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死了卻又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後,賀知硯做的第一件事,是想逃離司雲溪之前,給自己遺容一份體麵。
“館長,海外的殯葬館不是缺人嗎?我去。”
館長格外爽快,“行啊!馬上給你辦手續!最多一周,你就能走!去了國外,這個行業,再想回來怕是沒那麼容易,好好跟家人朋友告個別......”
“嗯。”賀知硯輕嗯一聲掛了電話。
告別,早就不必了。
無論是賀知硯還是司雲霆,他早已是煢然一身了。
雖是盛夏的天氣,但停屍房就算不開空調,也是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這新來的斂容師是不是有毛病,首富司家都說了,這屍體不用管,他還巴巴地給他化妝,是想得罪司家嗎?”
“話說那個死了的男的怎麼得罪司家了?我剛剛看了一眼,嘖嘖嘖好慘,聽說生前是被病痛折磨,死後屍體還被人玩爛了。
“這你不知道啊,他就是司家掌權人的那個惡毒養兄,前幾年想勾搭司雲溪結果失敗,一氣之下把司雲溪出賣給了對家,差點被對家弄死,現在他這個下場也是活該,我呸!”
難聽的閑言碎語沒有影響到賀知硯。
他正伸出手,撫摸著男屍瘦到變形的軀體,心頭酸澀得厲害,腦海裏似乎又想起了那段被病痛和饑餓折磨,活得不如狗的日子。
是的,他就是這死得其所的司雲霆。
隻是不知為何,死後再睜眼,成了如今的賀知硯。
沒開燈的停屍房裏,環境昏暗詭異,唯獨中間床上躺著的那具男屍皮膚白皙得有點刺目嚇人。
賀知硯動作輕柔地撫摸著從前的自己,看到雙腿間血跡已幹的爛肉,惡心之餘是心臟被憤怒和疼痛。
他赤紅了眼眶,情緒積攢上頭,到最後也隻是無奈嗤笑。
還真是符合司雲溪殺伐果斷,睚眥必報的性格。
或許他當時晚死一秒,就會眼睜睜看著別人把自己侮辱致死。
眼淚快要往下墜落之際,身後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那兩道閑言碎語聲一停,隨之響起的,是恭恭敬敬的一句,“司小姐好。”
一瞬間,賀知硯身體僵硬,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無法動彈。
全身控製不住地顫抖。
隨著那熟悉且具有壓迫感的腳步聲越發接近,賀知硯險些腿軟。
這個從前自己最想娶的女人,如今卻是他心裏揮之不去的夢魘。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
可是再害怕,賀知硯的餘光還是不爭氣地瞥向司雲溪。
女人依舊高挑美豔,渾身都是駭人的冷意,棕黑色的瞳孔透露著冷漠和疏離,高挺的鼻梁讓她整個人散發出強大又危險的氣息。
隻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眉骨下有一條看起來駭人的傷痕。
隻是並沒有影響這張臉。
隻是讓司雲溪看起來越發危險駭人。
這道傷痕,就是那天她在對家派出的殺手圍剿中留下來的痕跡。
估計也是司雲溪人生中離死亡最近的時候。
不僅如此,她能活下來,還付出了一個巨大的代價。
亦是朋友也是她的助理,為了她,死得慘烈。
賀知硯想起司雲溪紅著眼眶告訴他這一切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愧疚感和窒息感險些讓他沒辦法呼吸。
現在多好啊!他死了,死了,那就能還清罪孽。
出神之際,賀知硯已經猝不及防和司雲溪對視上了。
看著那雙陰沉沉的黑眸,賀知硯立馬慌張低下頭,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你。”司雲溪皺眉抬腳向他走來,黑眸倒映著賀知硯幾乎快要站不穩的樣子。
賀知硯看著臨近的名貴小羊皮鞋,腳尖後背都在發寒。
直到司雲溪冰冷的嗓音響起。
“你,若是再整理他的屍體,我會讓你在這個城市活不下去。”
“拉出去,暴曬在太陽下。”
“他,不配有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