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十一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骨灰盒。
上麵貼的照片,是我。
而那位快遞員,是我的丈夫。
1
臨近雙十一,我開始和其他人一樣瘋狂購物。
快遞如流水一般被我一摞一摞的搬進家裏。
晚上十點半,敲門聲不斷地響起。
那時候我正在吃著晚飯,我以為又是快遞到了,於是隨便的把筷子插在剛剛打開蓋子的飯上,起身準備去開門。
走廊的樓道上一片漆黑,屋內的一點光亮照到地上的快遞上。
奇怪的是,快遞已經被打開了,露出了裏麵平滑的一角。
我低頭看清後,手中的玻璃杯啪嗒一聲摔落在地。
驚慌失措過後,我用力掐住自己柔軟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壓根就沒在任何直播或者店鋪裏麵買過骨灰盒這種東西,也沒聽說過買東西還能送骨灰盒的,更何況我還隻有二十歲,距離買骨灰盒的時候還遠著。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是有人在整蠱我,但是我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了一圈,怎麼也沒找到可疑的人。
因為我平常工作主要是居家辦公,加上性格比較沉悶,所以除了老公,幾乎沒有什麼關係特別親密的人,大多數情況下就是點頭之交,所以不可能會有人故意給我寄這種東西。
也有可能是別人送錯了,可是一般情況下快遞員在送完快遞後都會確認賣主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敲了門就跑,還把快遞撕成這樣,就好像是故意想讓我看到一樣,越是這樣想,越是一股涼氣從腳底冒出來。
我退後一步,身體沒有如我所想的那樣回歸到房間裏麵的溫暖,而是似乎貼上了一麵平緩的牆壁。
我猛地回過頭,房門還保持著我出來時候的那副形狀,仿佛我剛才的所有感覺都隻是我驚慌之下產生的幻覺。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對這種惡劣的行徑忍無可忍,於是迅速的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結果手機滴的一聲,屏幕隻是亮了一瞬間就黑了下去。
內心的那股怪異感越來越強烈,因為我記得手機明明是滿電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候,我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嚇得冒出了一身冷汗,惶恐的抬起頭,一張疲憊蒼白的臉露了出來。
她是我的鄰居。
也許是熟悉的東西能給人帶來安全感,我暗暗的鬆了口氣,即便我搬到這裏不久,和她平日裏麵也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
甚至唯一的甚至都是不能稱之為交集的,隻是在每天晚上丟垃圾的時候,看見她披頭散發,滿臉傷痕的坐在門口摘菜葉子。
她眼神疲憊,欲言又止,又似乎夾雜了些別的東西。
本來我被人惡搞心裏就已經很不痛快了,所以我現在也不想說話,什麼都沒問就想轉身回去。
就在這時候,她顫抖著嗓子,伸手拉住了我。
“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聲音就好像塑料劃過玻璃一樣刺耳難聽,我當即渾身僵住。
“什麼救救你??“
聽著她這奇怪的話,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茫然的看著她。
“救救我!救救我!“
她再次重複了幾遍,我覺得有些怪異,見她不回複,下意識就以為她是想要我幫助她反抗她的丈夫。
但是從前她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勸過她離婚了,那時候她隻能緊緊咬著牙,淚流滿麵搖頭,我也就無話可說了。
我逼迫自己忽略地上的那個骨灰盒,不斷告訴自己,那一定是別人的什麼惡趣味,轉身準備進屋,這時候,她突然尖叫起來。
“快跑!快跑!別呆在這裏!這裏很危險!“
等到我回過頭的時候,她竟然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隻剩下地上那個孤零零的骨灰盒還在。
這堪稱恐怖的情況嚇得我渾身冰涼,手腳麻木,好一會兒,我才緩過神來似的,大口大口喘氣起來,整個空蕩蕩的走廊裏都回蕩著我的呼吸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光亮總是能讓人心情舒緩下來,我也不例外,緊繃著的神經好不容易終於開始鬆懈下來。
這時候,整棟樓都開始響起來刺啦刺啦的腳步摩擦的聲音。
如果放在平時我隻會覺得這些聲音讓人煩躁厭惡,但是我現在卻覺得這些聲音為我驅散了剛才的那些惶恐感。
可是緊接著出現的一道聲音,再次如同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捏緊了我的心臟。
走廊的廣播響了幾下,隨即一道很像機械的聲音開始響起來。
請本棟樓戶主遵守以下規則:
半夜無論聽到誰敲門要給你送快遞,請不要開門!請不要開門!請不要開門!
休息期間,如果出現了你的家人,朋友,請不要相信!請不要相信!請不要相信!
樓道角落裏有很多快遞,請自己尋找需要的快遞!
如果有快遞員在門外要求你開門,請不要開門!!如果已經開了門,打開門後,請不要說話!請不要說話!
現在,是休息時間,請戶主繼續待在房間裏麵不要出門。
在說完這些莫名其妙的規則之後,廣播裏麵的聲音哢嚓一聲被切斷。
樓道裏麵來來往往的人麵麵相覷,安靜了一瞬間,開始有人在交頭接耳低聲說些什麼。
但他們很快就散開了,似乎並沒有把這些話當做回事,很快,樓道裏麵再次陷入了死寂,白熾燈閃爍了幾下,接著很快就暗了下去。
樓道裏麵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仿佛剛才隻是我的幻覺。
我深呼吸一口氣,砰的一聲反鎖住了們,然後靠在門上劇烈的喘息顫抖起來。
因為就在燈徹底暗下去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記起來——我們這棟樓裏麵,好像並沒有監控。
那道機械似的聲音,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2
還沒等我思緒理清楚,門後似乎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伴隨著的,是一道嬌柔的女聲。
“你好,你的雙十一送貨快遞到了,請出來簽收!“
我下意識的就想開門,但是就在雙手握上門把手的那瞬間,我的腦海中再次浮現了剛才那道詭異的機械聲音——
“如果有快遞員在門外要求你開門,請不要開門!!如果已經開了門,打開門後,請不要說話!請不要說話!“
已經放在門把手上的手指登時僵住了,我不由得又想起來了今天看見那個骨灰盒,還有鄰居憑空消失的一幕。
強烈的恐懼感讓我退後幾步,然而就是退後了的這幾步,我的視線落到了大門上的貓眼上。
原本應該是昏暗的外麵,此時此刻卻黑洞洞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就好像有人刻意用手堵住了那裏一樣。
潛意識告訴我現在我不能開門,於是我小心翼翼挪了個位置開始屏住呼吸,盡量避免發出任何聲音。
外麵的人似乎等急了,他剁了幾下腳,隻聽見地板上傳開撲騰幾下巨響,整個樓道似乎都振動起來了。
突然之間,外麵再次傳出來了一道聲音。
“誰大半夜的在走廊跺腳啊?不知道這是擾民嗎?!“
這道聲音我認識,是我家對麵張大爺的。
張大爺這人向來喜歡占小便宜,還總是喜歡沒事找事,我搬來這裏住的那陣子他就一直故意找我麻煩,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忽然間,貓眼處的東西似乎被移走了,明亮了不少。
我好奇的瞥了一眼,看清楚門外站著的東西之後,心臟頓時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頭皮也麻了半天。
外麵站著一個沒有頭的人。
沒錯,沒—有—頭。
他明明看上去是男人的體型,然而聲音卻是女人的嬌媚,這兩種風格雜糅在一起,更加怪異。
外麵的燈光是聲控燈,由於張大爺的吼叫聲,此時此刻已經亮了起來。慘白的燈光照在那人身上。
雖然那人是背對著我,可是恍惚之中,我仿佛看見一張臉飛速扭過來,衝我露出了個興奮詭異的笑。
那人再次跺了幾下腳。
對麵的張大爺似乎是被他這囂張的舉動氣急了,怒氣衝衝的打開了門,我連忙跑過去彎腰盯著貓眼。
張大爺似乎是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他沙啞著嗓子尖叫了一聲,然後後退了好幾步,快遞員緊接著跟著他進去,關上了門,將一切都隔絕在外。
因為他們的離開,門外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被這幾乎瘮人的一幕嚇得冷汗直冒。
很快,貓眼外的走廊再次亮堂起來,我再次死死盯著貓眼。
隻見快遞員大搖大擺的從裏麵走了出。
和進去之前不同,他的身上到處都染著褐紅色,就好像人的血跡一樣,透過他們門縫的那個角落,我隱約看見一個人倒在地上。
這些信息都催促著我的內心滋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我哆嗦著就要掏出手機報警,然而下一秒,門外再次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咚咚咚,咚咚咚。
我渾身顫抖著,差點連手機都沒有拿穩,偏偏這個時候手機又沒了信號,於是我努力逼迫自己忽視那詭異的敲門聲,回到沙發上,看向牆角的一摞快遞。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終於停止下來了。
然而還沒等我鬆一口氣,房間內不知道什麼地方,再次響起了那詭異的機械廣播聲音。
“各位戶主,新增一條規則,晚上拆快遞的時候,不能故意給商家惡評,否則將有商家出現,再次強調,不能故意惡評!“
我心驚膽戰的聽完了這句話,飛速的打開門,內心急切的想要確認自己剛才所見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單純隻是我恐懼之下的胡思亂想。
地板上殷紅的血跡徹底摧毀了我的最後一絲僥幸。
快遞員已經離開了,張大爺躺在地上。哦不,準確來說是一家老小都躺在地上。
他們瞪大雙眼,即便瞳孔已經散開了,可是依舊能夠從那淒慘的死狀裏麵感受到他們死之前是有多麼絕望驚恐。他們
嘴唇彎出了一個可怕扭曲的弧度,不停的有鮮血從身體裏麵噴湧出來。
背部突然升起一抹寒意,我看著樓道燈下,身旁詭異的黑影,冷汗大顆大顆從額頭滾落。
周圍一片死寂,樓道的聲控燈閃爍了幾下,似乎有熄滅的跡象。
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一陣風,空氣中漂浮著怪異而濃烈的燒焦味道,我滾動了幾下呆滯的眼珠子,緩緩轉身。
然而下一刻,我幾乎控製不住的想要逃走。
燈光徹底暗淡下去,其他的門都緊緊閉著,整個走廊隻剩下我門口裏麵的白光,然而白光被一道黑影攔腰截斷。
空氣中燒焦的氣味越來越濃,我一動都不敢動。
因為,那個沒有頭的快遞員就站在我的門口,直直的對著我。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他穿的衣服,正是今早出門,我親自為丈夫挑選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