,晴香是越看越喜歡,真就跟投了緣似的,待小卷兒收拾好一切,額上微微出汗,晴香又把她抱了回來給她擦擦汗,開了自己的首飾匣子給她數:“這個是金鳳釵,純金的,是這裏邊最貴的一個了,每天都要開匣子看看,這套紅寶石頭麵,是我出外場的時候常戴的,你看看好不好呀?”
她手裏拿著那副頭麵裏鑲紅寶的流蘇墜,在小卷兒眼前晃來晃去,小卷兒咯咯笑,看著就覺得心裏頭發甜,晴香又捏了捏她的腮:“真是的,叫我撈著你這麼一個好寶貝。”
小卷兒卻是看到了晴香桌子上的眉粉,似乎有點在意,晴香也看到了她的視線,問:“這眉粉怎麼了?”
小卷兒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不太敢說。
晴香便伸手向她腋下去撓:“你不說,我就撓你癢癢。”
小卷兒慌忙逃,一大一小鬧了一陣,小卷兒才有些靦腆的開口:“我說這話姐姐別嫌我事兒多。隻是之前看阮師父描眉的眉粉跟姐姐的不太一樣,所以有些好奇。”
晴香伸手開了眉粉盒子遞給她:“哪不好了?”
小卷兒又從梳妝台上取了一包抹臉的香粉,跟那盒子裏的石黛粉混合起來,手心裏便捧了一小撮淺灰色的粉來:“阮師父說,這麼混了之後,暈開來更好看,姐姐要試試嗎?”
晴香看了看那灰色的混合眉粉,眉毛一挑,還真的覺得有了新思路。
她卸了自己的眉妝,又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挑眉粉與香粉混合出一種深灰色,代替原本的黑色黛粉蘸水上了眉妝的主體,又將小卷兒手裏的淺灰色粉末些微的暈染在眉邊。
對著鏡子左照右照,眼睛裏都放出光來了,這麼一弄雖然複雜了許多,但濃淡相宜的眉妝比先前描的眉更細膩也更不顯眼,整個妝容的重點便從原本深黑的眉毛處挪到了她顧盼生輝的眼睛處。
晴香是大喜過望,這效果都快趕上外頭價比黃金的青雀黛了。
“哎呀,真真是個小寶貝兒,遇上你我可沾大光了!”口上是新上的胭脂,晴香隻好拿鼻尖蹭了蹭小卷兒的臉,權當親香了一口。
“又是得著什麼寶貝了,就興奮成這樣。”一道男人的聲音乍然響起,小卷兒吃了一驚,這人是誰?
晴香也有些驚訝:“這麼早?韓媽媽怎麼也沒叫一聲?”
男人有些沒骨頭一般倚在晴香的梳妝台處,手裏撚了一下新調出來的灰色眉粉,又去端詳晴香的臉:“青雀黛?”
晴香也閉了眼湊上去給他看:“我哪裏買得起那昂貴的玩意兒。”
男人捏著晴香的下巴,左看右看:“別說,效果甚至比青雀黛還強一些。”
青雀黛可沒有從中灰到淺灰的漸變。
晴香咯咯直笑,賣關子:“當然是我新得著的寶貝給的呀。沈少爺你醋不醋?你可被比下去了。”
原來這男人就是沈少爺。
小卷兒悄悄去外間布置幹果鮮果,沏茶,聽著裏麵晴香姐姐與沈少爺調笑。
眼觀鼻鼻觀心的隻管做事,權當自己不存在。
晴香推著沈少爺到外間來,那位沈少爺方懶懶散散的癱倒在床上,一副疲憊的模樣。晴香招了招手,小卷兒便將裝了幹鮮果的小桌子搬到了床上去,又拿茶杯給沈少爺倒了一杯茶。
沈少爺爬起來,大模大樣的看了小卷兒一眼,小卷兒心裏一緊,沒明白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