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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臥聽風雨聲夜闌臥聽風雨聲
花花的貝貝

第一章

為救被陷害下獄的父親,我娶了權傾朝野的一品女官。

成婚當晚,我把外表清冷內心火熱的妻子,要了一次又一次。

次次欲死欲仙。

可轉日父親被判斬首的聖旨,就下到府中。

我跪在妻子的房門前三天三夜,求她為父親求情。

可她也隻是冷眼而視,淡淡開口:

“當年要不是你父親告密,我爹也不會慘死,我更不會被送進宮,為奴為婢伺候人。”

“現如今風水輪流轉,你若乖乖在府中當牛做馬。”

“我會考慮放過你全家。”

父親被斬首的那日,她身著紅袍自請監斬。

還把陷害父親的仇人兒子,領進府中,抬為麵首。

成婚三年,他再未踏入我房中一步。

我鬧過,怨恨過,可她卻抓了我全家為要挾,讓我安分一些。

直至舊案徹查,陛下親自為父親平反。

特賜我丹書鐵券,可完成兩個心願。

第一願,願我全家順遂。

第二願,願我與妻子一別兩寬,再無瓜葛。

1

我從皇宮回來時,天上飄起細細微雨。

雨珠彙聚成一滴,壓彎了發梢,滴在我的手背上。

卻讓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舒心。

堂堂一品通尹的夫君,出門無轎無車。

就連個跟隨的小廝都沒有。

這話若在其他府邸,傳出去自不會有人相信。

偏偏通尹府,是能讓人信服的。

世人皆知一品通尹沈風眠不愛她的夫君。

我所到之處,但凡熟知我身份之人,便會用嘲笑的目光與人竊竊私語。

而我也隻是默默走開,早已習慣。

“風眠你公務繁忙,好容易有時間陪我遊園。”

“突然下雨不說,還踩了一腳泥。”

我剛進後院,便聽到裴執磁性蠱惑的聲音。

本想繞開他們回房,不想還是被裴執發現。

他叫住我,嘴邊噙著笑,帶著挑釁的目光向我走來。

“祁宴,正好你平日閑來無事,就麻煩你,幫我把鞋擦幹淨吧。”

他命人搬來一把椅子,大搖大擺地坐在我麵前。

微微抬起腳,挑眉說道:

“小心點,別弄壞了我的鞋子,這可是風眠親自幫我挑選的。”

我沒有立刻行動,隻是抬起眼,看向一旁的沈風眠。

在對上我的目光後,她冷眼挑眉,似是在期待著我的行動。

知曉她的意思,我默默跪蹲在裴執麵前。

托舉起他的一隻腳,用自己的衣擺輕輕地,拭著他鞋底的臟泥。

我的動作已經做到盡量輕盈,可他還是怒吼一聲。

一腳踹在我的胸口上,把我踹倒在地。

“哎呦,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把我弄疼了。”

“風眠,你快幫我跟他解釋。”

沈風眠皺皺眉,表情陰沉了一些。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管隔著鞋子,用著衣擺,他如何會疼,直接出聲斥責我:

“你輕些,阿執皮膚嬌嫩,不像你天生粗鄙。”

天生粗鄙。

她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和沈風眠,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兩家人也默認,將來是要結下良緣的。

我隨父親喜武,從小喜歡爬樹,和別的小孩子打架。

每一次都會被母親說:

“男人要有紳士儒雅的樣子,你若再隻知胡鬧,

將來你的風眠妹妹,可不敢嫁你了。”

可每一次,沈風眠都會把我拉到她的身後。

小小的她挺起腰背,向母親保證。

“不會的,我最喜歡祁宴哥哥了。”

“他安靜時如望舒般皎潔,活潑時如扶搖般熱烈。”

“等我長大,一定會嫁給祁宴哥哥為妻。”

可如今,我的確如約娶了沈風眠。

她對我的形容,竟隻剩下粗鄙二字。

我們十幾年的情誼,也早在我們的爹爹出事後,

煙消雲散。

“是我錯了,我會再輕一些。”

我從地上爬起來,再次跪蹲在裴執的麵前。

不但幫他擦拭鞋子,還輕輕地按摩著他的小腿。

可我不知道又怎麼惹惱了沈風眠。

她看著我的動作,眉頭越皺越緊。

到最後說了一句“真賤”,拂袖而去。

我是很賤,明知道她在故意傷害我。

卻還要討好於她。

因為我全家人的性命,還捏在沈風眠的手裏。

還有三天,聖旨下達後,我就能救出我的家人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扮演三天他好夫君的身份。

以保證我全家平安無虞。

2

當天晚上,我剛寬衣準備歇下。

房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

沈風眠臉色陰鷙地走進來,我忙穿好衣裳迎上去。

便聞到濃烈的酒氣。

她喝了很多酒,但我知道她是千杯不醉。

“阿執身體不適,無法侍奉我,今晚......”

我表情一頓,又立刻揚起一個笑臉。

“裴執身體不適,大人理應多陪陪他才對。”

“我這就命下人,把大人送回到裴執的房中。”

我正準備開門喚人,竟被沈風眠拉住手腕。

她的麵色陰沉得可怕。

拉近我,帶著酒氣的溫熱氣息,頓時撲在我的臉上。

“你是在欲擒故縱嗎?”

“你以為用這種卑劣手段,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你給我記住,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說完,不等我去傳喚下人。

她已經奪門而出。

我不解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我明明已經在遂她心意了,怎麼還是生氣了。

是不是在怪我,沒在聽說裴執身體不適時,第一時間去照顧他。

於是我立刻跑去廚房,燉了整整一夜的補品。

轉天一早,就拿到裴執的麵前。

“昨兒聽說你身體不適,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

“這補品我燉了一夜,小小心意,還望你不要嫌棄。”

沈風眠靠在裴執的肩膀上,正愛意濃濃地為他挑選玉佩。

見我遞上補品,裴執愈發得意地把沈風眠摟得更緊。

“有心了,隻是這一盅補品,實在拿不出手。”

“你腰間的玉佩我很喜歡,不如送給我吧。”

我摸了摸腰間的白玉玉佩。

這玉佩是當年沈風眠送我的定情信物。

那年桃花樹下,她拉著我的手,親手將玉佩別在我的腰封上。

含羞在我耳邊低語:

“玉佩係上了,你就被我套牢了,一輩子都逃不掉。”

我的心動,始於我十四歲那年的桃花樹下。

十八歲,我娶了沈風眠。

三年未滿,我卻如同把一生的坎坷,全部走完。

到如今二十一歲,夢該醒了。

我們之間的緣也盡了。

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腰間的玉佩。

我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想把玉佩摘下。

可玉佩係的久了,繩子打成了死結,怎麼都解不開。

“我很快就能解開,送給祁宴。”

我粗魯地拽著玉佩,手指被勒得發白發紫。

可不管我怎麼努力,最終以失敗告終。

我看著沈風眠逐漸扭曲的表情,情急之下,直接把玉佩朝牆上摔去。

玉佩發出一陣脆響,碎裂掉在地上。

同時碎片也劃傷了我的手背,鮮血頓時滴在地上。

那一瞬間,沈風眠呼吸一滯,邁出步子,想說些什麼。

在被裴執拉住之後,把眉頭皺成一團。

同時碎裂的,還有我們年少時的約定。

顧不上疼痛,我忙把碎成一塊一塊的玉佩捧在手裏。

恭敬地舉到裴執麵前。

“你也看到了,玉佩我實在解不開。”

“裴執喜歡的東西,我絕不會占為己有。”

看我如此瘋狂,沈風眠一把打掉我手中的玉佩碎片。

惡狠狠說道:

“你故意做出這樣子,是要給誰看。”

“祁宴,你越是這樣,我隻會更憎恨你。”

一旁的裴執,也添油加醋地說道:

“是啊,你若真想取下玉佩子,直接用刀砍斷繩子就好。”

“故意把玉佩摔碎,明顯不想送給我啊。”

摔碎玉佩還不夠,還想用刀往我身上砍嗎?

我無奈的苦笑一聲,抬眼去看沈風眠。

“大人,你也覺得我應該這樣嗎?”

如果是她說的。

我會毫不猶豫用刀砍向自己。

以我皮肉,換我全家人的性命。

不虧。

3

沈風眠呆愣了片刻,欲張開的口,終是沒落下話音。

她扭頭挎住裴執的臂彎,輕聲哄著:

“他的東西臟,咱不要,我給你買更好的。”

玉佩是他送我的。

嫌臟二字,何其諷刺。

當晚,府中一個小廝,來到我的房中。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放在我麵前。

“您的手還傷著,這是金瘡藥,您塗一些吧。”

好意難拒,我也隻是用了一點點,撒在傷口上。

鑽心的疼痛瞬間傳來,我本能地抖掉傷口上的藥粉,想衝洗幹淨。

不料,房門被推開,沈風眠走進來。

她看著被我打翻的藥粉,眸光瞬間陰沉下來。

“祁宴,你別給臉不要臉。”

“要麼你好好塗藥,要麼......”

我連忙打斷她,把藥粉重新塗在傷口上。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塗藥。”

眼看著白色藥粉融合著血液,一點一點灼蝕著我的皮膚。

我盡量克製著疼到扭曲的表情。

直至包紮好,她滿意地離開。

我這才擦了擦頭上被疼出的汗,虛脫般坐在床上。

我知道那不是金瘡藥,塗在手背上也不會好。

隻會讓我的傷口愈發嚴重,潰爛。

來懲罰我沒有把玉佩,完整地交給裴執罷了。

在疼痛之中,我艱難地度過了一夜。

轉天一早,屋外狂風大作,眼看著就有一場大雨。

小廝推門進來,衝我大喊:

“外麵快下雨了,裴公子叫你去院子裏,把盆景照看好。”

院子裏的花,是裴執為討沈風眠歡心,親自栽種的。

可他好像弄錯了沈風眠的喜好。

她喜歡花,真正喜歡盆景的人,是我。

以至於裴執平時讓我照看盆景時,我總是滿心歡喜。

也隻有這些花花草草,願意聽我說些話了。

我頂著呼嘯的狂風,把院中的盆景一盆一盆搬到屋簷下。

就在我彎下腰,去搬最後一盆時。

不知從哪冒出一個人來,一腳踹在我的後腰上,把我踹倒在地。

裴執繞到我身前,嗤笑地看著我。

“祁宴,你還真是窩囊,不但要娶害死你爹的人,給她當牛做馬。”

“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人,被殺父仇人關押虐待。”

“你說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死了算了。”

我渾身僵住了,忍不住發起抖來。

陷害我父親通敵叛國,被斬首的人不是裴執的父親嗎?

怎麼成了沈風眠。

看著我狼狽的模樣,裴執更加得意了。

“你還不知道吧,當初你爹並沒有冤枉風眠的父親,他的確該死。”

“可風眠卻把她家遭的難,全記恨在你爹和你家頭上。”

“陛下本不信你爹謀反,更不想殺死你爹,是風眠多次諫言,勢要你爹去死。”

“祁宴,給殺父仇人當了三年的牛馬,這滋味怎麼樣啊。”

三年了。

我以為我娶了她,為她當牛做馬,任勞任怨。

就能抵消她對父親,對我全家的憎恨。

所以任憑他對我無情,對我冷血,從未有半點怨言。

若不是他把裴執接進府,抬為平妻。

我也不會徹底絕望,想要離開。

可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

真正殺死父親的凶手。

竟然是沈風眠。

4

天黑壓壓的,狂風卷夾著雨點砸在地上。

氣氛詭異得令人窒息。

雨水洇濕了包紮在手背的傷口,大片鮮紅色的痕跡,更顯猙獰。

內心的痛苦遠蓋過傷口的刺痛。

憤怒已經讓我失去理智,爬起來就朝裴執撲過去。

他嚇得就往堂屋跑,一瞬就躲在正趕來的沈風眠身後。

“風眠,祁宴太凶了。”

“我看外麵下雨了,提醒他當心淋雨,他就追著我打。”

理智在這一刻重新回來。

我邁進堂屋的腳,又縮回來。

站在屋簷下,外麵的瓢潑大雨,還是吹在我的身上。

“祁宴,你瘋了嗎?阿執隻是在關心你。”

拳頭慢慢縮緊,指甲深深摳進肉裏。

我痛苦地冷笑一聲。

“是嗎?他真的是在關心我嗎?”

許是我的態度讓她不滿。

她皺起眉,幾步走到我麵前。

“祁宴,你還知道頂嘴了?你給我跪下。”

我閉了閉眼睛,慢慢鬆開拳頭。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隻要過了今晚......

隻要再忍耐這一次。

提了提衣擺,我剛做出要下跪的動作。

又被她製止:“到外麵跪。”

大雨砸在頭上。

衣裳在出門的瞬間,完全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

雨水流過我手腕潰爛的傷口,化作血水滴在地上。

在我跪下的瞬間,沈風眠看見滴在衣服上的血水。

目光中閃過一絲擔憂。

“昨日我讓人送去的金創藥,你沒有繼續用嗎?”

她不是看到了嗎,我塗了,還是當著她的麵塗的。

她給我的金瘡藥,比化骨散還要厲害呢。

我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任憑雨水衝刷著我的臉。

她麵露不忍,可還是傳來下人。

“把他送回屋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也好,這樣在我離開之前。

就再不會有人來打擾我了。

我數著時間,熬過了在通尹府的最後一夜。

轉日一早,外麵屋外吵吵嚷嚷。

聽說是沈風眠被外派采買皇宮用度,全府忙著為她置辦行裝。

原本忙著沈風眠,來到我的房中。

“收拾一下,隨我去外派。”

我點點頭。

是應該收拾一下了。

但不是和她一起去采買,而是我要離開她了。

沈風眠突然覺得心頭一緊,似是心裏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離她遠去。

可看到我順從的模樣,她這才稍稍安心一些。

她沉默良久,說道: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隻要你以後聽話。”

“我會對你好一點。”

我沒有說話。

沈風眠,我和你,已經沒有以後。

距離聖旨下達還有兩個時辰,我收拾好本就少得可憐的家當。

距離聖旨下達還有一個時辰,沈風眠查看裝有行囊的馬車。

距離聖旨下達還有半個時辰,沈風眠命人來傳我。

可我隻是緊閉房門,任憑下人如何叫,我也不開門。

“祁宴,你又在胡鬧什麼?”

沈風眠站在門外,怒氣衝衝對我吼道。

“你敢耽誤啟程的時間,信不信我讓你和你的全家......”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一聲高亢的聲音響起。

“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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