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籃子村的四個守村人一夜之間全跑了。
我為了把他們抓回來,忍辱負重參加了一檔由一堆裝貨組成的戀綜節目。
四男一女。
他們的任務,就是將我成功攻略。
成功後,每人可以獲得一百萬的獎金。
而我,拿到的卻是一個萬人嫌的劇本。
隻要能擋下這四個守村人的甜蜜攻勢,這四百萬,就都是我的。
我問導演:
“你的意思是,我隻要不斷放飛自我,讓別人討厭我,讓觀眾討厭我,我就可以拿走四百萬?”
導演扯了扯嘴角:
“你可以這麼理解。”
1、
當主持人問道:“你去過最喜歡的地方是哪裏?”
來自各個“高精尖層次”的男嘉賓都說出了自己心中最喜歡的地方。
隔壁的嘉賓麥倫故意,經意,且有意間展露出他的不知名名表,壓低著氣泡嗓說道:
“安道爾的卡尼略算一個吧,我平時喜歡去那裏采風。”
“不過我沒有在那邊待太久,因為我要趕去冰島看極光,對。那邊的風景真的很Nice。”
“國內的話,我感覺一般般,主要是環境實在太臟亂差了。”
“要是女嘉賓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
他說完,我的眼前彈幕飛過:
【極光哎,我一直都想去看的。麥倫老師真的很帥很懂浪漫。】
【我不信克麗絲能擋得住這輪攻勢。】
我扯了扯嘴角。
這假洋鬼子,還挺裝。
我定睛一看後才發現,呦,這不就是跟我同村的那四個守村人嗎?
妝化的連村頭的大黑狗都不認識了。
在屯裏擦屁股都用樹枝的家夥,來這裏還看上冰島極光了?
真不知道節目組為什麼要來我們村挖人。
我沉吟許久,緩緩吐出一句:
“我最喜歡我的家鄉,狗籃子村。”
2、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前彈幕不斷飛過問號。
【什麼村?哈哈哈,節目組這次是真播出事故了。】
【哈哈哈,狗籃子村?聽名字就是滿滿的高級感,真不知道比安道爾好多少。這也太有節目效果了。】
【誰想出來請這麼個先天抽象聖體來的?】
【我是來看高端人士戀愛的,不是看這個土妞農村說親的。】
【樓上的,你是狗爹養的?農村怎麼你了?你這種人就該掛路燈上。】
一時間,彈幕因為我的一句話吵的不可開交。
事實上,導演組給我的人設,就是扮演一個又土又作,又沒見過世麵的“潑婦。”
用來襯托其他嘉賓的高級的。
但我拿到這個劇本的時候,別說我多爽了。
因為我知道,我可以當著全國觀眾的麵,隨意撒潑打滾,發瘋,扭曲陰暗爬行,釋放自我!
在結束這一切後,還能帶著一筆巨款和潑天的熱度離開。
哎!說不定回頭還能帶個貨。
這誰不心動啊?
當我說出狗籃子村的時候,不僅僅引發了彈幕的熱議,在場的嘉賓都愣了愣。
他鄉遇故知,換誰誰都懵。
麥倫扯動嘴角,故作鎮定:
“克麗絲,極光難道不好看嗎?”
“為什麼你會喜歡狗籃子村這種一聽就充滿惡臭味的地方?”
“李富貴!我重申一遍,我不叫克麗絲,我叫鄭錢花!”我昂著腦袋,“嗷”一聲,直接跳到桌子上。
所有人都愣了。
彈幕再次出現了滿屏問號。
克麗絲是導演組給我的英文名,就為了顯得我們都很高級。
聽到我喊他中文名後,麥倫很明顯皺了皺眉頭,幹咳兩聲:
“請叫我麥倫。”
“李富貴,你用中文名很丟人嗎?你就說你是不是叫李富貴吧?”
“我...啊,嗯嗯嗯。”
李富貴捂著臉,小聲回複點頭。
我吼叫著,不斷高抬腿跺腳:
“一個人喜歡自己的家鄉,很丟人嗎?”
“我就是喜歡狗籃子村!”
“我就是喜歡!”
那些優雅大方的美女嘉賓,穿的都是楊樹林,普拉達。
臉上掛著的不是優雅從容,就是淡淡的憂傷,不是哪個太子爺的白月光,就是某集團的千金。
而我,還在蹬著腳下的劣質男士皮革涼拖,不同顏色的男士商務絲襪一個長一個短,拉到半截小腿處。
我也不怕走光。
因為裏麵襯著條海綿寶寶的大褲衩。
【瘋了吧?劇本,這是妥妥的劇本!】
【沒有一個正常人敢在一檔正常的戀綜裏這麼搞的。】
【你難道覺得這檔戀綜正常嗎?這裏麵沒有任何一個嘉賓是貼近我們普通老百姓的,隻有鄭錢花,隻有她是最符合我現在精神狀態的。】
【是啊,李富貴可以隨意去冰島看極光,我們大部分人連飛機都沒坐過。】
【劇本就劇本吧,反正我已經樂飛了,哈哈哈,這個鄭錢花太有節目效果了。】
【就是,這節目播到現在,不都是靠的劇本嗎?】
李富貴有點控製不住情緒:
“鄭錢花,你喜歡狗籃子村我不攔著,但我不喜歡!我現在是海歸精英,你懂嗎?”
“一個海歸精英怎麼可以喜歡那種地方?”
“你不要給我哇哇亂叫!”
但是我不聽。
我就是要哇哇亂叫,我不僅亂叫,我還開始扒出李富貴的黑曆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狗籃子村頭號守村人!”
“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鄉裏鄉親供你念完初中,現在出息了,當白眼狼,二五仔了?”
“一百二的英語試卷靠十三分的是你吧?你還去上安道爾了?”
其餘三個守村人也捂嘴偷笑起來,議論紛紛:
“李富貴?麥倫的真名叫李富貴嗎?”
“麥倫聽起來像個海歸精英,李富貴嘛,嘖嘖嘖。”
“天呐,他的高定西裝現在感覺像尿素袋子。”
3、
李富貴聽到這些話,當然急眼了。
他一拍桌子,開始無能狂怒:
“供我長大?供我念書?我求他們了嗎?”
“他們就是覺得我聰明,能有大出息,想從我身上撈好處罷了。”
“誰高興要跟你那什麼狗籃子村扯上關係?”
我有些無語。
就這家夥,大家是看他可憐,才供他念書的。
不然就這三十個英文字母都記不全的家夥,誰稀罕管他?
李富貴一通大罵,然後把手指指向其他嘉賓:
“你們什麼毛病?取笑我的名字?”
不知是誰,從嘴縫裏漏出一句:
“不是你先看不起中文名的嗎?”
“沒事的,富貴兄弟,每個人的名字不都蘊含著父母的美好嘉許嗎?”
就這一句,讓李富貴徹底瘋狂。
“你們給我滾蛋!少在這站著說話不腰疼。”
“一個個有好到哪裏去嗎?”
“馬樓?西門廣場?上官大邊?”
“你們誰敢說自己不是狗籃子村出來的?”
他一個又一個指過去,口吐瘋話。
作為這四個人裏精神最不穩定的一個,在這一刻,終於爆發。
所有人的臉頓時黑成鍋底。
名字,作為他們高精尖富貴人設的第一塊遮羞布,在這一刻,被徹底揭開。
而李富貴的高級海歸人設,也終於坍塌。
【沒想到麥倫是這樣的人?】
【看不起自己家鄉,看不起供他長大的鄉鄰,太惡心了,這不就是白眼狼嗎?】
【第一檔節目就塌房,這也太勁爆了。】
當然,也有部分水軍開始岔開話題:
【我感覺用名字攻擊別人真的很不禮貌,誰不希望自己的名字有內涵呢?】
【但是李富貴說的也沒錯啊,說不定這些名字就是蘊含了他們父母的美好期許呢?】
【比如廣場,估計是父母想讓孩子有個廣闊的胸襟。】
【那樓上,你告訴我上官大邊,能有點什麼期許?】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他們的名字,就這麼被彈幕拉出來無情調侃。
看我們這檔節目的觀眾大多是下班之後尋個消遣的。
那些裝貨,不管說的是真是假,觀眾都很難跟人家共情。
但現在不同,節目在我的操作下,開始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展。
大家似乎在我們幾個人身上找到了宣泄口,開始不斷發泄出自己的情緒。
這時候耳機裏導演開始喊話:
“哢哢哢,停停停,老戲骨,這才是真正的老戲骨啊。”
“麻煩現場幾個老戲骨停一下。不能再鬧了,再鬧下去,這檔節目就沒法做了!”
毛一導演的話我能理解。
這檔節目前幾季我聽說過。
確確實實請過很多流量明星,一開始也沒那麼裝。
直到後來,流量明星一夜之間全塌了。
傳說是要狙擊某人上頭條,全都為藝術獻身去了。
最後沒辦法才找的我們幾個。
糊咖的糊咖,守村人的守村人。
請明星的錢多少摳搜了點出來,湊了幾百萬,潦草辦了這檔節目。
“導演,不能停,現在是全網直播,要是露餡了就全完了。”
“黑紅也是紅。”
有人向導演毛一勸道。
毛一也恍然大悟:
“好,對,不停,不停!鄭錢花,你就繼續發揮!”
耳機那頭傳來吵嚷的聲音。
我嫌太煩,直接扯掉藏在耳朵裏的膠囊耳機,摔在地上。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彈幕卻炸開了鍋。
【劇本!純純的劇本!我就說是劇本吧?】
【劇本也給我看,現在哪檔綜藝不是劇本啊?】
【就是,說不定摔耳機也是劇本裏算好的呢。】
......
3、
李富貴眼疾手快,一腳踩住耳機,拽著我的手臂一改原先囂張的模樣:
“好了,鄭錢花,啊不對,鄭老師,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喜歡狗籃子村了。”
“是吧?嗬嗬嗬,狗籃子村是個好地方。”
“這件事我們就翻篇吧,好不好?”
李富貴一邊說著,一邊朝著一旁嘉賓甩眼色。
所有人都慌了。
我想,讓所有人都討厭,應該也包括導演組吧?
這檔節目播放到現在,還真是靠的劇本。
但不會有哪個嘉賓瘋狂到擺到台麵上來說。
就算有幾期看著很越界的,也是節目組在背後操縱。
直到我剛才甩出耳機。
這已經不僅僅是劇本外的事情了,這是直接就跟觀眾挑明:
這,就是劇本!
我哼了一聲,朝他問道:
“錯了沒?”
“錯,錯了。”李富貴低下頭,囁嚅一聲。
“回去好好跟鄉鄰道歉,聽到沒?”
“什麼?讓我回去?”李富貴瞪大眼睛,語調又高了幾分。
“嗯?”我就看了他一眼,他就像個瘟雞一樣縮起了脖子。
節目辦的越久,他就能圈更多元子。
更何況現在這檔節目被我一鬧,好像又起了不少熱度。
正應了那句話,黑紅也是紅,李富貴不會願意就這麼離開的。
現在的情況就是,五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打牌,他們都想著贏,隻有我想著掀桌子。
4、
讓我沒想到的是,真正意義上第一個出局的人是西門廣場。
相對裝貨李富貴,到處放毒的大廚馬樓,西門廣場這個胖子要顯得可愛很多。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蹲在老年棋牌室對麵的健身廣場上收門票。
誰來打誰。
除非有人給他吃的。
吃什麼也不挑,一旦餓了就要開始打那些健身的老爺爺老奶奶。
而他,就成為了馬樓的專用試毒員。
因為整個村沒人敢吃馬樓做的東西,除了他這個異食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