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一生那麼長。
光芒射進眼睛裏的時候,因為不適應所以還有些刺痛。
邢蕪想抬手揉揉眼,但是全身都很無力,她看到床邊坐著老爺和柳母,表情裏滿滿的關心。
除了關心以外,還夾雜著一抹激動,像是有什麼好消息。
柳母握著她的手背拍了拍,“阿蕪,好好休息。”
兩人離開後,原本在一旁站著的柳濯非才坐了下來,也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眉宇間是邢蕪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和親昵。
“阿蕪,大夫說你有喜了。”
邢蕪的大腦空白了。
她有喜了?
邢蕪心中的情緒變得很複雜,她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肚子。
好像是可以感受到有新的小生命。
可是你來的不是好時候。
邢蕪痛苦地想。
眼見著邢蕪眉頭緊皺,並不如預想般高興,柳濯非還以為是因為落水一事。
“當時情況緊急,崔荏又不會遊泳,我才先救她的。”
“有孩子了要保持心情愉悅,別不開心了。”
連她的安危都還沒先問幾句,倒是為腹中的孩子說上話了。
柳濯非,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是個很大度,完全不會計較的人。
若是這件事情發生在之前,她可能真的聽他說幾句好話就心軟了。
但現如今,她連他的話都不想再聽了。
邢蕪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我有點累了。”
柳濯非沒有多想,“好好,你就安心休息,我去崔荏那邊看看。”
因為有了身孕,整個侯府都把邢蕪當寶貝一樣供了起來,柳母一天都要來看望她好幾回。
珍貴的補品和珠寶賞賜更是流水一般送到了她的院子裏。
就連柳濯非都難得抽出時間來陪陪她。
除了處理一些政務,經常去看望崔荏以外,就是在她的房間讀書。
兩人相伴的時間突然生出了這麼多,還讓邢蕪覺得很不習慣。
因為自成親以來,他們就一直是分居的。
在柳濯非去江南處理崔荏和離的事情後他們更是像陌生人一樣,連麵都不見幾次。
而眼下燭光搖曳,柳濯非捧著一本書,守在她的床邊,靜靜的翻看。
像是黃粱一夢,畫麵美好的讓人覺得很不真實。
這曾是她期待了無數遍的場景。
現在終於實現了,她卻並沒有多喜悅,隻覺得疲憊。
所以每次柳濯非在的時候,邢蕪就閉上眼睛裝睡,懶得看他。
崔荏聽到自己的侍女說了邢蕪懷孕一事,心中大駭,五官氣地都扭在了一起。
明明就差一點就能等到邢蕪和侯府一刀兩斷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懷孕了之後豈不是能母憑子貴,將侯府夫人的位置坐的更穩當嘛!
她提著滿腔怒火跑到邢蕪房間質問。
因為邢蕪回來的緣故,她這幾日又被迫換了房間。
這個點當柳濯非還在處理事務,無暇顧及邢蕪,崔荏進去也沒人阻攔。
然而邢蕪拿她當空氣,鎮定自若的翻著書看,頭都沒抬一下。
“邢蕪我和你說話在,你這是什麼態度!”
邢蕪合上書,淡淡道,“我和你說過的。”
“要想成為侯府夫人,無論何時都不能失態。而且,我已經說過了,我和柳濯非沒有以後的。”
崔荏明顯不信,一張俏臉寫滿了狐疑。本來她還覺得邢蕪的話都說得挺認真的,但現在她都懷了柳濯非的孩子,這還怎麼和離。
就算是她想,侯府都不會允許的。
但邢蕪態度非常堅決,她平靜地看著崔荏,抬手緩緩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崔荏起初都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等明白之後整個身子都被震驚地抖了抖,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的指著邢蕪說,“你......你不會是打算......”
邢蕪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噤聲,“你想個辦法把柳濯非支開幾天。”
崔荏簡直都要敬佩起邢蕪來了。
臨走的時候,她神情複雜地望著床上臉色蒼白的邢蕪,最後問道,“你忍了三年,為何突然如此堅決?”
邢蕪垂著眼眸,很久都沒回答這個問題,久到崔荏以為她在回避,準備離開的時候,邢蕪的聲音才從背後傳來,“並不是突然的,我隻是想做回我自己了。”
從剛開始嫁給柳濯非的時候,邢蕪就清楚地知道柳濯非深愛著崔荏。
是,這三年之間,柳濯非去江南找崔荏,陪著崔荏,心裏記掛著崔荏,她都忍過來了。
她確實可以忍一輩子呀,反正忍一年也是忍,忍三年也是忍,忍十年也是忍,她是可以蹉跎一生。
忍忍嘛,習慣就好了,慢慢就能習慣孤獨和寂寞了。可是在很多個深夜,在她睡不著輾轉反側的時候,所有為他而流的眼淚都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著她——
她很不開心,
和柳濯非成親的這些年,她越來越不像自己。
以前的她也是名動京城的大家閨秀,得體,明媚,風光無限。
人生短短三萬天,她應該為自己好好活一程,山高水遠,隻有好景值得流連。
她再也不想把所有的心力,放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了。
後來的一日,柳濯非陪在邢蕪房裏一起用膳。
傭人忽然來報,“小侯爺。”
“崔荏小姐的前夫派人找來了京城,正在酒樓裏找小姐的麻煩。”
柳濯非臉色一變,他一下便站起身,朝著邢蕪抱歉道,“我去幫下荏兒。”
邢蕪笑容如常,“一切小心。”
柳濯非驀地一頓。
他總覺得邢蕪有些不對勁。
但是現在事發緊急,他無從他想,駕馬趕了過去。
在柳濯非走後,邢蕪遣散了所有的傭人,悄悄的溜出了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