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做了三年全職主婦後，婆婆不僅不體諒，還對著孩子陰陽嘲諷：

「真不知道你媽是幹嘛使的，連幾個小孩都看不好！做飯？做飯咋了，做飯就不能看孩子了嗎？」

「就她這性格放在過去，放在家家戶戶六七個孩子的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受呢！現在的女人真金貴，一點都使喚不動了！連看看自己家孩子都推三阻四的，又不是後娘生的。」

「小航，不理媽媽，來，跟我說，討厭媽媽，媽媽是壞媽媽！」

我轉臉將圍裙摘下扔她臉上，當場擺爛：「行啊，我是壞媽媽，以後你們幾個就婆婆全管了。」

我倒要看看，她怎麼做好三個孩子的奶奶的！

1

「媽媽，姐姐踢我屁股！」

「胡說，是你先把我積木推到的！」

「嗚嗚嗚嗚，媽媽，我要找媽媽！」

......

這邊剛把熬好的湯從煤氣灶端到灶台上。

那邊三個小不點又迫不及待的來找我斷官司。

望著那三個身影，我頭皮發麻，頭骨都在隱隱作痛。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無法適應三個小孩同時叫我媽媽的混亂局麵。

我跟老公結婚十年。

雙胞胎女兒今年剛上一年級，剩下一個兒子剛過了三歲生日。

按理說是多少人羨慕的家庭配置，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大家都知道，每個小孩都是一個魔頭。

對尋常人家來說，家裏有一個魔頭就夠了。

可我家，這樣的魔頭足足有三個，而且還都是打不得罵不得的年紀。

我手忙腳亂的一手一個把她們分開後，兒子跌跌撞撞跑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

「吃飯，我餓！」

我怕廚房的明火傷到孩子，忍不住衝沙發上正躺著看電視的婆婆道：

「媽，看下小航行嗎？我在做飯......」

婆婆假裝沒聽到，還把電視聲音調高了點。

我隻能蹲下身告訴兒子，讓他去找奶奶和姐姐們玩會。

小航癟了癟嘴，不情願的開始往客廳挪。

很快，我聽到客廳傳來了婆婆陰陽怪氣的聲音：

「小航，你過來找奶奶啦？快快快，奶奶抱抱！真不知道你媽是幹嘛使的，連幾個小孩都看不好！做飯？做飯咋了，做飯就不能看孩子了嗎？」

「就她這性格放在過去，放在家家戶戶六七個孩子的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受呢！現在的女人真金貴，一點都使喚不動了！連看看自己家孩子都推三阻四的，又不是後娘生的。」

「小航，不理媽媽，來，跟我說，討厭媽媽，媽媽是壞媽媽！」

我震驚的轉身看向她們。

婆婆正一字一句的對著小航說著這些話，甚至都不背著我了。

懵懂的小航就學著他奶奶的樣子，頓巴巴的說：

「媽媽…是壞…媽媽。」

我皺著眉走過去：

「媽，你說什麼？」

婆婆暗戳戳翻了個白眼：

「曉璿，不是媽說你，媽來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很容忍你了。我連說你一聲都不行了嗎？再說，我說的不是真相嗎？你老公舒遠在外麵風吹日曬的奔波工作，多辛苦啊，你一天在家裏連門都不用出，冬暖夏涼的，現在倆孩子也上學了，又不用你操心，這不是明擺著在享清福嗎？」

「而且今天這件事兒，誰說做飯就不能捎帶著看孩子了？我們以前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就你不能一心二用啊？我都已經六十來歲了，你還讓我幫忙看孩子，我哪兒有這精力啊！」

我抿了抿唇：

「可是當初舒遠不是跟我說，接您過來就是為了幫我分擔分擔，看看孩子嘛......」

婆婆順勢打斷我：

「你也說了，是“幫”你分擔。這麼說吧，我幫你看是情分，不幫你看是本分。你少在這兒要求我這那的。」

「再說，家裏不就這麼點活嗎？至於你每天忙到腳不沾地嗎？我看你就是想在舒遠麵前做做樣子，讓他看到你的付出唄？」

我愣在原地。

“家裏不就這麼點活”？

合著家務是自己做好的、床單被罩衣服是自己鑽進洗衣機的、飯菜是微波爐自製的、孩子是自己收拾好去上學的？

“幫我是情分，不幫我是本分”？

當時為了懷孕，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促排針。

懷雙胞胎的時候肚子大到多離譜她也不是不知道。

費勁半條命才生下的這三個孩子，都冠著她家的舒姓。

感情都是我活該，是我自找的？

我剛準備還嘴，小航就拉著婆婆，要她陪他玩遊戲，還不忘給我攆回去做飯。

我渾渾噩噩的走到灶台邊，掃了眼滿處狼藉，鼻間發酸。

我爸媽沒的早，要是在天上知道她女兒現在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大概得著急的團團轉了。

2

自我和婆婆幹仗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我的四菜一湯將將做完。

婆婆為了自己躲清淨，直接把自己手機給小航看，自己樂得輕鬆。

臥室裏，舒可欣和舒可意倆姐妹鬧得厲害。

客廳裏，舒可航又捧著手機一條條的刷著抖音，聽著裏麵傳來的魔性背景音樂。

嘰嘰喳喳，鬧鬧騰騰。

我剛將飯菜端到餐桌上，老公舒遠就打來了電話。

不出意外，一如既往還是那句相同的話——

「我今晚陪領導應酬，你們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我認命的歎了口氣，拿來碗筷擺好，挨個叫名字喊吃飯。

在我癲狂似的第四聲喊叫後，她們才七七八八的鑽了出來依次坐好。

看著桌上的菜，婆婆又開始皺眉了：

「何曉璿，你忙活了這麼長時間，就做了點這？」

我低頭看了一眼。

白灼大蝦、可樂雞翅、蟹黃豆腐、小炒牛肉，再加一個蛋花湯。

這菜係很差嗎？

我沒吭聲，給每個孩子麵前舀了碗湯，叮囑他們乖乖喝完才能吃肉肉。

順帶擼起袖子開始剝蝦。

從一開始，隻要我家吃這種帶殼的東西，剝皮就是我的任務。

舒遠嫌臟不想上手，婆婆借口自己手笨剝不出來，幾個小孩更是指望不上。

除了我也沒別人肯幹了。

大概覺得我毫無反應是在“無聲抗議”吧，婆婆臉色沉了沉。

我正低頭剝著，一雙筷子“啪”的扔在桌上，戳起來的菜湯濺了我一臉。

婆婆朗聲道：

「我不吃，這菜我吃不下！」

「你自己看看，蟹黃黏黏糊糊的多惡心？可樂雞翅太甜了，牛肉又老又柴，我牙口不好不能吃。」

「蝦仁也是半天都剝不出來，要想吃上你手裏的蝦，估計得等到下輩子！」

「何曉璿，以後你做飯之前能不能問問我，看看我今天想吃什麼？幾個孩子想吃什麼？而不是任由你發揮！」

說著，她起身就離開了餐桌，回屋摔上了門。

三個孩子懵了，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我。

被好明嘲諷了一通，我眉頭一皺。

大女兒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偷偷在我耳旁道：

「媽媽，很好吃。」

我沒挪窩，硬生生把那盤蝦剝完，看著她們一個個下了肚，草草扒拉了兩口飯就算吃飽了。

酒足飯飽後，三個孩子鳥獸狀散開，各玩各的去了。

等我收拾好往臥室走的時候，隔著門都能聽到婆婆用手機“全民k歌”的聲音。

她用不成調的嗓音翻唱青藏高原。

我都能想象到她漲的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與她房間對應的是我們的屋子。

咫尺的距離，推開卻是另一番樣子。

幾個小孩肆無忌憚的在床上玩枕頭大戰，將床單被罩弄的一塌糊塗，地上還有好多扔下來的床品和玩偶。

我想罵他們，讓他們統統給我安靜下來滾去睡覺。

可想起老公說，這就是孩子的天性，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應該這麼玩，要是死氣沉沉的在床上玩手機，跟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有什麼區別。

他說得簡單。

可他這麼多年忙於應酬，沒有在家裏陪過他們一次，沒有跟我一起收拾過一回家。

在他眼裏是釋放天性的這些活動，我隻覺得鬧心。

3

等按序伺候他們三個洗漱上床，已經11點了。

我這才有自己空餘的時間。

當然，也不全是自己的時間。

我得趁著晚上休息時間在手機上買菜，買孩子的學習用品、老師要求購置的東西，還得搶價錢合適的生活物品。

爭取第二天就能送到。

這些事舒遠從來不關心，婆婆更不會主動關切、不會給我貼錢補助。

我多希望她能像其他老頭老太太一樣，大早晨為了幾斤雞蛋跑二裏地。

可我婆婆自從來了我這兒，就迷上了手機，每天抱手機的時間比抱孫子都多。

日子，不該是這樣的。

等買完這些東西後，我又換著購物平台，領了不下幾十張優惠券，好好比對了下衛生巾價格，最終買了個最便宜的。

孩子們的東西我得買好的，自己的東西怎麼將就怎麼來。

畢竟手裏的錢都得跟舒遠要，有時候花多了他還會質問我，讓我節約點。

......

忙完這一切，已經過了12點。

我趕緊把手機丟下睡覺。

明天是周一，可欣可意得上小學，我得趕在8點之前把她們送到地方。

回來還得照顧兒子。

又是一場硬仗。

不知過去了多久，熟睡的我感覺身旁一陣塌陷，接著一個渾身酒味的人抱住了我。

我心下了然，舒遠回來了。

他在我頭頂上嘟囔，讓我明天七點半叫他起床，他得早去公司處理事情。

我迷迷糊糊應下，就這麼又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如往常一樣的一陣兵荒馬亂。

我總算在即將出門時叫醒了睡眼惺忪的舒遠，而且趕在8點之前把女兒們送到了學校。

繞路去快遞站拿了一大箱洗衣液，我費勁巴拉的把它們搬上電動車，往家裏騎去。

騎車回家的路上，我才能勉強有個舒口氣的功夫。

開門進屋時，婆婆正靠在沙發上玩手機。

知道我回來，她眼皮都沒抬，掉了個個兒繼續玩。

等把手頭的東西都收拾完，我才有空偷偷打開臥室門，看向仍在熟睡的小航。

他跟兩個姐姐不一樣，從小就睡得沉，不到9點不起床。

任憑外麵風雨飄搖，他自巍然不動。

這樣也好，給我更多的時間去打理家裏。

急頭白臉的將家全部擦了一遍後，我從臥室抱出來一摞女兒們的衣服，還有零星的幾件舒遠的衣服。

往衛生間一走，我傻眼了。

本來應該在原地正常工作的洗衣機，上麵卻突然多了一把鎖。

沒錯，還是把鐵鎖。

我試圖上翻洗衣蓋打開它，卻發現機蓋上方被鑿了個洞，洞上連著個合頁，孔洞處掛著個小小的黃色小鎖。

我氣笑了，忍不住衝出去問道：

「洗衣機什麼時候多了把鎖？家裏就咱們幾個，安個鎖是防誰呢？」

婆婆慢條斯理的放下手機：

「你說那個啊，你走以後，我讓小遠安的。」

「我跟小遠說的很清楚，現在也讓你聽聽。我早就說過了，孩子們的衣服應該用手洗，洗衣機又臟又費電，還洗不幹淨，簡直就是百害而無一利！既然你這麼依賴洗衣機，那我隻能用這種辦法讓你注意些了。」

「曉璿，你不上班，不知道外麵的物價現在漲的有多離譜，靠著小遠的工資要足足養活我們五口人，你還敢用洗衣機洗衣服？你覺得現實嗎？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在這種小地方省點錢，小遠在外麵不就能少喝幾杯了嗎？」

我瞪圓了眼睛，無法想象舒遠是怎麼會同意他媽給洗衣機上鎖這種無理要求，又是怎麼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她鑽孔打洞。

婆婆衝我笑了笑：

「對了，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家裏有一個女主人就夠了。」

「舒遠先是我兒子，再是孩子們的爸爸，然後才是公司經理，最後的最後，才是你丈夫。」

4

婆婆的話像一盆涼水一樣給我澆了個透心涼。

她說的對。

以我對舒遠的了解，他肯定是覺得這麼做對，才會幫他媽給洗衣機上鎖的。

我們結婚這麼久，我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可這一切在舒遠眼裏，都是我為人妻子“應該做的”。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愛情的話，現在早就演變成親情了。

用他的話說就是：「何曉璿，我現在摸你，就像左手摸右手。」

別的不說，自從懷了小航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過夫妻生活。

人家都說沒有動作的愛不算愛。

或許舒遠早就不愛我了。

他隻是覺得我適合這個家，適合當一個賢內助，僅此而已。

其實早在我誕下頭胎的時候，我還是個職場女性。

雖然掙不了很多錢，但不算跟社會脫軌。

但因為懷小航的時候胎像不穩，醫生要求臥床休息，我隻能辭職躺在家裏。

經過三年的蹉跎，我確實如婆婆所說，要與這個社會脫節了。

每天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學校、家庭、菜市場。

或許在他們一家人眼裏，我跟免費保姆毫無差別。

我撐著茶幾，才能勉強讓自己不泄力跌倒在凳子上。

良久，我默默吐了口氣。

婆婆說的對，家裏有一個女主人就夠了。

從現在開始，他們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了。

不是覺得沒有我會活得更好嗎？

那就這麼做吧。

我為舒家活了十年，也應該作為“何曉璿”活一活了。

想通後，我將衣服一股腦堆在水池裏。

然後果斷返回自己臥室，將熟睡的兒子輕柔抱起，擱到婆婆房間。

無視她慍怒的呼喊，反鎖屋門，帶好耳塞、蒙上被子，結結實實的睡了一覺。

這次，是我十年以來睡得最熟最香的一次。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等等，小航是交給了婆婆，我不用擔心。

但可欣和可意還在學校，我不去接，是不是就沒人接他們了？

想到這裏，我趿拉上拖鞋就準備往門外跑。

門外傳來婆婆暴躁的聲音：

「舒遠，我拿你這個媳婦真是沒辦法了！你都不知道她今天有多狂！不就是因為我把洗衣機鎖上了嗎？人家倒好，衣服往旁邊一扔，孩子往我身邊一放，啥也不管，自己蒙頭睡大覺去了！我從白天叫到她晚上都不帶醒的！」

「這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讓你回來接孩子，你倆女兒怎麼回來的我都不敢想！指不定被人販子拐走了，都得露宿街頭呢！」

「你可得好好說說她，跟我鬧脾氣無所謂，跟孩子過不去是幾個意思？這幾個娃不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嗎？」

接著，我聽到了舒遠熟悉的聲音：

「我知道，不管怎麼樣，今天確實是她的問題，我會好好說她的。」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成了三個孩子的媽媽，怎麼還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呢？今天生氣不去接孩子，明天生氣不去喂孩子，後天生氣是不是就應該跟我鬧離婚了？跟我鬧無所謂，跟你鬧、跟孩子鬧就不行！好好的一個家，在她手裏硬是被拆的什麼都不是！」

「媽，你放心，你給我看了這麼長時間孩子，我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啊！一會等她出來我就好好說說她！」

我渾身如墜冰窖。

原來在舒遠眼裏，我每天的辛苦他視若無睹。

他媽每天抱著手機刷個沒完，倒成了“看孩子”的大功臣？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