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摳住窗框,指甲在腐朽的木料上刮出深痕。月光下那片墳場泛著磷火般的幽藍,最新那座土墳前插著的方向盤上,還能看見幹涸的血手印。
「這是楊樹屯的亂葬崗。」陳錚頸間的蛇形紋身已經隱去,但聲音裏帶著詭異的回響,「三年前醫療隊來做義診,七天後全村暴斃。」
冷風卷著紙錢貼在我小腿上,撿起來發現是仁和醫院的繳費單。死者姓名欄被血汙浸透,但診療日期赫然是上周三——正是冷鏈車運送疫苗的日子。
銅鈴在背包裏突然震顫,供桌上的斷香騰起三尺高的青煙。煙霧中浮現出父親的臉,這次連法令紋的溝壑都清晰可辨:「穗兒,掀開地磚。」
陳錚的佩槍已經上膛,我卻鬼使神差地跪在供桌前。青磚縫隙裏滲著黑水,指尖觸碰的瞬間,無數畫麵湧入腦海:
戴口罩的醫生將紫色藥水注入兒童手臂;穿防護服的人影在深夜掩埋成堆的玻璃瓶;王經理在辦公室數著鈔票,窗外楊樹屯的方向騰起衝天火光......
「別看!」陳錚突然捂住我的眼睛,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地磚下露出一本皮質筆記本,封麵用朱砂寫著《問診錄》,父親的字跡旁還按著個血手印——尺寸明顯是孩童的。
銅鈴突然自主飛向西北方,鈴舌直指楊樹屯的方向。陳錚拽著我翻出後窗,墳場在月光下泛起漣漪,那些土包竟像活物般蠕動起來。
「跟著鈴鐺走!」他扯開領口,蛇形紋身再次浮現,這次我看清鱗片下藏著串編碼:HX-013。這編號我在醫藥公司的實驗記錄上見過,標注著「基因改造項目」。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墳塋,腐爛的棺木碎片紮進運動鞋底。銅鈴停在一棵枯死的槐樹前,樹幹上釘著七枚生鏽的輸液針頭,擺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陳錚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紋身處的皮膚開始滲血。我翻開《問診錄》,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同樣的北鬥陣圖,旁注寫著:「以枉死之人為引,可破祝由禁術。」
遠處傳來引擎轟鳴,兩輛黑色SUV碾過墳包疾馳而來。車燈照亮為首那人手上的祖母綠戒指——是醫藥公司從未露麵的幕後老板陸天雄。他身後跟著的赫然是「已死」的楊副院長,隻不過此刻那人眼眶裏嵌著兩枚玻璃義眼。
「林小姐,我們找你父親十八年了。」陸天雄彈了彈雪茄,火星落在《問診錄》上燒出焦痕,「把銅鈴和祝由十三科秘術交出來,你還能見到活著的陳警官。」
我這才發現陳錚的太陽穴抵著槍口,持槍人竟是殯儀館裏哭到暈厥的王太太。她腕間的卡地亞藍氣球表麵裂開,露出微型注射器的尖頭。
銅鈴突然發出淒厲長鳴,槐樹下的泥土轟然塌陷。無數雙掛著仁和醫院腕帶的手破土而出,這次我看清腕帶上的編號——HX-001到HX-012,而陳錚的紋身正流著熒藍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