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一天後。
周圍圍了一圈人,妻子孟佳怡眼眶紅腫,顯然已經哭了很久。
見我睜開雙眼,她伸出手在我麵前晃了晃,小心翼翼開口:“子遊,你醒了嗎?”
我緩慢眨了一下眼睛,嗓音沙啞說:“佳怡......”
孟佳怡震驚捂住嘴巴,又一次落下淚水:“子遊,你真的醒了嗚嗚。”
一旁,父親抹了抹眼角淚水,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子遊啊,我們都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好孩子,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七年的空白時光,讓我腦袋如同生鏽般難以適應。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但環顧四周,一一看向陪伴身邊的妻子,父母,丈母娘一家,心底的暖流卻一股接著一股湧上。
我輕輕擁抱妻子,感受此時的靜謐與幸福。
可是下一秒,母親卻毫無征兆問道:“子遊醒了,那旭陽怎麼辦?”
我一愣,想起那不爭氣的弟弟。
放開妻子,嗓音低沉暗啞問:“他還是不學無術,經常和小混混待在一起嗎?”
七年前,弟弟程旭陽和別人打架,招惹了一夥窮凶極惡的地痞流氓。
我為了救他,被地痞流氓一棍子打在腦袋上,成為植物人躺在床上七年。
我指尖發顫,內心一陣心酸。
至今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躺在地上痛到渾身痙攣,還是緊緊抱著地痞流氓的大腿,為弟弟拖延時間,讓他快點逃跑。
可是他卻混不吝,邊跑邊呐喊:“一群慫貨,不是要剁我手嗎?地上躺著的是我親哥,如果你們敢把他的手剁了,我就相信你們不是慫貨!”
“不敢剁的話,你們就是孬種!老子一輩子看不起你們!”
短短幾句話,卻直接冷到了我的心尖上。
如果不是後來路人看不下去報警,估計現在我墳頭草都已經長高了。
我頭疼地按住太陽穴,對於這個弟弟,是真的不想管了......
我疲憊地想著,可是下一秒,病房門被人猛地推開。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衝了進來。
狠狠將手中的水杯砸在我的頭上,朝我咆哮:“不許你說我爸爸!你這個臭小三!破壞我們家庭的臭小三!”
他撿起滾落在地的水杯,還想繼續砸我。
卻在下一秒被孟佳怡厲聲嗬斥:
“童童!你知道這是誰嗎?怎麼能對他那麼沒有禮貌!”
名叫童童的小男孩冷不丁被嗬斥,淚水瞬間從眼眶裏滾落:“嗚嗚,媽媽凶我,我不喜歡媽媽了......”
媽媽?
我一愣,眼底瞬間綻放出一抹驚喜,這是我的孩子?!
當初我昏迷時兒子才剛剛滿月,我還沒來得及為他取名就成為了植物人。
我激動到雙手發顫,想讓他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可下一秒,程旭陽大喇喇打開病房門,將童童抱在懷裏,低聲安撫:“不哭,童童乖,不哭了。”
童童淚眼婆娑地趴在他的脖頸,嗚嗚大哭:“爸爸,你才是我的爸爸,我沒有植物人爸爸,他就是破壞你和媽媽感情的小三嗚嗚......”
程旭陽輕拍童童的後背,略帶責怪說:“佳怡,你對孩子太凶了。”
他一邊說,一邊笑著看向我,玩味地挑眉打招呼:
“哥,你醒了啊,這七年來感覺如何?”
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好像當初給我打電話,讓我救他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被氣到渾身發顫,看向孟佳怡問:“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的兒子會喊程旭陽爸爸!
孟佳怡臉色蒼白,抓緊我的手:“子遊,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甩開她的手,腦海中一陣鈍痛。
昨天醒來時聽到的話,像是魔咒般回響在我耳邊。
“你老婆在你昏迷的第三個月,就和你弟弟滾了床單,就連兒子都隻認你弟弟做爸爸。”
我渾身如墜冰窖,終於咀嚼明白這句話。
可是卻不願相信,當初苦苦追求我兩年的妻子,會在我成為植物人後和我的弟弟搞在一起!
我強忍內心的絕望,看向父親:
“爸,您來說。”
父親欲言又止,想讓程旭陽離開,可母親卻將包重重放在桌子上,語氣有些不悅:
“當初醫生診斷說你成為植物人,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再加上那個時候童童剛剛滿月,不能沒有爸爸。”
“旭陽對我們說他要負起照顧佳怡母子的責任,我們就讓他們在一起了。”
母親頓了頓,感慨說:“這七年裏,你弟弟對童童就像親生父親一樣,對佳怡更是好的挑不出刺,他們生活的很幸福,如果不是你突然醒來......”
之後的話,母親沒有再說,可我卻懂了。
她是在責怪,責怪我為什麼要醒來,責怪我為什麼不一直睡下去。
昏迷七年,這個家裏好像早已沒了我的位置。
我臉色蒼白,咽下喉間的酸澀,看向母親:“那媽您現在是什麼意思?”
母親理直氣壯,“為了我們的大家庭,你和佳怡離婚,以後我會為你物色好的相親對象,畢竟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還找不到嗎?”
我身體微微顫抖,不敢相信一位母親,竟然會對自己親生兒子說出這種話。
母親偏心程旭陽我從小就知道。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勸我和妻子離婚,去成全他兒子的愛情。
明明我也是她的兒子啊......
一旁,程旭陽笑的更加得意:“哥,媽說的也沒錯,你就和佳怡離婚吧,畢竟現在童童非常粘我,離開了我可不行呢。”
他得意洋洋,炫耀著從我這裏搶來的一切。
我內心一片悲涼,想開口罵他,可一股疲憊卻彌漫在我心頭,讓我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
良久後,我嗓音低啞問父親:“爸,您呢?也支持我離婚,讓嫂子和弟弟在一起嗎?”
我加重嫂子和弟弟這兩個詞,希望可以喚醒在場人的道德倫常。
可惜,效果甚微。
父親歎息一聲,在這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子遊,我會給你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補償。”
話已至此,如果我還再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太傻了。
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買斷了我和妻子與孩子間的關係。
我自嘲一笑,恨不得死在七年前的那個晚上。
這樣的話,就不會再見識到父母的偏心。
更不會看到兒子罵我小三的畫麵。
我捂住臉頰,任由淚水打濕手掌,同時也打濕了心底對父母的最後一絲希冀。
以後,我不會再傻到去討好父母,以獲得他們的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