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姐姐在蓮華派做仙人，每年回村，都會給我帶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

我在村中為所欲為，鄉親們看不慣我，也得捏著鼻子忍受。

連村長劉狗蛋都對我客客氣氣。

再有一個月，是姐姐的生日，我熬製了她喜歡吃的糖。

我帶著糖，和幾個鄉親一起踏上去芙蓉城的路。

蓮華派看門的仙人態度倨傲，語氣冰冷：“沒聽過程雅這個人，鄉野丫頭，快走！”

哼，一定是他品階太低，不認識我姐姐。

1

我守在鐵鍋旁熬糖。

粘稠的琥珀色糖汁泛起咕嘟咕嘟的汽泡，氤氳的香甜氣味鑽進鼻孔，勾動我肚裏的饞蟲。

我拿手指蘸了一點拉絲的糖漿，放在嘴裏嘗了一下，真甜，能甜到心裏。

能不甜嗎？熬糖用的鶴靈草根，是我從村裏的葛郎中家挖（偷）的。

時間差不多了，我端起鐵鍋準備把糖漿到入模具中，葛郎中手拿菜刀衝進院子裏。

“程青，鶴靈草是我辛苦培植，打算遏製咱們村的疫疾。你居然把我的鶴靈草全部偷了。我不要這條老命了，跟你拚了！”

葛郎中氣得好像我挖了他家祖墳，舉起菜刀朝我的頭上砍來。

我把腦袋送了過去：“你砍啊，你倒是砍死我啊！”

葛郎中渾身顫抖，白胡子一顫一顫。

做為全村第一修真者——的妹妹，我在村裏向來都是橫著走。

他不砍，我就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葛郎中，就你那半吊子醫術，村裏的豬都能被你治死了。你還想治病救人？”

“十兩銀子買來的鶴靈草種子，種出來的鶴靈草能遏製時疫？別到時熬製的藥湯不管用，村裏家家門口掛麻布。”

葛郎中的臉陣青陣白，跟煉丹爐似地變幻不定。

他兩片嘴哆嗦，愣是沒有憋出一句話。

我不打算放過他，繼續道：“醒醒吧，與其把遏製時疫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還不如靠姐姐姐。”

提到姐姐，我挺起胸膛：“她可是蓮華派掌門林春秋的親傳弟子，侍奉在掌門左右。揮揮衣袖，就能蕩退時疫！”

“鶴靈草用來熬糖，給我姐姐吃，這才是物盡其用。”

葛郎中胸膛上下起伏，臉色越發地烏青。

我真擔心這老頭兒被我氣得突發心疾，當場去世。

大方地掏出一塊姐姐回村時給我的靈石，拋給他：“這塊靈石，權當鶴靈草的補償了！”

葛郎中把靈石摔在地上。

然後，號稱堅愈精鐵的靈石就碎了。

我......

2

這老頭兒手勁真大。

我嘴巴有那麼毒嗎？拜托，我隻是在實話實說。

葛郎中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你姐是個狗屁的親傳弟子，你個少不更事的黃毛丫頭......”

罵我可以，罵姐姐不行！

我奪了葛郎中的菜刀，打算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村長劉狗蛋跑進來，一把捂住葛郎中的嘴，把他拖到一邊。

兩人避開我，嘰哩咕嚕地說著話。

葛郎中被劉狗蛋再度帶到我麵前，老小子臉色不好看，但還是給我道了歉。

我：“別介，你老人家給一個少不更事的黃毛丫頭道歉，這不折我的壽嗎？”

葛郎中皺褶的臉笑成了菊花，一直陪笑。

我也不想再難為他，任由他離去。

我寬容大度，這事放在姐姐身上，非得在他身上戳幾個透明窟窿。

葛郎中走了，劉狗蛋又來煩我。

“小青啊，你跟你姐打小孤苦無依，是村裏人看著長大的......”

他不脫褲子，我都知道他要放什麼屁。

“你想讓我去蓮華派，求姐姐幫咱們村祛除時疫？”

劉狗蛋搓手：“小青你果然打小就聰明。”

我冷哼：“葛郎中恨我偷了他的鶴靈草，給姐姐熬糖。”

“這怎麼叫偷？這叫光明正大地拿。別看葛郎中七十多了，都活到狗肚子裏了，白長那麼多歲數......”

劉狗蛋編排起葛郎中有板有眼，果然不愧是村長。

半推半就下，我答應了劉狗蛋。

隻是讓我搞不明白，第二天我出發的時候，劉狗蛋還讓幾個鄉親跟我同行。

我看向他，他說：“小青啊，有幾個鄉親陪著，路上有個伴兒。我聽說，最近路上不太平。”

3

我多謝劉狗蛋的烏鴉嘴，感謝他八輩祖宗。

離開村子沒兩天，我們在山道中遇到了強盜。

他們沒有話本上寫得那般精壯威武，破衣爛衫的，兩眼發綠光。

強盜頭子揚著手裏的刀：“把身上吃的都給我們留下，衣服也全給我們脫了！”

這話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威風。

想想也是，窮得沒有活路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我以為陪我同來的鄉親們會奮力保護我，他們卻主動躲在我身後。

該是本女俠表現的時候了，畢竟我可是村裏第一修真者——的妹妹。

我大喝一聲：“忒那強盜，知道我是誰嗎？”

強盜頭子愣了一下，大概被我的氣勢嚇到了。

“我是程雅的妹妹，程雅是蓮花派掌門的親傳弟子！”

阿桂叔跑出來向強盜頭子點頭哈腰：“強盜大爺，小孩子說話沒輕沒重，瞎說的。”

我氣惱，不就是摘了他種的香瓜嗎？

他這會兒倒來搗亂了。

看來，不讓這些強盜知道知道本女俠的厲害，他們就不知道害怕。

我從內襯口袋裏取出一張符紙展開：“這是姐姐送給我的劍罡符，隻要我催動咒語，你的頭立馬掉落！趁著本女俠這會兒沒有發難，你們趕緊夾尾巴逃吧！”

阿桂叔又來搗亂：“這哪是什麼劍罡符，其實就是十文錢一張的利劍符。蓮華城裏的雜貨鋪有賣！”

怎麼會有這樣的豬隊友，處處跟我做對。

我暗裏踩了阿桂叔好幾腳，他愣是沒明白。

也罷，就讓這強盜頭子見識見識劍罡符的威力！

我對著符紙念念有詞：“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疾——”

就衝這霸氣的咒語，劍罡符怎麼會是假的。

強盜頭子的頭不掉下來，我倒立洗頭給他看。

符紙嘩啦啦作響，一道肉眼可見的劍光電光火石般疾射而出。

強盜頭子下意識的用刀格檔，碰地一聲濺出火花流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回過神，一腳踹在我肚子上：“媽的，嚇老子一大跳，還以為真能割下老子的腦袋呢。”

“本來老子今天隻搶你們的衣服和錢糧，但因為你作死，你們全都得死！”

他一腳踩向我的劍罡符，眼神中的凶光更加殘忍，手下的強盜一湧而上，揚刀朝身後的鄉親們砍殺。

這些個沒膽色的鼠輩，活生生被嚇暈了。

他落腳之前，我的手緊緊地護住劍罡符。

這是姐姐送我的符紙，不能臟汙了。

強盜頭子故意踩上我的手，眼神閃爍貓戲耗子的殘忍。

我的手好像要斷了，好疼。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給你兩個選擇，要手，還是要符紙？”

我喊：“我要你死！”

他的刀插進我的手背，鮮血湧出，符紙終是臟了。

姐姐，妹妹給你丟臉了，連你送我的符紙我都保護不了。

憤怒焚燒我的理智，我的視線一片血紅，心裏隻有一個聲音：你們去死，去死！

我的意識離體，整個人像是燃燒一般，全身發燙。

等到我再度清醒過來，強盜們全部死了，他們的屍體支離破碎，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濃重的血腥氣中人欲嘔。

我撿起地上沾了血汙的劍罡符，貼身收好。

身後傳來菜花嬸的尖聲驚叫：“啊——”

真看不出來，她瘦小的身體怎麼能發出這麼高分貝的音量，跟殺豬時豬的慘叫似的。

阿桂叔顫聲問：“他們怎麼全死了？”

我昂頭挺胸：“當然是劍罡符威力無窮。”

是不是劍罡符無所謂，重要的是，我說是就是。

隨行的鄉親們表情奇怪，似乎在懷疑。

你們懷疑個屁啊？

我不想跟他們一起，甩開步子朝前走。

他們跟在我的身後。

睡覺的時候，我在夢中聽見阿桂叔他們低聲的絮語。

“哪夥強盜真是被劍罡符殺的？”

“不知道啊，程雅弄不來劍罡符，她在蓮華派地位連外門弟子都不如！”

我想跳起來命令他們閉嘴，姐姐全村第一修真者，我，全村第一嘴強王者。

不把你們罵得狗血淋頭，我就不姓程。

但我全身軟綿綿地沒有力氣，隻想睡覺。

他們懂個錘子啊，姐姐當時可是林春秋親自到村裏收徒的。

試問蓮華派的弟子誰有這待遇。

4

隔天醒來，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強盜，我們順利進入芙蓉城。

剛一進入城裏，一個長相猥瑣的長臉道士，跟人販子似的賊笑著，踱到我的麵前。

“小姑娘，我看你最近烏雲壓頂，運交華蓋，可能有血光之災。貧道這邊有一些符紙，可幫你渡此災厄。”

這道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我懶得理他。

準備繞開他往前走，道士一個閃身，又擋在我麵前，敞開道袍之後，道袍裏麵密密麻麻地懸掛黃色符紙。

這符紙我分外熟悉，跟姐姐送我的劍罡符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

姐姐說，劍罡符是林春秋的秘寶，隻有她這樣的親傳弟子才有福緣被掌門賜予。

懷疑一旦在心裏破開一條口子，就會瘋狂蔓延。

難道阿桂叔他們說得是真的，姐姐其實在蓮華派的地位連外門弟子都比不上。

我問道士：“這些劍罡符你從哪裏來的？”

道士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小姑娘真是慧眼如矩，竟然識得劍罡符。實話告訴你，這劍罡符不僅能消血光之災，還能殺敵於無形。雜貨鋪裏要十文錢一張，到我這裏嘛。貧道與你結個善緣，七文錢一張！”

我如遭雷擊，阿桂叔說得是真的。

為了驗證，我六神無主地朝雜貨鋪走去。

道士拉住我，長指甲幾乎嵌入我的肉裏：“小姑娘，不買符紙不打緊，貧道也精於占卦推命之術。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貧道，貧道給你算算。”

我隨口報出自己的生辰八字，道士鬼叫一聲，拉我更緊：“小姑娘，你的生辰八字貴不可言，我觀你骨骼精奇，天賦異稟，是萬年難遇的修真奇材，隻要肯拜我為師......”

他的嘴滔滔不絕，唾沫星子四濺。

要是唬鬼他在行，唬人嗎，誰會信。

我狠狠一腳踩在他的腳上，他疼得捂腳直跳。

我脫身後，快步走向雜貨鋪。

道士跟在我的身後：“小姑娘，我叫莫玉樓，自號玉樓仙人，你拜我為師......”

“我說你煩不煩，橡皮糖都沒你粘！”

我急著去雜貨鋪，甩開他的手，跑掉了。

莫玉樓在我身後大笑：“能輕而易舉掙脫我的鎖龍手，確定不要拜我為師嗎？”

我跑進了雜貨鋪，右手邊的櫃子裏放著一張張利劍符。

這些利劍符，跟姐姐送我的符紙一模一樣。

我腦子一片空白，阿桂叔他說得都是真的。

掌櫃注意到我盯著利劍符看，他的話將我拉回現實：“姑娘，利劍符十文錢一張，價格比菜刀便宜，用起來卻比菜刀更好用，要來一張嗎？”

我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轉身朝門外走去。

跨出門檻，我又笑了，姐姐是我的骨肉至親，我們從小相依為命長大，她怎麼會拿利劍符來騙我。

一定是她本來要送我劍罡符的，結果拿錯了，給了我一張利劍符。

事情一定是這樣。

我振作精神，去找姐姐。

據姐姐說，蓮華派坐落在芙蓉城的正中心，主殿是芙蓉城最高的建築。

我朝著腰部掩映在白雲間的主建築走去。

很快，我來到蓮華派的大門前，向守在大門外的弟子道明來意後，對方不耐煩地道：“程雅，沒聽過這號人物？我看你是想借口溜進我們蓮華派偷東西吧？趕緊給我滾！”

說著，他就要驅趕我。

我扯起嗓門：“姐姐是掌門的親傳弟子，你一個看大門的，怎麼會認識她那樣的大人物？”

“趕緊放我進去，不然，姐姐知道你敢阻攔我，必定沒你的好果子吃！”

他說不過我，急眼了，拔劍就要砍我。

我嚇得閉上眼睛。

卻在這時，一個聲音攔住了守門弟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