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宋予希匆匆將上一份零工發的錢塞進反複縫補過的褲袋中,轉頭奔向五星級酒店。
剛剛換好酒店的製服,邊整理著裝邊向前台走去。
看到門口來人時,衣領上的手微微一頓,眼間複雜的情緒漫湧出來。
她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顧清野,她名義上的養弟。
再開口時嗓音有些發抖。
“歡迎光臨,請問二位有預約嗎?”
顧清野身上的西裝襯得他利落又矜貴,身旁還有一個紅發女人相伴。
他看著她,瞳眸晦澀的波動緩緩褪去,隻剩下冷光。
“定了最貴的,你親自送我們到電梯。”
說著,本來拿出銀行卡的顧清野把銀行卡放回包裏,拿出一遝錢,沉沉撂在桌上。
宋予希抬手去接的時候,他指尖將錢壓得死緊,在旁邊實習的妹子投來疑惑的眼神後,他才緩緩挪開。
“好,麻煩稍等一下,我現在給你們辦理入住手續。”
宋予希辦理好手續後,那個女人就上下打量著身形瘦弱至極的宋予希,不屑地把顧清野手上的提包丟給宋予希。
“你小心點,這裏的東西可貴了,要是磕到什麼,你可賠不起的。”
宋予希被突然飛來的東西嚇到,一下子抓開了包的拉鏈。
瞬間數百張紅色人民幣紛紛落地。
她立馬俯身蹲下去撿,卻被紅發女人推了一個趔趄。
“你怎麼做事的!”
顧清野看著宋予希蹲在地上撿錢的樣子,緩緩扯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你是不是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宋予希的身影微微一顫,繼續拾撿著地上的紙幣。
他餘光掃向宋予希瘦得過分的肩膀,很快挪開,轉而摟上紅發女人的肩膀,語氣溫柔,“別生氣,人窮能理解。”
這樣的神態,宋予希也曾見過。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痛苦的記憶此刻克製不住地翻湧出來。
曾經,她男朋友趙斯言在一起銀行搶劫案中因公殉職,得知男友死訊後的她心痛難當,幾次在輕生的邊緣徘徊。
後來,她聽說那場大案中的夫妻死亡,家裏還剩一個男孩需要照顧。
也就是顧清野,小她幾歲。
為此她決定把顧清野當成家人,作為自己的精神寄托。
但宋予希怎麼都沒想到,顧清野竟然對她生了莫名的情愫。
在兩人百般糾纏掙紮之間,宋予希逐漸患上了人格分裂障礙。
對前男友的愧疚感讓她的副人格甚至還會做出自殘和傷及他人的行為。
幾次失控傷害自己。
顧清野頻頻被嚇到,但也沒有刨根問底,隻是猜測著宋予希失控的原因,包紮好傷口後耐心地哄她。
“予希姐,別怕,請相信我。”
“雖然我們現在生活有點拮據,但我一定努力賺大錢。”
“如果你能答應和我在一起,就在周末帶著這枚戒指前往青崖山。”
那份溫柔讓她惶恐,卻又讓她逐漸強大。
就當她趕往約定的地點準備答應顧清野的告白時,副人格的自殘行為把她送去了醫院。
她失約了。
從那時起的生活像是一場噩夢,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醒來後的她看到父母在她病床前哭得幾近暈厥,哽咽著嗓子告訴她確診了胰腺癌,那一瞬她感覺整個天空都塌陷下來。
看著顧清野焦急的信息和無數通未接來電。
她淚如雨下,顫抖著回複了顧清野發來的99條消息。
“我隻把你當弟弟,我已經和前男友複合,他有錢,別再聯係我了。”
三天後,沒等她咀嚼完喉頭的苦澀,醫生趕來致歉。
她的胰腺癌是誤診。
她瘋了似的拔掉插在手背上的針頭,不顧一切的跑出病房想去找顧清野說個明白。
卻在醫院的拐角處聽到了心理醫生和父母的談話,“她的人格分裂症狀並不樂觀,有很大可能傷害別人。
盡量還是讓她自己生活。”
宋予希眼中燃著的一點光芒被澆滅。
自那之後,宋予希將自己藏了起來。
再後來,她的潛意識裏畏懼人多的場合。
“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冷冽的聲音將她從記憶中抽離。
他的語氣有些顫抖,仿佛在期盼著什麼。
宋予希忙躲開他的視線,慌忙拉緊了裝錢的包包。
“抱歉,我已經將您的錢都裝好了。”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再痛的舊事隔了許多年後提起來,也都不會有當初的窒息和難過。
他們的一切都過去了。
以後各自安好,不也蠻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