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一個超能力，那就是賠錢貨。

對我越壞，賠錢越快。

01.

小學那會兒。

因為爸媽由於工作性質，實在辦不到每天回家照顧我。

由於我媽沒娘家，我爸又跟爺爺家翻了臉，兩人商量了幾天。

最終決定以出對方夥食費為叫喚，拜托鄰居幫忙照顧我的一日三餐。

說是夥食費，但爸媽每個月基本都會雷打不動的給鄰居三千。

就怕對方心裏不滿意。

可惜呐，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

鄰居拿著我爸媽的錢，表麵上說一定給我吃的營養健康又豐盛，甚至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會照顧好我。

可事實卻是，錢，他們是要拿的，我，他們是不管的。

我第一天帶著碗筷上門時。

那一家三口就做出了，等他們自己酒足飯飽之後，才允許我上桌幫他們收拾剩飯，吃完飯，還得負責洗摞起來比我人都高的碗筷盤子。

那時候我年紀小，被他們嚇唬哄騙一通，沒敢把這件事告訴我爸媽。

就這麼忍氣吞聲地挨了兩年，才被突然回家想給我一個驚喜的爸媽發現。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當爸媽看到小小的我，墊著腳站在廚房費力清洗碗筷時的表情。

心疼自責愧疚還有澎湃而起的憤怒。

媽媽一個箭步衝上來，眼眶猩紅將我抱進懷裏，強壓怒火低吼。

「你們還是人嗎！」

起初的心虛後，鄰居家男人竟然還振振有詞。

「洗個碗怎麼了？我們這是好心培養她打小就能養成吃苦耐勞的好習慣！再說了，誰家女孩不幹家務？她都十多歲了，再不學怕是以後都要嫁不出去了！我們還不是為了她好？」

「你他媽放屁！」

文質彬彬的爸爸猶如憤怒的雄獅，直接朝著男人揮出了拳頭。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臟話，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打人。

憤怒之下，爸爸拳頭揮得虎虎生風，直到警察趕來，才堪堪把人拉住，沒真鬧出人命來。

得知這場糾紛的緣由，警察對這一家人也表現出了十足的嗤之以鼻。

「收了人錢就好好辦事嘛，你們這可算虐待兒童了啊，別說打你，人家都能去法院告你了。」

02.

一聽可能得進監獄。

鄰居一家立刻邊撒潑打滾邊賣慘求饒。

男人頂著滿臉血爬到爸爸腳邊。

「齊哥！齊哥我錯了，我真錯了，你打我罵我讓我道歉還錢都可以，千萬不能告我啊！我這兩年生意越做越差，又是跟朋友借錢又是銀行貸款，我要是進去了，我老婆孩子就完了啊！」

「齊哥！求你了齊哥！」

說到情急，男人猝然鬆開爸爸褲腳，跪在他麵前就開始子扇耳光。

爸爸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表情狠戾。

「你孩子？王建興！就他媽你有孩子是吧？我們夫妻倆那麼信任你，把閨女托付給你們兩口子，還每個月定時定點給你們打生活費！你口口聲聲說會照顧好我閨女，就是這麼照顧她？！」

「讓她吃你們剩飯，洗碗，還得幹家務給你兒子洗襪子！」

爸爸怒道：「你們兩口子還是人嗎！良心讓狗吃了嗎！我家哪裏對不起你們，讓你們這麼對待我閨女！」

媽媽沒說話，隻抱著我默默流淚。

因為在家吃不好還得幹活兒，我這兩年體重直線下降。

爸媽也不會往這邊想，自以為是我體質問題才會怎麼樣都吃不胖。

誰料，居然是讓這一家子喪良心的給坑了。

警察在場，爸爸沒再動手，隻又氣又恨地斬釘截鐵告訴對方。

「不可能和解和私聊，這牢你坐定了！」

之後爸爸留下一起去派出所配合警察做筆錄，媽媽則抱著我回了家。

此前一直強忍悲慟的媽媽，關上門後，終於潸然淚下。

「對不起茵茵！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

我回抱住媽媽，輕聲安慰著：「沒事的媽媽，不怪你和爸爸，是那家人太壞了。」

結果媽媽哭得更凶了，邊哭邊罵，整整一小時不帶停。

沒辦法，我隻能偷偷告訴她一個秘密。

「媽媽，我悄悄跟你說嗷，那個壞人越來越窮，是因為他們對我不好！」

「我可厲害呢！誰對我不好，誰就要變窮咯！」

03.

媽媽兩眼茫然看住我。

正巧這時，爸爸回來了。

看到媽媽正臉上掛著淚痕跟我大眼瞪小眼，一時也有些茫然。

開門的動靜讓媽媽回了神，她凝視我好一會兒，又扭頭看向爸爸，無助道：「老公，咱閨女說胡話了。」

不明就裏的爸爸，腦袋頂緩緩升起個問號。

我握住媽媽的手，再次強調。

「真的，就是因為對我壞，他的生意才會越來越差，他家才會越來越窮的！」

聽到這話，爸爸騰騰幾步飛快來到我麵前，瞠目結舌把我看住。

沒等他開口，我又說：「真的是真的，我一開始其實也覺得不是，可後來發現就是因為我！」

起初我剛去鄰居家吃飯時。

他們家的經濟條件還挺好，男人趕上風口，生意做得日進鬥金。

但自從他們想方設法苛待我開始。

男人的生意忽然就變差了，賺得越來越少不說，公司還接連有員工開始走黴運，各種意外頻頻發生，最嚴重的一個甚至平地一跤摔折了腿。

大概是覺得這公司太邪乎，員工為保平安大麵積辭職。

而之後的招聘，那些原本已經說好要入職的人，也會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選擇別家公司。

員工的缺失，他公司那些談好的項目，也因為無人可用一個接一個的黃了，還為此賠了不少錢給合作方。

男人生意受創就脾氣越來越差，脾氣越差就對我越壞，至此，惡性循環徹底達成。

起先我也沒把男人變窮和自己聯係起來。

直到某天他不知道為什麼沒讓我洗碗，當天就接到公司人事的電話，說第二天有新員工要入職。

男人喜不勝收。

結果第二天晚上又安排我洗碗，還對我罵罵咧咧時，他就接到了人事告知新員工試了一天崗後決定不入職了。

這一來二去之下，哪怕我不願往那邊想，都不得不想了。

04.

聽我講完這古怪經曆。

爸媽都好一會兒沒能說出話來。

雖然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們還是沒有完全相信我的話。

不過沒關係，日子還長得很，他們總有一天會明白。

我也屬實沒料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把鄰居送進局子的第二天。

早從我出生起跟我家斷了聯係的爺爺，忽然給爸爸打來了電話。

接起電話，爺爺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瞬間響徹整個客廳。

「老大啊，老二最近打算買房子呢，不管你還認不認我這個我這個爹，老二可是你親弟弟，你可不能隻顧自己發達，不管親兄弟啊！」

爸爸表情霎時冷了下來，也沒有說話。

爺爺卻還在電話裏喋喋不休。

「老大，做人可不能沒良心，當初咱家困難，是老二犧牲自己初中沒念完就出去打工供你上學，現在你出息了做了什麼研究員，可不能不拉自己親弟弟一把啊！這樣，我們也不跟你多要，就把首付給老二出了就行。」

「這老二結婚也好幾年了，就因為吃了沒學曆的虧，到這會兒也沒個正經工作，還一直租房子住，可現在老二媳婦懷孕了，懷的還是個帶把兒的，這孩子可是要給咱們老衛家傳宗接代的！反正你下頭就一個早晚要成別人家媳婦的賠錢貨，與其攢下多少家產最後都便宜了外姓人，不如給老二把首付出了，省得等你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早在爺爺說出「帶把兒的」這幾個字時，爸媽臉色就開始難看，他最後一句話說完，爸媽的臉色已經徹底沒法兒看了。

我倒覺得無所謂，畢竟從記事起到現在，我連見都沒見過這個爺爺一次。

爺爺卻還在電話那頭理直氣壯道。

「早說了讓你們再要個兒子，你們非不聽，得虧老二媳婦爭氣，不然老衛家的香火要真斷在你們這一代，我都沒臉下去見衛家的列祖列宗！」

「說到底，我這大孫子才是正正經經老衛家的人，你啊，就趁現在我還活著，還能替你謀劃，就腦袋放清醒些對我大孫子好點吧，別真等沒人養老送終了才知道後悔。」

「再者就算不提這茬，當年老二供你上學的恩情你總該還吧？咱們老衛家可不能出那沒良心的白眼狼！」

他絮絮叨叨說了大半天，卻始終沒能得到爸爸的回應，終於忍不住質問「老大！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直到這時，爸爸才終於開口。

「恩情？」

爸爸冷笑著：「老二當初為什麼不念書，為什麼出去打工，還有他打工賺來的那仨瓜倆棗到底是供我念書了還是做了其它，咱們心裏都門兒清，我從頭到尾沒用過他一分錢，您也甭想把他沒錢買房的屎盆子往我頭上扣！」

05.

「衛建恒！這就是你跟你老子說話的態度？！我可是你親爸！」

爺爺震聲。

與此同時，聽筒中還傳來了「砰砰砰」的拍桌子聲。

看來確實是被氣得不輕。

爸爸卻不吃他這套，直言道：「衛建奇當年搞大多少女孩肚子被人家父母找上門來砸門砸窗戶，您和我媽以死相逼讓我出錢出力幫他，要不是人女孩認識他還想讓我替他頂包這些事兒，您年紀大了不記得，我可還沒忘，就算是有恩，也是我對衛建奇有恩，不是他對我有恩。」

「念在父子一場的份兒上，隻要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不追究當年的事情不讓他還錢，如果你們還要得寸進尺的話，勞您轉告衛建奇一句，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話音落下，也不管那老登還有什麼屁話要講，爸爸直接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上一秒還疾風驟雨的爸爸，扭頭看向我時，臉上就掛起了自責又心疼的神情。

我旁邊一瞅，媽媽的表情跟他大同小異。

倆人齊齊望著我，眼睛裏包著兩泡淚花兒，活像我就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小孩。

抿了下唇，我有些無奈道。

「沒關係的，我都不認識他們，不會因為陌生人幾句話就不開心的。」

「對！就是陌生人！」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爸爸還是一副愧疚到無法自拔的模樣。

他和媽媽自顧自聊來聊去，越聊越覺得這些年對我虧欠太多，於是倆人一拍腦門兒決定，趁著這次休假，帶我出去好好玩一趟。

雖然我的的確確沒有因為這些事情不高興，但能和爸爸媽媽出去玩還是非常開心的。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爸媽還沒來得及買機票訂酒店，就又接到了二叔打來的電話。

和之前爺爺口中沒錢買房的可憐人截然不同，電話中二叔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炫耀。

「大哥，聽說咱爸前兒個給你打電話，想讓你給我出個買房的首付？」

爸爸硬邦邦地應了聲。

二叔笑笑：「嗐，咱爸也是，純粹瞎操心，我都跟他說過了，我老婆家可不一般，她爸媽都是開公司的，早在我倆戀愛的時候就給我們看好婚房了，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兒，給我們看了套200平的大平層，一分錢不用我出，還說等結了婚就讓我進他家公司呢！」

還當又是來哭窮的，沒想到人家是炫富來了。

06.

聽著二叔沒完沒了的自吹自擂。

爸爸時不時敷衍的應上一聲。

如果不是看我聽得挺來勁兒，估計早把電話掛了。

「嗐，這不昨天我那老丈人還專門帶我去奔馳4S店了嘛，一進門兒就放話讓我隨便挑，明白了是拿我當親兒子看了。」

「都說女婿就是半個兒，這沒兒子的人家肯定更得巴結女婿唄，畢竟早晚一天得靠女婿給他家撐門麵，大哥，別說兄弟不帶著你，我老婆有個閨蜜也是他這個情況，你雖然年紀大點兒還結了婚有了孩子，但沒關係，咱們老爺們兒不就年紀越大越吃香嘛！」

「這樣，你回頭跟我嫂子把婚一離，我保準讓你跟我一樣，輕輕鬆鬆把那女的拿下，下半輩子咱哥兒倆就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聽到這兒，爸爸實在忍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氣問道。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掛了，我光是聽你說話都直犯惡心。」

二叔登時急了。

「大哥，你可別不識好歹，我兄弟那麼多，要不是咱倆一個媽生的，你以為這好事兒能輪得上你？」

爸爸猛翻白眼：「沒別的事兒我先掛了。」

說完，爸爸就直接掛了電話。

但下一秒，二叔的電話又打來了。

爸爸蹙了蹙眉，別說他，哪怕是小小的我都能察覺出不對勁。

於是連忙示意爸爸再接一次電話。

爸爸無奈笑笑，接起了電話。

二叔的聲音立刻響起。

「你先聽我說，我老婆那閨蜜家開了個科技公司，哥，我記得你大學就是學的這個專業吧？聽爸說你現在是在什麼研究院上班，那種地方聽著厲害，說到底就是掙倆死工資，哪有自己開公司賺錢啊！不瞞你說，我已經應承下人家安排你倆見一麵了，你可不能不給我這個麵子！」

「別說什麼你已經有家有口，我嫂子連個兒子都生不出的女人，這不純純拖累你嘛！不如趁著現在還不算晚，趕緊踹了她再找一個，省得到老了再後悔！」

「咱們再退一步說，就算你對我嫂子真有感情那也不妨事，該離婚離婚，該結婚結婚，把那女的拿下後，你這也算是魚與熊掌兼得了啊！哥，親哥，這是真天上掉餡兒餅了，你可不能分不清好賴啊！」

哪怕我隻是個十歲的小孩，也被他這無恥深深震撼了。

07.

得益於我的提醒。

從二叔說出「沒兒子就得巴結女婿」這句謬論時，爸爸就把他們的通話記錄全部錄音了。

雖然照我的體質來說，敢這麼明目張膽說我壞話的他肯定得倒黴。

但與其坐等命運製裁有什麼意思。

在無法選出物理攻擊和魔法攻擊哪個更好用的時候。

當然選擇雙管齊下。

所以年僅十歲的我，撒嬌打滾地讓爸爸把錄下的音匿名發給了還沒跟二叔結婚的二嬸。

不是愛炫富嗎。

看他沒了富還拿什麼炫。

錄音發出去的第二天。

一個戴著帽子，墨鏡，口罩的陌生女人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彼時，我爸媽正抱著手機商量去哪兒旅遊，結果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你是？」

上前開門的媽媽，疑惑看住來人。

如果不是對門鄰居這會兒已經坐了牢，他老婆孩子又被追債的嚇回了老家，媽媽怕是都要以為是對方來尋仇了。

女人一言不發進了門，然後摘帽子摘口罩摘墨鏡，最後說了句。

「我叫喬婉婉，是衛建奇的女朋友。」

哦，原來是二叔那位還沒領證的二嬸。

我好奇地看住對方，有些納悶。

雖然沒見過二叔，但就爸媽給出的形容來看，那就是個要長相沒長相要德行沒德行的扶不上牆的爛泥。

這個白富美到底瞎了幾年才看上他那麼個貨色？

08.

才一落坐，喬婉婉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連我都看得出她現在有多難過多傷心，我爸媽出於惻隱之心一直勸，可她張嘴說的話依舊讓人忍不住想翻白眼。

「可孩子是無辜的啊，況且有我爸媽在，衛建奇應該不敢真把我和孩子怎麼樣的......」

媽媽都氣笑了。

爸爸滿臉無奈，說出的話也不那麼委婉了。

「那我請問，你父母是造了什麼孽，要替你處理一輩子爛攤子？再說難聽點，你父母總會老總會死，甚至人生難免會有意外，你該不會還在奢望，衛建奇到時候會看在你沒了爸媽的份兒上好好對你吧？」

「如果你真這麼想，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

本著給爸爸積陰德的想法，我幽幽補充一句。

「良言難勸該死鬼，爸爸，隨這個阿姨去吧，她超愛的。」

眼見爸媽沒了耐心。

喬婉婉哭哭啼啼離開了。

之後，不知道是她父母插手了這事兒，還是她自己想通了，總之，她最後還是拿掉了孩子，跟衛建奇分道揚鑣了。

大概是感激爸媽的勸告，打掉孩子之後，喬婉婉第一時間就告知了他們。

靠老婆平步青雲的美夢破裂。

衛建奇果不其然氣急敗壞地找上了門來。

可惜他不趕巧，上門當天爸媽帶著我去遊樂園大玩特玩，回到家時已是日暮時分。

「衛建恒！！！」

剛下電梯，二叔的怒吼就霎時響徹整個樓道。

還好我們現在沒鄰居，不然怕是都要被人報警告擾民了。

爸爸坦然看向他，眼神中的厭惡不加掩飾。

二叔狂怒：「衛建恒，老子一心一意惦記你這個親大哥，想帶著你一塊兒發財，你他媽居然陰我！你還有沒有良心！還是不是我親大哥！」

爸爸禮貌微笑。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