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出生的村子叫神女村。
相傳,神女補天時留下一顆七彩補天石。
如若神仙降世,神石就會重新發出七彩華光。
母親生我和姐姐那天,天空出現異象。
先是神石閃耀,漫天霞光異彩,後是百蛇出洞,白日驚雷。
姐姐生下來,眉間便有一朵七彩蓮花,而我生下來,卻是右臂生鱗還冒著黑氣。
根據村誌記載,村中所有的神女降世,都是漫天華光,從未出現蛇蟲奔走,烏雲電閃。
而神女也從來都隻有一人,不會出現雙生子。
「這女娃娃,會不會是燭龍大人?」
「胡說,燭龍大人是男身,怎麼可能是女娃娃,我看分明是蛇妖!」
人們一頭霧水,眾說紛紜。
有人猜,我們家是惹了什麼災禍。
有人猜,我們家惹怒了神靈,所以神要懲罰我們。
村中的祭司卻說:「是英娘,跟外麵的男人有染,所以生下了不潔的孩子!」
「這眉間帶花的,是神靈降世,本來會為我們帶來福澤,可這英娘不守婦道,影響了血脈的純正,老天作為懲罰,帶來了一個禍胎!神女村,要完了!」
一時間,我的母親英娘,從神女之母,變成了引惡魔屠村的禍害!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母親當天就被村民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
姐姐成為神女,被送去神廟,由祭司撫養。
而我,作為惡靈降世,則被關在了村後山頂,用鐵籠囚住。
脖頸,四肢全都鎖著鐵鏈。
手掌,腳掌更是釘上了又粗又大的鋼釘。
他們之所以不殺我,是因為,祭司說,肉身是對惡靈的禁製,如果我死了,我的真靈產生的妖力就會大大提升。
到時候,反而會屠村。
村裏的大人們都躲我躲的遠遠的,但是小孩子,卻並不怕我。
人之初,性本惡。
上後山欺負我,成為了村裏每一個孩童的樂趣。
包括,我的神女姐姐。
他們會往我的身上扔狗屎,泥巴和臭雞蛋。
也會拿帶刺的藤條穿過鐵籠,劃在我的身上。
還有人拿瓶子收集我流的血,製成血吊墜,來幫他們擋災。
每次求雨,姐姐就會帶著我一起。
她把我綁在石柱上,先是在我身上用狗血寫出很多符字。
再是在我腳邊點起一圈的火。
她身著華服,蒙著麵,一雙眸子攝人心魄。
她拿著神杖,做著我不懂的動作,說著我聽不懂的咒語。
但是每次她念完咒語我都會七孔流血。
不過每一次我都沒有死。
我不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我的人生是一片黑暗。
但是,在這片黑暗裏,有一束微弱的光。
為了讓我活著,村民一周會給我送一次餿飯。
可這飯根本不夠吃,隻夠吊命。
餓的時候,身邊的沙土,孩童扔下的臭雞蛋,都會成為我果腹的食物。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啞巴女孩,我叫她啞娘。
我不知她是不是我們村的,也看不清她的臉。
她滿臉的疤痕,似是被火燒壞了臉。
她每天都會給我拿些吃的,有時是野果,有時候是糕點。
她不會說話,但是她會帶酒擦我手掌腳掌的傷口。
我們用山核桃和鐵絲拚成兩個小人,緊緊靠在一起。
就像我們,隻不過我現在在籠中,但是我們終會並肩前行。
「啞娘,如果有一天,我能出去,我們一起去外麵的世界看看,換一個地方生活,換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啞娘哭了,瘋狂點頭。
後來我確實出來了,但是是被姐姐當祭品獻給宮裏。
不是當美人,而是當牲口。
殺牲口的人,正是姐姐。
我被擋著臉五花大綁,在馬上就變成小肉丁的時候,一個道士闖了進來。
「陛下,萬萬不可。這神女是假的,綁著的才是真神女。」
「神女右臂的鱗乃事蛇鱗,是上古蛇神燭龍的轉世。便是這妖蓮幹擾的燭龍大人的性別,影響了祭司的判斷!」
姐姐被當即處死,我成了世人愛戴的神女。
可是我並沒有姐姐呼風喚雨的能力。
失敗次數越多,人們越來越質疑我神女的身份。
對我越發輕賤,我從高高在上的神女,變成了需要供奉的乞丐。
一開始,大家還忌憚我燭龍轉世的身份。
可是漸漸的,他們不怕了。
一開始還有供奉,後來沒有了供奉。
有的隻有無盡地淩辱。
每天晚上都會有不同的人進入我的房間。
我從神女,變成了一個妓女。
我拚命反抗,但是我的手掌腳掌有貫通傷,手筋腳筋瀕臨斷了的邊緣。
我掙脫不開。
終於,我死在了恥辱的晚上。
可是我又重生了,重生在祭祀大典的那天。
我回到了瘋癲道人說我是燭龍的時候。
「我才是真的燭龍!」
姐姐用鷹骨刀剃下眉間蓮花,伸手揭下右手的皮。
姐姐的手臂赫然出現跟我同款的蛇鱗!
我苦笑,既然姐姐這麼相當這個神女,那就讓給你吧。
02
真假燭龍,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瘋癲道人狐疑的看著姐姐的胳膊。
那蛇鱗同我的一樣,冒著黑氣,玄色鱗片在陽光下甚至透彩,比我的看起來更具神性。
姐姐走上前來,拿出鷹骨刀挑起我的鱗片。
鱗片一片片剝下,黑紅的血順著我的手臂流了一地。
血液落在地上,將龍文石板腐蝕成一個個深坑。
「陛下,神女也是進來查閱古籍得知,自己是燭龍真身。此女與我一同降世,是雙生子中的至陰至邪。」
「五行相生相克,陰陽此消彼長,周而複始。而此女就是燭龍之影,孕天地之陰邪,取其鱗片焚之,可清邪祟,扶正氣。肉可以入藥,血可以為引,但不可殺之。」
「那就留在宮中豢養,以備不時之需。」
「陛下,萬萬不可,燭龍之影,生於至陰,宮中龍氣充盈,與之相衝,會減弱它的功效,也恐傷陛下龍體和國之氣運。需將它帶到極北苦寒之地,用時再取便可。」
就這樣,我被送到了極北苦寒之地。
再一次被囚禁在籠中。
聽看守我的人聊天說,姐姐進貢神獸之影有功,被皇帝封為金樽神女,還專門為她在聖京修了一座神女廟。
金釵丹翠,錦緞狐裘,數不盡的賞賜與供奉。
當真是比娘娘過的還舒坦。
三月後。
皇帝得了熱症,久治不愈,姐姐帶著大隊人馬來取我的血。
姐姐青色披風上的仙鶴栩栩如生,她依舊蒙著麵,眸子神采依舊。
她站在那裏,真是一個不可侵犯的神女。
「我的好妹妹,近來安好呀?」
「等我能出去,我一定殺了你。」
舍我利她,顛倒黑白,我巴不得現在就殺了她。
姐姐眼中閃過一絲亮閃,隨後陰翳下來。
「那就好好當你的血牛,我等著。」
「一定要乖乖吃飯,你死了,可就殺不到我了。」
我自認為一生沒做過任何壞事,為何老天如此待我?
我的姐姐明明是我的手足,卻把我當掌中之物,隨意玩捏!
上一世她根本沒有鱗片,這神女應該是我,也隻能是我。
上一世和這一世的所有不公,我都要一並討回來!
我被放了好多血,整個人都是暈的。
放血後,總算吃了頓好的。
變化也在放血後慢慢發生。
從那天開始,我身上的傷口開始自動愈合。
以前的貫通傷也變好。
曾經手腳筋幾乎斷了,根本使不出力氣,現在竟然能夠自由轉動。
每當我定氣凝神,就會感到一股暖流在身體流動。
再後來,我發現自己能控製日夜與四季。
睜開眼睛就是白晝,閉上眼睛就是黑夜。
一吹氣天氣就會變成寒徹骨的風雪天,一呼氣就會烈日炎炎!
甚至可以不吃飯不喝水不呼吸。
我的身子越發輕盈,感覺筋骨都強壯了百倍。
我運行周身之氣。果然囚籠讓我輕鬆打開。
真是蒼天有眼。
我馬不停蹄的回到了神女村。
我回來隻有兩個目的,一是找到啞娘,帶她離開這個人心不古的村子,二是找到所有欺負過我的人報仇。
我來到了山頂,那個曾經囚禁我的籠子。
鐵鏈和鋼釘的血跡還清晰可見。
餿飯剩菜隨著時間的風化變成沙土。
不變的是兩個山核桃小人還是緊緊依偎在一起,但是啞娘卻不在了。
我以為啞娘會等我,但是看起來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我回到山下小村莊。
剛一回村,人們看見我就跟看到鬼一樣,四散逃落。
甚至不乏有人被嚇尿了褲子。
「快跑啊,竹衍回來索命啦!」
竹衍分明是姐姐的名字,他們把我認作了姐姐?
他們為何如此怕姐姐?
我隔空吸了村裏的劉二蛋到手裏。想問問啞娘的下落。
其他人嚇壞了,紛紛下跪磕頭。
「竹衍,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不應該不信任你,不應該褻瀆神靈!」
「是啊是啊,可是連年旱收,我們不也是著急嗎!說到底,我們就是凡人,有些私欲是很正常的,更何況你這如花似玉的年紀,生的如此水靈,很難讓人不犯錯誤。」
這個惡心的男人我記得,陳萬三,就是他給我的噩夢開了頭。
死到臨頭不知悔改,下地獄去吧。
我右手緊握,一個響指,陳萬三的頭爆開,成了無頭男屍。
陳萬三身邊的村民渾身是血,下破了膽。
「竹衍,竹衍,嬸子求你了,二蛋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你劉叔走的早,給你劉叔留個後吧!」
數千萬紅色的絲線纏繞在神女村村民的脖頸處。
「留後?你們不是一直都想對我喊盡殺絕?迫於祭司的話,才留我一命嗎?」
我手指微勾,纏在他們脖頸處的絲線便更緊一些。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我是龍寧,不是竹衍。你們的神女,現在正在聖京吃香喝辣呢!我是你們眼中的惡魔,龍寧。」
「不過,你們確實不該褻瀆神靈,不止是神靈,是任何一個女孩你們都不應該褻瀆。」
一時間,血霧爆開,十多個人頭紛紛落下。
那些侵犯我的人渣,都死在了我的腳下。
當年劉二蛋腿斷了,並沒有參與其中,我沒有殺他。
但是一直被我掐脖子,還親眼見證了那麼多人人頭落地,劉二蛋瘋了。
變成了一個流口水的癡兒。
女人們癱坐在地上,哭她們死去的丈夫。
我真是覺得諷刺又好笑,一群為男人奉獻一輩子的傻女人,這樣的垃圾也值得他們哭。
這些男人傷害我的時候,她們什麼都沒做,她們不是幫凶嗎?
當日我被淩辱而死,又有誰為我掉過眼淚?
這個生養我父母的村莊,親手殺了我的母親,趕走了我的父親。
她們說我是魔鬼,可明明她們才是真正的魔鬼。
「我問你,啞娘呢?」
我把劉二蛋甩到一邊,拽起張嬸問到。
「什麼啞娘?我根本不認識。我們村裏也沒來過啞巴。」
「就是那個臉上都是燙疤,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子。」
「那,那不就是你自己?」
「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讓你給你夫君陪葬!」
「神女大人,我真沒騙你呀!你臉上的疤你自己都忘了嗎?」
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模樣。於是衝進一戶人家,拿起了一麵鏡子。
鏡中的臉竟然是啞娘!
為什麼啞娘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