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了顧之桁七年,這是我們彼此朋友圈人盡皆知的事情。
所以,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裏,我小心翼翼得問他。
「顧之桁,你娶我好不好。」
「不好。」
溫柔的聲音,是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的拒絕。
我低下頭,看著白花花的地麵,視線越來越模糊。
「之珩。」
我近乎乞求般得呼喚他。
「大家不過就是玩玩,安小姐不用當真。」
顧之桁平靜而又冷靜得看著我,平淡得說著那些比氣溫還要冷的話。
我想起了之前的某個晚上,我拿到兼職賺的第一筆錢,興高采烈,買了一支鋼筆,想要送給他。而顧之桁卻連見都沒有見我,我站在門口,他衝我大喊:「滾!別來煩我!有多遠滾多遠。」
他的怒喝與屋裏女人嬌羞的笑聲同時傳進了耳朵,令我不知所措。
思緒又飄到了之前的某個下午,我陪朋友慶祝生日,卻在會場遇見他與許夏夏,許夏夏見到我,微微一笑,附上顧之桁的耳畔,不知是說了什麼,顧之桁抬眼看我,先是震驚,而後是冷漠。
「這就是顧之桁女朋友?確實是個美人呢,不過,我怎麼聽說我們顧大少爺更喜歡夏夏啊。」
「安小姐,不如跟我算了。」
「人家兩個人可是有家族定下的婚約的呢。」
「那可真是絕配呢,鄉下來的小姐才能配得上我們的顧大少爺呀。」
「難怪明知顧之桁喜歡夏夏也不離開呢,某些人以為這樣便能成為真千金了呢。」
「沒關係,安小姐可以找我,我可不會讓美人在晚上獨自寂寞哦。」
「哈哈哈哈哈.....」
......
說話的人很多,話很難聽也很刺耳,可顧之桁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冷眼旁觀。
還有,那個晚上。
我在路上遭遇綁架事件,爭執過程中被刀劃傷暈了過去,醒來後已經安全得躺在了醫院。
醫生說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男生將我送來,渾身是血,受了挺嚴重的傷。
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去看我的救命恩人,而是打了電話給顧之桁,我哭著告訴他我遭遇了綁架,我告訴他我受傷了,我告訴他我想他了。
而顧之桁隻是在電話那頭冷冷得說:「不過是被刺了一刀,要不了你的命。」
那一刻,我如墜冰窟。
......
回憶如洪水猛獸將我吞噬,過往種種,曆曆在目。
這一刻,我才反應過來,顧之桁,從未愛過我,我們之間,與他來說,不過遊戲。
眼睛酸澀,卻是流不出一滴眼淚,我抬起頭看著顧之桁,看著他俊美的臉龐在昏黃的路燈下熠熠生輝,心中五味雜陳。
我還想說些什麼,被一聲清脆的呼喚打斷。
「之桁。」
許夏夏穿著精致的銀色長裙,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包裹得恰到好處,她裹著一件薄薄的披肩一路小跑過來。
或許是雪天路滑,或許是高跟細不合腳,或許是她故意,在快到顧之桁身邊時,恰巧崴了腳,跌在了男人的懷裏。
「之桁,安姐姐,晚宴要開始了,你們在聊什麼呢?」
歲月似乎在許夏夏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痕跡,即便是二十五歲了,她姣好的麵容亦如我十八歲時初見她那般,而她的心思也亦如那年那般,深藏不露。
似乎是為了時刻提醒著別人,也提醒著我,她每次稱呼我,都是安姐姐。
是的,我姓安而不是許。
我自小隨著外公外婆生活,我對父母沒有任何的印象,外公說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而父親,外公從未提起過。
直到十五歲那年,因為升學的需求,再加上外婆的離世,外公的身體每況愈下,我第一次從外公的嘴裏聽到了父親。
我來到了新的城市,也來到了一個新的家庭,我從未謀麵的父親家。
許家是宣城赫赫有名的四大世家之一,而我的父親是許家現在的掌門人。他對我很親近,許是父愛,許是他對母親的愧疚,許是世家的麵子。
後來,我慢慢了解,母親與父親在大學時期戀愛,從校園到婚紗,少年的愛意總以為可以擊敗世俗的一切,但這段愛情並未迎來一個幸福的結局,世家的規則好似沉重的枷鎖般讓這段感情無法喘息,世俗的牢籠也並未被他們破開先例。
母親離開了,父親再婚了,母親去世了,父親掌權了,宣城許家依舊昌盛。
或許是父親掌權了,或許是我毫無威脅,或許是我對許家也同樣有價值,許家長輩待我還算不錯,無論真心還是假意,日常開銷、衣食住行,也算是麵麵俱到。
我選擇了住宿在學校,休息時會輾轉倒幾趟車回去看望爺爺,就在我以為畢業之後便會與許家再無瓜葛時,一切早已被安排好,我作為許家的長女與顧家的長子有了父母之命的婚約關係,同時,我與其他世家孩子們一起被送到了國外學習。
我折騰了好一段時間,最終在爺爺的勸說下,還是踏上了異國求學之路。
出發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了許夏夏,也第一次見到了顧家長子——顧之桁。
他們站在一起,八月的烈日下,夏風如火舌般舔舐著周遭,我看著顧之桁那張明媚的臉,卻如沐春風,周遭的一切在那一刻似乎都失了顏色,隻有他一人鮮活而生動。
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此刻才知這句話形容的真切。
許是早些年一直活於鄉野,又許是年輕氣盛,自是不懼一切,我對顧之桁的喜歡,明目張膽,炙熱而張揚。
就這樣,在彼此朋友的擔憂下下,熱烈得喜歡了他七年,後來我才明白,若是沒有那一紙婚約,他也不會答應我做她的女朋友吧。
畢業晚會的前一天,我收到了外公的病危通知書與爺爺的親筆信。
字裏行間滿是心疼與愛意。
腦子似乎是在一瞬間被打開的,是啊,若是真的喜歡,又怎會若即若離,又怎會總惹人傷心?
過往猶如被展開的畫卷,我看到了之前那些不曾注意到的細節,許夏夏對顧之桁毫不掩飾的喜歡,那些沒有宣之於口的愛意通過其他方式被表達了出來。
原來,她也是在熱烈得喜歡著顧之桁啊。
聽聞他們,是青梅竹馬。
我下定決心,決意在第二天的畢業晚會上問清顧之桁的心意。
這個夜晚,沒有風,雪落得很輕,在地上虛虛的積起來,把一切都掩埋。
那一刻,明明什麼都沒變,又好似什麼都變了。
七年的學習即將迎來了句號,令我未曾想到的是,這段七年的感情也迎來了句號。
在我看著顧之桁小心翼翼得摟著許夏夏的時候,得到了屬於我的答案。
胸腔裏藏著的氣壓一瞬間湧上來,似乎是要將我轟碎,心臟似乎在進行著淩遲,被千刀萬剮。指甲嵌進肉中,也不敵胸口的疼痛,酸澀的眼睛裏流不出任何東西。
空中,突然有煙花炸開,餘光照在雪地上,絢麗多彩。
「顧之桁,我們,分手吧。」
我低著頭,輕輕得說了一句,沒有抬頭看他一眼,轉過身,一步一步,身體沉重,卻走得無比堅定。
我一直稱呼外公為爺爺,自小養成的習慣,很難會改變,亦如自小養成的性格,也很難會改變,可這七年,我在顧之桁的身邊,雖是喜歡得明目張膽,但是在顧之桁麵前,我始終小心翼翼,卑微順從。
在顧之桁麵前,我的自信與明媚,再也瞧不見。
「之桁,安姐姐好像生氣了,你去哄哄吧,我沒關係的。」
「不用,我們進去吧,隨她去。」
許夏夏與顧之桁的對話從身後飄進耳朵裏。
我心如刀絞,用力得按住心口,大口得喘氣,窒息般得悶痛席卷全身,令我渾身顫抖,
回到公寓,收到了醫院的電話,催促我趕緊過去,我來不及收拾自己的爛情緒,趕緊收拾好行李移交給托運公司。
走出公寓準備去還鑰匙時,剛巧碰到了回去取東西的許夏夏,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許是沒想到我換了衣裳還卸了妝,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不過這抹詫異很快便被一股輕蔑的笑容取代。
我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瞧著她,也是第一次瞧出她臉上的情緒,仔細回想起來,之前她在我麵前有過許多情緒的變化,隻是我的注意力全都在顧之桁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安一一,就算你和之桁有婚約又如何,他是不會娶你的。你不過就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一個連媽教的東西也配跟我搶?哼!如果識相,你離之珩遠遠地,若不然,我有一萬種方式將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本不願意與她起爭執,本打算一走了之,卻未曾想她如此咄咄逼人,想來是之前沒有過與她獨處的時間,因此這些難聽的話她都在背地裏說了。
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連同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都甩出去了。
在暴打了一頓許夏夏後,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在坐上回國飛機的前一刻,我收到了顧之桁的信息。
「你有什麼怨氣可以衝我來,你打夏夏做什麼?」
「我們之間的事情,請你不要牽扯上別人。」
我關掉了手機,躺在座椅上,仔細得回想與顧之桁的種種,七年的卑微,是一次次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心很痛,眼淚依舊流不出來。
我想,如果我沒有遇見他,隻是聽聞,應該會讚歎一句,這樣的男生真好啊,有樣貌、有身材、有家世、有學識。
是啊,若非優秀的人,又怎會讓他心心念念了七年呢。
我切斷了與顧之桁的一切聯係方式,原來,念念不忘,不一定會有回響。
爺爺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
我把這幾年的開銷算了算,將爺爺留給我的一些積蓄與自己兼職賺到的錢彙總之後寄給了許年,我的父親,與錢一起寄過去的還有一封要求退婚的信。
那一天,我斬斷了所有人的聯係方式,老師、朋友、許家、顧家......那些與許家、與顧之桁之間有任何關係的所有人。
再次遇見顧之珩是五年後冬天。
他是投資人,我是找投資的人。
遭遇堵車的我推開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刻,顧之桁坐在那兒,亦如我十年之前第一次見到他那般耀眼。我怔怔得盯著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無法動彈,而忘記了進門。
多年未見,再次相遇,我的腦海裏依舊是那句: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