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來都有幹一架的衝動了，誰曾想人家是在惦記自己？九十年代初期，玩的這麼前衛？

直到張春雷解釋清楚，陳平安對於他的人品和想法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當初廠子裏麵人人欺負老實巴交的張春雷，不但吩咐他幹臟活累活，還當麵調侃他是個缺心眼。

那時候的陳平安為人仗義、樂觀、積極向上，他看不順眼的事情都要管一管，後來同事們收斂了不少。

陳平安沒想到自己小小的善舉，傻雷竟然感恩了這麼多年。

張春雷攥緊了拳頭，說道：“何況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沒法彌補！”

陳平安詫異道：“你對不起什麼了？”

“沒、沒什麼。”張春雷慌忙的搖了搖頭，“這、這些錢你和我嫂子拿去用，以後不、不要再賭了。”

陳平安正是用錢的時候，於是他也不客氣，零錢還給張春雷，剩下的五百留在自己手裏：“七天時間，借五百，還六百！”

張春雷沒有當回事，看著曾經聰明進取的陳平安，現在隻剩下賭博、喝酒、吹牛的樣子，他的內心悲痛且自責。

他收拾碗筷回家，媳婦孩子已經入睡，小小的火炕他躺在邊上，孩子睡在中間，媳婦睡在最裏麵。

這個夜晚，陳平安久久不敢入睡，他害怕重新睜開就發現一切都是夢，自己還在美國的重症監護室，老婆過世數十年，兩個孩子不認自己......

半夢半醒之間，他隱隱聽到陳雪嘀嘀咕咕說著夢話：“媽媽，爸爸真的變好了......”

第二天吃過早餐，海棠急匆匆的收拾碗筷，給女兒紮完小辮，順便整理了一下書包。

陳平安看在眼裏，急忙製止道：“這兩天不要送孩子去幼兒園，流感爆發很容易被傳染。”

海棠一邊整理著書包，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街坊鄰居有兩個感冒的，你就說流感？動不動就找理由請假，幼兒園時候還好說，以後上學了怎麼辦？”

“聽我的！”陳平安一臉的嚴肅，“幼兒園少去兩天沒有事，但是生病住院了這麼小的孩子遭罪的！”

陳雪的眼睛滴溜溜亂轉，抱著海棠的胳膊，可憐巴巴的仰著頭說道：“媽媽，雪兒怕感冒......”

“你......”海棠有些生氣，又有些莫名的感觸。

這是陳平安第一次關心女兒，她也不想打消陳平安的熱情。

何況，過幾天自己改嫁之後，就是這對父女過日子了，自己管不了人家一輩子。

想起這些，她放下書包，語氣緩和了許多：“我還要去廠子上班，你在家裏照顧雪兒，下午我早點回來做飯。”

陳雪聽到這話，又是緊張又是期待的看著陳平安。

陳平安的心中一痛，但是想到還剩下六天時間了，六天以後自己想怎麼陪女兒都行，在此之前要先守護好這個家。

他急忙道：“這兩天恐怕不行，我要早出晚歸......”

“......”海棠看著陳平安，滿臉的失望，“什麼都指望不上你。算了，反正再過六天......”

陳雪的眼眸失望溢出來了，但是她卻很懂事的說道：“爸爸去忙吧，雪兒很懂事不會鬧......”

陳平安咬了咬牙，老婆肯定以為自己又要出去鬼混了，女兒覺得自己就是不願意陪她，沒關係，過幾天就是證明自己的時候了。

“小雪，媽媽工作辛苦，在家裏乖乖聽話，爸爸給你賺錢買玩具。”陳平安俯身親了女兒的腦門一口，狠下心走出家門。

海棠的眼眸滿是失望之色，昨晚的溫馨仿佛是黃粱一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最後幾天的相處他都不願意陪伴這個家。

“媽媽，爸爸好像真的變了，他也許真是給我轉錢買玩具了......”

“行了，別提他了。”海棠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陳平安走出家門，心裏已經拿好了主意，打算趁著這場流感大賺一筆。

這與發國難財是不同的，很多錢他不賺同樣有人去賺，何況他就算不賺錢也改變不了這波流感的事實。

“你去場子請幾天病假，我帶你賺一筆錢。”

“七天之內，你借給我的五百塊，我湊夠一千還給你！”

傻雷看著找上門的陳平安，感覺很難置信，但他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直接憨憨的答應下來。

陳平安在小區門口等了幾分鐘，就看到傻雷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我......我請完假了，接......接下來幹啥去？”

“陪我找幾個朋友！”陳平安估摸著時間，直接帶著張春雷朝著錄像廳走去。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錄像廳的盛行程度，與二十一世紀初的遊戲廳相差無幾。

陳平安的幾個狐朋狗友有點閑錢就往錄像廳跑，沉迷程度和吸大麻差不多，他們結交陳平安的原因就是能在他身上薅羊毛。

說白了，就是趁著陳平安下崗醉生夢死的階段，把他當成冤大頭了。

上一世，陳平安的老婆改嫁以後，這幾個狐朋狗友不但躲得遠遠的，背後沒少落井下石嚼舌根。

重活一世，必須利用他們一把。

眼看著陳平安帶著自己來到錄像廳門口，傻雷不禁皺起了眉頭，告訴自己請假賺錢，就是要帶自己看錄像啊？

陳平安看出傻雷對自己的失望了，他也沒解釋，站在旁邊抽起了煙。

張春雷猶豫道：“平、平安哥，我、我不想看錄像，要不然你進、進、進去就行，我耽誤一天少賺四五塊錢呢。”

陳平安摟著他的肩膀，指點江山：“一天四五塊的工資，什麼時候能夠出人頭地？啥時候能打瞧不起你的那些人的臉？”

“我、我活著就不、不易了，哪有、哪有那些心思打誰的臉。”

張春雷這話聽著倒不至於讓人心酸，現實大多數人想的都是活著，哪有什麼打臉不打臉的？

哪怕當孫子，好好活著就很幸福了，反過來當爺爺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偏偏，陳平安非要用幾句星星之火，讓他內心的草原變成野火燎原：“記不記得《英雄本色》小馬哥的那段話？”

眼看著張春雷滿臉的茫然，陳平安一句一句帶著蠱惑的性質：“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陪著哥們賭一把，輸了就是餓幾天肚子，贏了讓你單身變摩托，這次不用我罩著你，你可以靠實力打他們的臉。”

“敢不敢？”

張春雷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半懂不懂的話直聽得熱血沸騰：“我、我賭了！”

陳平安笑了，然後他的幾個狐朋狗友麵色蠟黃的走出錄像廳，看著就知道熬了個通宵。

他們看到陳平安的時候，瞬間眼睛一亮，正愁著兜裏錢花光了，這不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了？

“平安哥！”

“平安哥，兄弟幾個想死你了，還不請哥幾個吃飯！”

“對啊，平安哥，我們可是餓著肚子呢。”

陳平安笑眯眯的道：“好啊，新開了一家小吃部，我請哥幾個去吃。”

幾個人頓時滿意的笑了，卻沒注意到，陳平安的眼神猶如修行千年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