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元節這天夜裏，大雨傾盆。

我坐末班車回家，看見站台裏坐著個穿紅雨衣的女人，在朝著公交車緩緩揮手。

公交在站台停穩，開門。

我看清了她的臉。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隻有一張被針線縫死的、鮮紅的嘴。

“南江站到了，請各位要下車的旅客攜帶好隨身物品，照顧好身邊的老人和小孩。”

隨著語音播報員甜美的嗓音響起，公交車緩緩在站台前停下。

我看了看手機，十點三十四分。

今天是中元節，爸媽帶我回鄉下老家上墳。

回來時突然下起了暴雨。

車子陷進泥裏，好不容易推出來後，沒開多久，發動機又壞了。

無奈之下，我們一家三口隻能先搭乘公交回家。

窗外大雨傾盆。

可能是中元節的原因，往常這個時間還算熱鬧的南江路段，今天竟然詭異的安靜。

各種小吃店早早關了門，大街上空無一人。

隻有站台裏那一抹孤零零的紅色身影。

我仔細看了看，那是一個穿著紅雨衣的女人。

她很奇怪，低著頭，背對著廣告牌黯淡的燈光，一動不動。

踩在地上的那雙腳竟然沒穿鞋，襯著紅地磚，顯得格外慘白。

這個時間，南江路線上隻有923路公交車還在運行。

眼看車門即將關閉，我正疑惑她為什麼不上車時。

坐在我身邊的老爸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拉下了窗簾。

渾身顫抖的喃喃道：

“是她，她怎麼會來？”

我摸不著頭腦：“她是誰？爸你說清楚啊。”

我爸卻沒回答我。

他冷汗涔涔，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眼中是無法形容的驚恐。

就在這時，車門關上。

公交車重新開動了。

隨著車子駛離站台，窗外的街景迅速變化。

眼下剛入秋不久，夏天的熱氣不減。

即使下了一場暴雨，空氣也是透著悶熱的潮。

公交車裏沒開空調，我熱得出汗，我爸的身體卻涼得像剛從冰水裏撈出來一樣。

我媽皺眉，掐了我爸一把：

“老李，兒子還聽著呢，這種話可別瞎說，再過一會兒就能到家了，回去我泡些柚子葉，給你們驅驅邪。”

我爸卻使勁搖頭，還在爭辯：

“桂芬，柚子葉沒用，我不會看錯。那就是她，絕對不會錯。”

我媽的臉色漸漸變了。

她小心的拉開窗簾，眯著眼睛看了半天。

轉回來時，臉色緩和了些。

“什麼都沒有，別自己嚇自己。”

我爸卻皺緊了眉：“真看見了......就在南江路站台裏。”

“還說！”

我媽瞪了他一眼：“早就跟你說了，別往那邊看，你不聽！嚇著小恒了怎麼辦？”

我爸還是不放心，又偷偷地往窗外瞟了一眼。

隻這一眼，嚇得他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末班車上除了我們一家三口，就隻剩一個老太太，和一個拎著公文包的男人。

這趟車行程很長，兩人都靠著窗戶打盹。

我爸的驚呼聲沒壓住，嚇了老太太一跳。

“要死啊你，公共場合懂不懂禮貌！”

老太太大罵。

我媽氣得打了我爸一下：“喊什麼喊！大驚小怪的！”

我爸靠在座椅裏，冷汗打濕了後背的衣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桂芬，她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