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深海裏的美人魚,因為貪玩落入漁夫手中,受盡淩辱折磨。
就在我奄奄一息時,薑天祈路過救下了我。
於是,我放棄了人魚公主的身份,遠離深海,跟隨他來到人類的世界。
結婚五年來,薑天祈對我有求必應,寵我入骨,就在我以為終於找到了可以終生倚靠的港灣時,命運給了我最響亮的一個耳光。
薑天祈的青梅病重,隻有以人魚一族的魚尾入藥,才能救她一命。
我苦苦哀求,可他隻是淡漠開口。
“你失去的隻是雙腿,芊芊失去的可是一條生命啊,你就這麼狠心,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嗎?”
“反正你已經回不去深海了,魚尾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以後我就是你的雙腿。”
手術後,我坐在輪椅上,摸著空蕩蕩的褲管,強硬地要求跟他離婚。
薑天祈用力將青梅摟進懷中,不屑一笑。
“你一個不人不魚的怪物,離開我,隻能是死路一條。”
可後來,當我化成人魚躍入深海時,薑天祈的哀求痛哭聲卻響徹整片海域。
1
“清淼,可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你難道就真的見死不救嗎?”
“你失去的隻是一雙腿,芊芊失去的可是她的生命啊!”
薑天祈眼眶通紅,眥目欲裂地盯著我。
顧芊芊此刻正柔弱無骨似的窩在薑天祈懷中,眼裏閃過一絲挑釁。
見我不為所動,顧芊芊哭得梨花帶雨,故作嬌弱地攥緊薑天祈的衣袖。
“天祈哥哥,不要再為難清淼姐了,反正我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清淼姐可是人魚公主,身份比我尊貴數萬倍。”
薑天祈一臉溫柔地擦去顧芊芊臉上的淚珠,用力將她摟進懷裏,看向我時眼裏是濃到化不開的嫌惡。
“什麼人魚公主,當年她赤裸著身子,渾身是血地倒在我腳下,求我大發慈悲救她一命,如果不是我,她恐怕早就死在了漁夫的手上。如今隻不過是取她的魚尾一用,她就作出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她這條命是我救的,她的身體就由我做主,不過是一雙無關緊要的腿而已,難道比得上你的性命?”
顧芊芊看著我逐漸發白的臉,眉梢都染上了愉悅。
“天祈哥哥,清淼姐畢竟是跟你同床共枕五年的妻子,我不應該奢望些什麼......”
薑天祈溫柔地摩挲著顧芊芊的臉,打斷了她的話。
“在我心裏,誰都沒有你重要。”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付出了所有青春的男人,內心隻覺得荒涼可笑。
“要我的魚尾可以,但我要你歸還給我自由,從今以後,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看清我眼裏的決絕後,薑天祈呆愣了幾秒。
自從嫁給他後,我就收斂了自己的所有鋒芒,心甘情願做他身後的小女人,唯他命是從。
這還是我第一次,直白又堅定地為自己爭取。
薑天祈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但顧芊芊再一次故技重施,嚷嚷著心臟疼,薑天祈瞬間收回了落在我臉上的視線,一臉慌張地抱著她去醫院。
臨走前,薑天祈匆匆瞥了我一眼。
“清淼,當初嫁給我時,你說過一輩子都會陪在我身邊,所以,就算是死,我也會將你囚禁在我身邊。”
2
當晚,薑天祈帶著一身冷意鑽進我的被窩,身旁的床墊很快凹陷下去。
男人有力的手臂將我牢牢禁錮在他懷裏,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頸側,埋頭進我頸窩處不停地蹭著。
“清淼,今天怎麼沒等我?你生氣了?”
薑天祈怕黑,結婚五年來,幾乎每晚我都會點亮一盞夜燈,靜靜地等著他。
可如今,我的心早就隨著這盞燈,滅得徹底。
“芊芊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如今她身患絕症,早已病入膏肓,醫生今天還下了病危通知,這世界上唯一能救她的人,隻有你了。”
薑天祈雙手下移,輕輕地摩挲著我的雙腿。
“你難道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就顧芊芊那拙劣的演技,估計也隻就隻能騙騙薑天祈了。
一個早已病入膏肓被宣判死刑的病人,怎麼還能滿麵紅光地活蹦亂跳?
看著眼前這張因為極度擔憂而扭曲的臉,我沙啞著嗓音問道。
“薑天祈,你就這麼肯定,顧芊芊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了嗎?”
薑天祈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他猛地鬆開禁錮住我的雙手,涼涼開口。
“芊芊說得沒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怎麼能奢望一條魚擁有憐憫之心。”
“芊芊和你不一樣,她從小就善良熱心,如果是她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舍己救人。”
“早知你是這麼個蛇蠍心腸冷漠無情的女人,當初我就應該讓你死在漁夫的刀下。”
即使內心早有準備,可聽到這些誅心之語從薑天祈嘴裏說出來,我的心還是不受控製地酸楚起來,冷風吹過,空落落的疼。
薑天祈怒氣衝衝地起身離開了,留給我的隻是一個瞬間消失不見的背影。
半小時後,顧芊芊給我發來幾張照片。
薑天祈正衣不解帶地在病床前悉心照顧她,一雙十指緊扣的手上,兩枚情侶對戒赫然映入眼簾。
我已經快記不清薑天祈有多久沒跟我有過親密接觸了,自從顧芊芊搬進我家起,薑天祈的目光就一直緊緊盯在他身上,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我。
可笑我還一直被蒙在鼓裏,信了他口中的單純兄妹之情,事無巨細,盡心盡力地照顧著顧芊芊。
“你知道為什麼天祈哥哥這麼在意我嗎?因為我懷了他的孩子,他舍不得看著我們母子受苦。”
“天祈哥哥還說,他的孩子隻能從我的肚子裏爬出來,不人不魚的怪物,他這輩子不想再見第二次。”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滴落在屏幕上,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又記起了我那個早夭的孩子。
我本以為她是我和薑天祈愛情的結晶,我像所有初為人母的女人一樣,無比期盼著她的到來。
早產又遇到難產,我疼了三天三夜,豁出性命才生下的孩子,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就被臉色鐵青的薑天祈扔到了深山老林。
見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薑天祈無動於衷,隻是狠狠將我摔在地上,眼裏是顯而易見的厭惡。
“你還有臉哭?生出個半人半魚的怪物,我的臉都快被你給丟盡了!”
我愣在原地,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心裏冰涼一片。
原來,在薑天祈心裏,不論是我還是我的孩子,一直是令他蒙羞的怪物。
可我不是突然變成美人魚的,既然他如此嫌惡我,當初為什麼又要闖入我的生活,為什麼帶我走進婚姻的殿堂,又承諾我共赴永遠呢?
3
“鄭清淼!”
薑天祈怒氣衝衝地撞開房門,迎麵給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到底跟芊芊說了些什麼?她現在動了胎氣,還在產房裏搶救,要是芊芊有個三長兩短,我保證會讓你後半生都過得生不如死。”
薑天祈猩紅著眼,有力的大手狠狠掐住我的脖頸,氧氣被掠奪,很快我就喘不上來氣。
“要我說多少次,芊芊隻是我的鄰家妹妹,她父母早逝,在A市又隻有我一個親人,所以隻能來投奔我,你就因為亂吃飛醋,所以要害死她肚子裏的孩子?”
“鄭清淼,我沒料到你竟然是這麼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就連她肚子裏還沒出世的孩子你都不放過,你簡直枉為人母!”
看著眼前男人逐漸瘋魔的模樣,我輕笑出聲。
“薑天祈,你還記得我那個剛出世就被你無情丟棄的孩子嗎?你對自己的孩子都能這麼殘忍,竟然對別人的孩子如此上心。”
“這怎麼能一樣,這可是我和芊芊的......”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薑天祈猛地噤了聲。
“總之,這兩天你給我安分點,別再讓我發現你在暗地裏整什麼幺蛾子,要是傷了芊芊肚子裏的孩子,我饒不了你。”
我看著薑天祈慌亂離開的背影,苦笑一聲。
當初我們結婚時,他說過,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無論發生什麼,他的心始終會站在我這邊,無條件相信我支持我。
可僅僅過去五年,當初的誓言猶在耳畔,他就因為顧芊芊的一句話,隨意辱罵羞辱我。
第二天,薑天祈的保鏢闖進別墅,硬生生把我拖上了車。
我正要掙紮呼救,為首的那個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笑得不懷好意。
“夫人,我勸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我的拳頭可不長眼。”
“顧小姐給薑總生了個大胖小子,薑總現在正高興著呢,我勸您還是不要觸他的黴頭,要不然吃虧的不還是您嗎?”
“我剛趁機偷瞄了一眼小少爺,那模樣跟薑總可謂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像之前那個怪物,聽說她剛出生的時候是魚尾先出來,把產房裏的醫生都嚇了個半死,差點就上走進科學了。”
“今天這大喜日子還提那晦氣的怪物幹嘛,那怪物還不知道死在哪個山洞裏,屍體有沒有被野獸吃掉,嘖嘖,真是可憐......”
聽著保鏢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譏笑嘲諷,我隻覺得遍體生寒。
我怎麼說也是薑天祈名義上的夫人,他們竟敢當著我的麵挖苦諷刺我,如果沒有薑天祈的默認縱容,他們一個保鏢怎麼敢對我出言不遜,又怎麼敢議論我的孩子。
可惜,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不願醒來。
我被保鏢粗暴地扔到醫院的地板上,薑天祈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拖著我走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醫生麵前。
“薑總,這的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魚,有了她身上最堅硬的那片魚鱗庇佑,小少爺日後一定會平安順遂的。”
老醫生衝著薑天祈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轉頭貪婪又興奮的目光就落到我身上。
我看著正將顧芊芊抱在懷裏低哄著的薑天祈,渾身顫抖,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
“你要我的魚鱗?你難道不知道魚鱗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他明明知道,我們人魚一族,一旦生下孩子,身體的機能和精力都會驟降。
我為了生下他的孩子,完成他的心願,已經沒了半條命。
一旦他取走那片用來支撐我這幅破敗身軀的魚鱗,我的身體就如同大廈將傾般,隻剩一副軀殼勉強苟活著。
薑天祈隻是一臉心虛地錯開跟我交彙著的視線,轉而理直氣壯地嗬斥我。
“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芊芊怎麼會突然動了胎氣導致早產?這孩子一生下來就身體虛弱,直接送進了保溫箱,你害了芊芊母子,這是你應該贖的罪。”
說罷,薑天祈不再看我,示意一旁的老醫生按住我給我灌下湯藥。
頃刻間,我感覺下體傳來一陣刺痛,豆大的冷汗不停從我額頭冒出,我癱軟在地,掙紮著喘息著。
隨著圍觀群眾的驚呼聲,我看到我的雙腿幻化成了魚尾,奄奄一息地耷拉在地。
“不枉費我的獨門迷藥,總算讓你現了原形。”
老醫生扯出一個猙獰的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手術刀,麻利地手起刀落,我的魚鱗就這樣被他生生割了下來,鮮血四濺,整個病房裏都彌漫著我的慘叫聲。
薑天祈從老醫生手裏接過鮮血淋漓的魚鱗,獻寶似的遞給顧芊芊。
在意識消散前,我聽見顧芊芊嬌柔的撒嬌聲。
“天祈哥哥,還是你最疼我們母子,我們的兒子有了這片魚鱗的庇佑,一定會健康長大,絕對不會步那個短命鬼怪物的後塵。”
薑天祈也欣慰一笑,轉頭虎視眈眈地盯著我那條漂亮的魚尾。
“馬上我取下她的魚尾給你入藥,你的病也會很快好起來的,芊芊,我們來日方長。”
4
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我盯著泛黃的天花板,有些遲鈍地向下摸索著。
原本筆直修長的雙腿不複存在,隻剩空蕩蕩的褲管隨風飄蕩著。
薑天祈見我醒來,長籲一口氣,露出一個憧憬的笑。
“清淼,手術很順利,多虧你的魚尾,芊芊的病痊愈了,以後可以正常生活了。”
“那我呢?”
我流著淚,死死盯住他嘴角那抹刺眼的笑。
聞言,薑天祈不悅地皺起眉頭。
“我不是都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你雖然沒了雙腿,但是不影響你今後的生活,我會成為你的雙腿,一直照顧你。”
“一雙腿換來芊芊一條命,這是你的福氣。”
福氣?
我冷笑一聲,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薑天祈,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