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衣,合身,以自己做參照。
掌櫃的看雲麓,這位夫人珠光寶氣的,也不嫌晦氣。
心裏犯嘀咕,但掌櫃的還是送上些成品來,“您瞧瞧,有沒有合適的。”
雲麓想起了葉芙蓉,她偏愛青色,這些壽衣裏,恰好有青綠的款式,印著八寶銅錢,長生仙鶴。
她抖開來,套上身。
掌櫃的和夥計瞠目結舌,雲麓撣了撣袖子,心滿意足地脫下來,疊放整齊,付了銀兩。
她回沐陽將軍府上,裴老夫人正在鬧。
因下人按照聖喻,在府門前張燈結彩。
裴老夫人一把薅下紅綢子,狠狠跺了幾腳,“老生尚有一口氣在,我看誰敢娶葉芙蓉!”
“娘!”
裴鈺匆匆來,鐵著臉,“您這是做什麼?芙蓉是個好姑娘!”
老夫人氣得發抖,“你娶誰不好,非娶她!你真當聖上信你的鬼話,不過是念你從龍之功,網開一麵!他日失了恩寵,必然後患無窮!”
裴鈺隼目裏寫滿堅定,“兒自有打算,娘,你就別摻亂了!”
雲麓未進門,遠遠看著這一幕,釋然地揚起嘴角。
為了娶年少時的心上人,裴鈺到底做了多少?
他如願以償,做的這個局,從始至終都沒把雲麓規劃在內。
雲麓折返回雲家院子。
這裏早人去樓空,安靜得可怕。
棺木是上等的柏木,她著著青綠壽衣躺在其中,抱著那日封賞挑選的首飾盒,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
雲麓感覺有人進了府門的院子,她想睜開眼,可眼皮重得似灌了鉛。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後,來人站定在了棺材旁。
“ 夫人,是我。”
說話的人是葉芙蓉,她聲色一如往昔,如同江南煙雨般細柔,“對不起,我沒辦法......”
“我不願別人占有鈺哥哥,父皇總教導我,心狠方能成大事,若你在府上,我永遠隻得伏低做小。”
“鈺哥哥回京之時,百姓夾道相迎,那輛撞向你的馬車,是我安排......”
說到這裏,葉芙蓉已泣不成聲,她哽咽著,仿佛此刻躺在棺材裏的人是她。
她不知道,雲麓為何沒有當場死亡。
今日不見蹤影,多方打聽,才知她回了雲家宅院。
納妾之際,裴鈺找雲麓都找瘋了。
可葉芙蓉沒提這茬,她擦了擦眼淚,自說自話道,“我已非完璧之身,普天之下,也就鈺哥哥願意娶我,給我一個家。”
“夫人你安安心心去吧,有我陪著他,總歸好過你們因父命而將就一輩子。”
是啊,葉芙蓉和裴鈺,才是彼此的曙光。
雲麓算得了什麼?
她能感覺到生命流逝,手腳逐漸冰涼,狹窄的棺木裏憋得難受,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彌留之際,雲麓好像看到了心心念念傾慕裴鈺的那些年。
冬日裏,她佯裝布施,在軍營外支攤,發放熱粥,隻為了多見他一麵。
秋日來,為了裴鈺能吃上桂花釀,她爬上高枝一朵一朵的采摘。
那年裴鈺被困匪窩,她跋山涉水前往,一心惦念著,若不能同生,共死也甘願。
世人皆知,她遲早是裴夫人。
也知她心係裴鈺。
宮宴時,陛下笑問他:何時能喝上裴愛卿喜酒。
裴鈺看了雲麓一眼,無言。
而那時的雲麓,春心蕩漾,衝陛下傻樂,“謝陛下成全。”
裴鈺被架在火上烤,娶她進門,掀起了紅蓋頭,卻在幾日之後親征吐蕃。
到底是雲麓讓他為難了。
若有來世,她不會再對裴鈺傾心相付。
就讓他為心之所愛,披荊斬棘。
任君憑欄,我棲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