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給不了女兒奢侈的生活，她懷疑我不是她親媽。

按照她說的，我們去醫院做親子鑒訂。

老同學徐濤告訴我，親子鑒訂必須抽取骨髓，會對女兒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徐濤善意地偽造了一份親子鑒訂，事情被女兒得知。

她發布視頻，實名尋親。

想不到，真有一個叫秦陽的富人找上她，說女兒是他失散多年親女兒。

我恭喜她們父女相認。

這樣女兒，誰愛要誰要。

1

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女兒正在家裏翻箱倒櫃地尋找東西。

原本擺放整齊的東西被她丟得滿地都是。

我在她身後問：“小楠，你找什麼，媽幫你找找。”

小楠的身體明顯一僵， 再轉過頭來時，她朝我伸手：“把家裏的戶口本給我！”

她塗抹精致化妝品的臉無比憤怒，眉毛斜斜向上揚起，樣子在我看來醜陋而陌生。

我不禁想起前幾天去學校接她時，她對同學說的話。

“其實，我不是林蘭的親生女兒，我的爸媽是首富......”

當時我心裏很不舒服，自己懷胎十月生產的女兒，就因為我給不了她富裕的生活，就懷疑我不是她的親媽。

要知道，她出生時，我們家還擠在農村的破瓦房裏。

是我為了她將來能有更好的生活，勸說丈夫把瓦房賣了，我們兩個來到城裏打工。

經過十來年的打拚，我們在城裏買房買車，家境也算殷實。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們疼愛的寶貝女兒變了。

她追求奢侈的生活，包要用驢牌的，衣服要穿高訂的，連用的文具她說也要全班最好的。

我不止一次地勸說過她：“小楠，你應該要對現在的生活感到滿足，而不是一味地追求豪侈的生活。”

然而，我的語重心長，對她來說都是耳旁風。

她十五歲生日這天，把我拉到手表店，非要賣一塊幾十萬的手表。

那次我拒絕她了。

她坐到地上，痛哭流涕。

“既然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你為什麼要生下我？你真得是我親媽嗎？”

等到晚上，我推開她臥室的門，想要和她溝通。

卻看到她睡著了，手機還在播放某平台的小視頻。

我拿下她的手機，看到一個某富豪尋親的視頻。

我翻看她的手機紀錄，大多都是類似的段子。

黯淡的光線中，我看著床上熟睡的女兒，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怒其不爭，還有些莫名辛酸。

那一晚，我坐在客廳裏，看著我丈夫的遺照，直到天亮。

收回思緒，我覺得有必要和女兒談一談了。

“小楠，你是媽的親生女兒，這一點你毋庸置疑......”

女兒冷笑著打斷我的話：“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做為人販子的你哪裏肯講真話。你倒是把戶口本拿出來！”

我深吸口氣，轉身把戶口本丟給她。

她還真是冥頑不靈，不到黃河不死心。

女兒拿過戶口本，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地雙眼放光，突然說道：“果然真相就在這個戶口本裏？”

2

我皺起眉頭，加重了語氣：“小楠，戶口本上你和我就是一家人，不要胡亂臆想！”

女兒把戶口本丟給我：“你自己看看。”

我把戶口本前後翻了幾遍，愣是沒看出什麼問題。

她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我疑惑地看向她。

女兒的手指點著戶口本：“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裝？我今年十五歲，你今年三十歲。你十五歲就生了我嗎？”

我釋然，原來是這啊。

我嫁給丈夫後，不到一年剛好碰到人口普查改革。

村裏的主任登記我歲數時，寫錯了我的年齡。

後來，電腦都登記上去了，改不了了。

我耐心地把這事講給女兒聽，誰想女兒又冷笑：“你的解釋真夠蒼白無力的，我看你就是怕到老了我不養你。何必呢？”

“我的親生父母是首富，等他們認回我，我還能給你個千八百萬，讓你衣食無憂。”

我冷冷地打斷她：“夠了！”

我不想她再做那不切實際的夢。

什麼親生父母是首富，老娘就是她的親媽，她的骨子裏流著我的血。

現在的情況就跟去銀行取錢，銀行非得要你證明你是你自己一樣。

我的腦袋脹得厲害！

我：“要怎麼你才肯相信，你是我的親生女兒？”

女兒：“咱們去做親子鑒定！”

我：“好，如你所願，明天咱們就去醫院！”

3

我特意請了假，帶女兒去了醫院。

沒想到，接待我們的是我的老同學徐濤。

徐濤聽我把事情講清楚之後，笑得前仰後嗬。

他打趣道：“早答應我的追求，哪有這檔子事，咱們的女兒肯定不會懷疑親媽不是親媽。”

我：“滾蛋！”

徐濤鄭重其事：“其實，你別看電視劇上說的那樣，取根頭發或者滴個血，提取DNA，就能鑒定雙方血緣關係。我以一個專業醫生的身份，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如果想要鑒定你們的血緣關係，需要抽取骨髓。”

他朝門外看了看，那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我女兒的一片背影。

“她現在還未成年，如果抽取骨髓的話，恐怕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影響，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聽他說要抽取骨髓的那一刻，我陷入猶豫。

徐濤拍著胸脯保證：“不就是一份親子鑒定書嗎？我想辦法給你做了，證明你們的血緣關係。”

他挑挑眉：“林蘭，我幫了你，你可得請我吃頓飯。”

我點頭答應。

很快，女兒被叫進來。

徐濤有模有樣地抽了我們的血，之後出具了一份鑒定書。

女兒看到這份親子鑒定書，小臉煞白，如遭雷擊。

她流淚奪門而出。

徐濤向我使個眼色，我追了出去。

女兒快步在前麵走，我在後麵小跑著追。

老實說，已經不年輕的我還真有點追不上長大後的她了。

我呼喊她的名字“小楠”，叫得嗓子都有些啞了。

小楠猛地轉過頭：“林蘭，做你的女兒真是我最大的悲哀。”

“我想要驢牌包，我想要高訂衣服，我想要光鮮亮麗的生活，你根本給不起！”

“你知道當我看到我的同學們背名牌包，坐豪車，每個月的生活費動輒幾萬幾十萬，我有多羨慕嗎？”

“你為什麼要生下我？你為什麼是我媽？”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淚水決堤，她蹲在馬路邊抱住雙膝，身體微微顫抖。

被她如同連珠炮似地轟炸，我懵在當地。

我多想像她小時那樣，她哭了，我伸出手替她擦去淚水。

但是現在，我伸出的手僵在中途，長長地歎口氣。

這聲歎氣，飄散在風裏。

回去的路上，女兒坐在我的車後排，一言不發。

我透過後視鏡小心觀察她的表情，她發現了將頭扭過去，看窗外的風景。

4

第二天，女兒默不作聲地背起書包，出門上學。

她連聲招呼都不跟我打，好像我們是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一連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狀態低迷。

我很想跟她來一次推心置腑的深入交流，但是看她的情況，我說的每個字她都聽不進去。

這天，女兒照常放學後，將自己關進房間裏。

我的手機響了，是徐濤打來的。

徐濤：“林大美女，說好了請我吃飯，我這都等得花兒都謝了。”

我沒心情去，但是轉念一想，女兒的情況屬於心理出了問題，說不定徐濤會認識心理方麵的醫生，能疏導一個女兒。

我答應下來，朝女兒的房門喊了一聲：“小楠，媽出去一趟，飯菜都做好了。你要是想吃，放微波爐裏熱一下。”

女兒沒有回應我，我心事重重地出了門。

餐廳裏，徐濤已經點好餐，見我走進朝我招手。

甫一坐下，他問我：“你女兒沒有發現鑒訂書有問題吧，你們之間的關係最近緩和了沒有？”

我苦笑著搖頭，卻在擺動頭的一刹那，看到女兒眼神冰冷地站在我身後。

她憤怒的聲音幾近咆哮：“林蘭，你騙我。你處心積慮地騙我，說我是你的女兒，真是卑鄙無恥。”

我流下眼淚，著急解釋：“小楠，不是你想的那樣，聽媽說......”

我的話被她打斷：“我不想聽，不想聽！”

她將兩隻耳朵捂住，跑出餐廳。

我追出去時，外麵正下著磅礴大雨。

追出沒幾步，我摔倒在地。

女兒連回頭都沒有回頭。

女兒啊，媽媽的心裏也在下著大雨。

我回到家裏時，女兒正提了一個行李箱往外走。

我拉住她的胳膊：“小楠，這裏是你家，你要去哪裏？”

女兒的神情冷漠到讓我陌生，她不動聲色地甩開我的手：“我要住校！”

她推了行李箱，繼續往前走。

望著她的背影，我想給她跪下。

她走後，我推開她的臥室門，東西被她全收拾拿走了，房間裏的冷清讓我感覺到不適應。

我退出房間後，拿下丈夫的遺照擦了又擦。

一肚子的話想對他講，但是講不出來。

坐了一下午，我也不知道肚子是饑是餓，隻是把隔夜涼透了的飯菜不停地往嘴裏塞。

我一連病了幾天，等到身體好起來後，出門去賣菜。

小區裏的老太太聚在一起，說著閑話。

我從她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們止住話頭，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

走出沒多遠，高老太太的話傳入我的耳朵。

“原來秦小楠不是林蘭的親生女兒啊，我在某平台上刷到了，她正在尋找她的親生父母呢。”

這個信息傳遞到我的腦海，讓我無比憤怒。

女兒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我返身回了房間，打開手機一看，正好刷到女兒發布的視頻。

視頻中，她聲淚俱下：“我叫秦小楠，是一個從小跟父母失散的女孩兒。現在，我實名全網尋親，我的爸爸媽媽你們看到這個信息之後，請趕緊聯係我。”

因為實名，秦小楠公布了她所在的學校和聯係方式。

憤怒的我尚且殘留著一絲理智，她這樣把信息公布出去，若是居心不良的人看到，很有可能危及到她的生命。

我把電話打過去，她拒接了。

我火急火燎地開車去了學校，把她拉出教室，劈頭就問：“秦小楠，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趕緊給我把視頻撤下來！”

女兒甩開我的手：“林女士，我很感謝你養育了我十五年，但是請你不要阻止我尋親。”

“林女士”三個字像一根刺，刺得我心好疼。

我的指甲深深嵌入肉裏，憤怒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這樣的女兒不要也罷。

但一想到女兒的人身安全，我深吸口氣：“你把個人信息公布到網上，有沒有考慮到後果？”

愚蠢的女兒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陰陽怪氣地冷笑：“能有什麼後果？你是害怕我的親生父母見到我發布的視頻後找到我。你的心胸真是狹窄！”

我們的吵鬧很快引來了其他同學圍觀。

他們擋在女兒麵前。

“你不是秦小楠的媽媽，你還想阻攔她尋親嗎？她被你害得夠苦了！”

“我們支持小楠找尋她的親生母親，你趕緊走！”

好在這時有一個老師模樣的男子走了過來，我想他會站在我這邊，勸說女兒把視頻撤銷。

沒承想，他冷冷地打量我一眼：“林蘭，雖說你曾經是秦小楠同學的媽媽，但你跑到學校胡鬧，我們學校有權力保護秦小楠同學。”

“如果你再不走的話。”他掏出手機：“我將報警。”

女兒得意朝我揚著手中的手機。

我一狠心，這場鬧劇是時候該結束了，警察會告訴女兒，她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這警我來報！”

卻在這時，一輛豪車停在我們麵前。

豪車的到來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月白色西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他問我們：“誰是秦小楠？”

我把女兒護在身後，警惕地看向他。

沒想到女兒走到我前麵，衝著那個男人道：“我是秦小楠。”

男人的嘴角立馬揚起一絲笑意：“小楠，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我的名字叫秦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