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駙馬從未真正愛過我，他傾心的始終是皇妹。

尤其是皇妹為他殉情後，他更是恨不得置我於死地。

我對他的冷漠深惡痛絕，因為他心裏隻有皇妹，

而他對我憤恨不已，因為我毀了他美好的愛情。

然而，外敵攻入皇城之時，駙馬卻毅然選擇了保護我，用身軀擋住了如雨般落下的箭矢。

生死之際，他推開我，說，“如果能夠重來，最不願意的就是遇見你。”

語畢，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城破人亡，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萬念俱灰之下，眼前景象突然模糊起來。

再次睜開眼時，我卻回到了十年前。

這一次，不管代價如何，我隻希望他能幸福。

而我的職責是守護家國，讓百姓和平安寧。

1

我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進宮要來和離的旨意。

上一世，我偷偷看過杜瑾然的筆記。

裏麵滿滿都是對皇妹的懷念，結尾更是感慨萬千：

【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辜負了她。】

過去我用性命逼迫他娶了我。

結婚後還費盡心思想讓他看我一眼，最後弄得彼此水火不容。

但這一世我不打算再這麼做了。

我不想讓他為了保護我而犧牲。

我希望他能活很久很久，跟喜歡的人一起幸福生活。

剛一出宮門，就遇到了穿著繡鶴紅袍正準備進宮的杜瑾然。

見到我，他一如既往地皺起眉頭：

“公主殿下又有什麼新花樣想要為難臣子嗎？”

看到眼前這個生動真實的人，我的手不由得發抖。

杜瑾然以為我又想發瘋，臉色變得更嚴肅：

“微臣已經是您的夫君，您還想怎麼樣......”

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了他的話，我把顫抖的手緊緊環在他身上——

這是那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杜瑾然......

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親近了。

在上一世，即便是死之前，他也不肯讓我碰他一下，這一次，我要貪心最後一次。

“你不用擔心。”

我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說道：

“你會實現所有的心願。”

他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嘲諷地笑了笑：

“微臣的命已經給了長公主，心願已成空談，如何達成呢？”

我擦去眼角濕潤的部分，舉起手中的聖旨笑著回應：

“很快，這張紙會告訴你一切。我相信，它會讓你滿意。”

“哼。”

杜瑾然對這份旨意似乎毫不在意，轉身告退離去。

以前，每當我遇到不願意的事情總會強迫他執行。

但這回，他錯了。

很快，他就能夠恢複自由了。

2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我都沒回公主府。

上一次因為皇宮的防守出了大問題，導致北方的敵人長驅直入。

我在父皇旁邊苦口婆心地勸說，可是哥哥們卻嘲笑我——

說一個公主隻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享受富貴生活就行了。

打打殺殺的事情是男人的事，我不用去操那個心。

我隻是冷笑了一下：

“如果國事隻能依靠你們這些無能之人的話，那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然後我就被指責沒有骨氣，還損害了大蘇朝的聲譽。

最終，我和父皇大吵了一架，他把我趕出了大殿。

一出門，正好碰見杜瑾然。

他冷冷地笑著：“難怪公主沒回府呢，這次又想讓陛下命令我做什麼？”

我抬頭一看，宮門附近的摘星樓已經翻修過了，高高的矗立在那裏。

每年元宵節的時候，摘星樓都會掛上貴重的珠子，等著人為了愛人摘“星星”。

以前我總是纏著杜瑾然要他幫我摘下那代表星星的珠子，但他總是不願意。

他更願意為他的妹妹摘那顆星星。

“聽說誰能摘到那顆星星送給心儀的人，就能和那個人長相廝守。”

我笑著對他說道。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你帶著皇妹去摘吧。”

說完這句話，我就離開了那裏。

父皇身邊都是一些不懂事的人，這城防的事還是得我自己來管。

重生後的我，不僅要讓杜瑾然長壽。

也絕對不再做那個為情所困、軟弱無能的公主了。

3

大蘇朝的官場早已腐朽不堪。

為了國家安危，我幾乎花光了全部家財，買通了不少禁軍頭領和兵部的官員。

通過他們的配合來抵抗北狄的猛烈攻勢。

在朝廷裏也布置了自己的人，以防後院起火影響前線。

處理完這些事後，我和驃騎將軍的妻子一起前往摘星樓賞景。

盡管拿不到那顆裝飾物，十五那天的摘星樓景色確實美不勝收。

剛上樓，迎麵便見到了玉樹臨風的杜瑾然與身旁的皇妹皇甫鈴。

對視之下，他眉頭緊鎖，生怕我會再惹事。

於是，我拉住驃騎將軍的妻子迅速走向了女賓聚集區。

這次懸著的“星星”位置很高，好像是用從邊疆帶來的上等玉石製作而成。

曾經，我強令杜瑾然射下這顆“星星”，把它送給了我。但現在隻是跟夫人品嘗糕點，靜靜地等待最終結果。

貴族子弟們爭先恐後地拉弓搭箭，卻沒有一人能夠命中目標。

沒過多久，摘星樓下積攢起來的箭矢就像座小山般高聳。

有人氣急敗壞地摔下武器，怒斥道：“簡直是故意讓我們碰壁！到底是誰出的主意？老子非得拔了他的毛做夜壺不可！”

看到大家都在紛紛放棄嘗試，我也失去了繼續觀看的興趣。歎息間，望著身邊的楊夫人說:“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挺中意這玩意兒呢。”

這時，一道長箭準確無誤地割斷了懸掛玉石的繩索。轉瞬之間，那枚“星星”就落到了我的手中。

人群一片嘩然:“是誰射中的啊？”

“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見！”

我抬起頭再次遇上杜瑾然的目光，隻見他神色冷淡地丟開手中的弓。

楊夫人笑得十分開心:“這是哪個傾慕於你的臣子送來的禮物啊？”

“哎呀！我已經名花有主啦！”

“那又能怎樣？身為長公主殿下想要養幾個寵幸之人誰還敢說什麼？”聽到這句話，杜瑾然的臉色愈發難看。

不遠處有人突然起身離開。回頭才發現那人正是皇甫鈴。她滿臉愁容，眼圈泛紅。

原來如此......這份“驚喜”本該是屬於她的。

意識到問題所在之後，我馬上起身追過去，把那塊珍貴的玉石塞給了皇甫鈴。接過石頭時，她愣住了幾秒；當我回望杜瑾然時，他依舊緊盯著我不放，並且眉頭微蹙，顯然在猜度我此舉的目的。

對著對方點頭示意後，我牽著楊夫人離開了這個熱鬧之地。

4

很長一段時間，我沒回公主府。

杜瑾然也一樣。

我忙於處理城防事務，而杜瑾然也被戰爭弄得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有空回去一趟，結果公主府竟然著火了。

更讓我措手不及的是——我的妹妹被埋在了廢墟下麵。

當我趕到現場時，杜瑾然正紅著眼睛，像發瘋了一樣指揮手下滅火。

還幾次想要自己衝進去救人。

手下死命拽著他不放：

“大將軍，駙馬爺！小公主被壓得很嚴實，得先把房梁搬開才行。

“但現在裏麵全是障礙物，您這樣的個子進不去啊！

“如果您有個三長兩短，長公主殿下怎麼辦？”

杜瑾然眼睛裏充滿血絲，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我和她沒關係！”

這時，有人發現了我。

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長公主殿下這個體格說不定可以進去。”

杜瑾然猛地轉過頭來看向我。

我們四目相對，都沒說話。

“算了。”

他扭頭說道：“我去。”

“我去。”

我擋住他，把自己的外套遞給下人去浸水，杜瑾然眉頭緊皺：

“你要幹什麼？”

我微微一笑：“你進去，打算和她一塊兒燒死在裏麵嗎？”

杜瑾然顯然對我沒有信心。

自從知道他對皇妹的心意後，我就一直在給他們倆設置障礙。

但我說過，這一世我要讓他們倆在一起，不再受阻攔。

披上濕衣服，我不顧杜瑾然的阻攔直接闖進了熊熊大火。

身後傳來杜瑾然憤怒的聲音：

“皇甫月！！”

以前杜瑾然用身體替我擋住了無數利箭。

這次我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他的愛人免受烈焰之苦。

火焰烤灼中，我恍惚想起了往事。

他總是與我爭執不斷，卻總在關鍵時刻救我於危難。

在我從摘星樓上摔下來時，他跳下來墊在我的身下；

在我玩鬧遇到毒蛇時替我擋下了尖銳的毒牙；

還有在我中毒時自割肌肉給我解毒......

他隻不過是一直把我當作自家的小妹看待，我卻一直要求他一輩子陪在我身邊。

我把濕外袍讓給了皇甫鈴，自己背部卻被火燒傷。

剛剛離開廢墟，我就倒在了地上。

皇甫鈴哭著撲到了杜瑾然懷裏。

模糊中，我好像看見杜瑾然推開了皇甫鈴，朝我跑來。

受傷之後，我休養了很長時間。

這期間，杜瑾然對我的態度稍有好轉。

雖然他不願意跟我說話，但是每天都過來查看我的情況。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問我：

“為什麼這麼做？”

我笑著回答：“別想得太好，我還留著她有用處呢。”

他把藥放到桌子上：

“我對你也沒多大改觀。”

我沒有回應，隻笑了笑。他拂袖而去。

我因燒傷昏迷了幾天。

在這段時間裏，許多事情發生了改變。

北方的敵軍最終還是突破了防線，已經到了皇城門口。

幸虧之前我在暗地裏加強了防禦，否則現在估計皇城已被攻破。

但是我很不明白。

起初還可以繼續抵抗時，哥哥們堅決反對撤退。

現在需要拚命保衛城市的時候，他們卻又提議帶著金銀細軟搬家逃走。

我直言不諱地說：

“遷都？這分明就是逃跑吧？”

於是我又被指責為不顧兄長、目光短淺、不懂大局。

父皇既不願聽信哥哥們的逃跑方案，也不敢采用我的拚命抵抗建議。

因此決定順其自然，請了很多道士來求神問卦。

哥哥們轉身就賄賂那些道士，通過算卦來說服父皇，遷都是唯一的救命方法。

但道士又說，基於風水考慮，必須留一位公主守在這裏。

我知道這是哥哥們報複我的舉動。

這座即將被拋棄的城市顯然不是什麼好地方，留下來肯定沒活路。

父皇召集我、皇妹和杜瑾然商量。

我毫不猶豫地說：

“當然是皇妹留在這裏。”

杜瑾然身體一僵。

我笑著看向臉色鐵青的他：

“我可是大將軍的妻子，大將軍護送父皇遷移新都，我也應該跟著一起過去。有我這個伴侶陪著，他會更加努力保護大家的。”

“陛下！”

杜瑾然急忙站起身來抗議，但父皇迅速拍板決定：

“好！就讓鈴兒留下吧！”

“陛下......”

杜瑾然冷靜不下來。

父皇說完話後，生怕皇妹不同意，親自握住了她的手：

“這也是無奈之舉，但作為公主必須為了天下百姓考慮，父皇雖然希望帶著你走，但身為一國之君也不能太自私。”

我以為皇妹會拒絕或大哭一場，沒想到她馬上行禮道：

“遵命，父皇。”

我有些驚訝——

皇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話說回來，在那場火災中，一向不來我府邸的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裏？

來不及思考更多，因為很快就要出發了。

哥哥們在逃避危險時特別有行動力。

而我比他們更快，提前兩天安排杜瑾然帶我去了新的首都。

臨走前，杜瑾然一臉陰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才那麼做的？”

我頓了頓，隨即微笑：

“沒錯，不然我還留她做什麼？”

杜瑾然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但這並不重要。

因為我早就給皇妹用了迷藥。

真正坐在車裏的，是已經睡著了的皇妹。

杜瑾然，我答應過你的事情，都會實現的。

5

出發前，我單獨找了杜瑾然一次，把解除關係的詔書交給他。

他剛想打開，卻被我阻止了：

“等到了地方再看吧。”

他冷笑了一下：

“無非又是折騰我的小手段罷了。”

走出門的時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來：

“送你到新都之後，我會返回上庸城。”

“如果我不想讓你回去呢？”

“你攔不住我。”

說完他就徑直走了。

我在後麵輕輕地笑了——

我知道的，杜瑾然。

你放心不下你的妹妹。

最終，你還是會回來的。

但是當你到了目的地，看到馬車裏的人，並且讀到我們解除關係的詔書時，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這輩子，你就和你愛的人好好地過下去吧。

有了你這位守國大將軍，大蘇王朝總有重新興盛的一天。

而我，這個一輩子沒用的長公主，隻能選擇與百姓共同麵對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