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夫君買通我的貼身丫鬟,要我死在月子裏。
用他自己身子買的。
他想要我趕緊死了,好給寡居的乳母,他的心上人騰位置。
可他還沒等到我死,和乳母廝混被我帶著一群夫人撞見。
危急時刻,他突發急症,進退不得,隻能兩人連著一起抬回家治病。
全京城的人都看見了。
我抹著眼淚告訴他:“寶蘭要我轉告,你那玩意兒跟沒有似的,她那天一點不爽利。”
1
“恭喜將軍,夫人這次又有喜了!”
嫁來將軍府的第三年,這是我第二次懷上孩子。
顧淩霄十分激動,一臉喜色。
“夫人,這次一定好好安胎。”
“待到孩子平安生下,到時你想要何物,為夫都替你尋來。”
人都說。
我柳如煙命真好。
生,生在江南首富之家,從小錦衣玉食。
嫁,嫁給年輕英俊將軍,後宅唯我一人。
他們覺得,像我柳如煙這樣的商賈之女,能嫁入將軍府,便是高攀。
夫君能這樣對我這樣珍視,更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他們都錯了。
此刻,下人突然來報。
“將軍,曹丞相差人找您,說有要事相商。”
顧淩霄為難地看向我:“如煙......”
我笑道:“夫君,江山為重,社稷為大,既然有公務,自是要緊。”
“夫人頗識大體,為夫甚是感激。”
有我這話,顧淩霄頭也不回地走掉,婆母也隨之一起離去。
終於,整個房間安靜下來。
我演的很好,他們真把我當成一個識大體的呆子。
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哪裏。
“夫人,奴婢就不識大體,奴婢覺得,將軍此刻就該陪著夫人。”
作為從小就跟著我的婢女,寶蘭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
“真不是我說,想當初您剛嫁過來,將軍對您可是視若珍寶,如今卻常常讓您獨守空房。”
“咱家老爺可是江南首富,夫人即便現在和離回家,也有的是人排隊上門入贅!”
我輕撫小腹,嘴角微微勾起。
“寶蘭,你可不知。休夫,可沒有殺夫有意思!”
2
寶蘭一臉不可置信。
“夫人,您在說笑嗎?這可一點也不好笑!”
這三年來,我一直謀劃布局。
現在,已經是時候讓她得知真相。
“傻丫頭,你把入府後我一直讓你記錄的賬本拿出來。”
寶蘭不明就裏,還是按我吩咐,打開念出聲。
“三月初三,夫人嗜辣,將軍寵溺,命廚子多做川菜。”
“四月十五,夫人咽喉腫痛,語聲不出,將軍愧疚萬分,命人尋大夫速速診治。”
“奴婢按方藥為夫人熬製荊芥湯,而將軍每日前來,親自喂夫人服藥。”
“六月十八,夫人癸水已至,腹痛難忍,將軍命小的熬製紅糖薑水給夫人飲下。”
“七月初七乞巧節,將軍為討夫人歡心,一個大男人上街去挑口脂,胭脂和石黛。”
“歸家時,將軍臉還紅著。”
“夫人問他,他說,隻想與夫人舉案齊眉。”
“那之後,他每日早晨都來給夫人畫眉。”
......
長長的賬本終於念完,寶蘭嗓子都啞了。
一樁樁一件件,仿佛都在印證。
顧淩霄顧將軍,愛妻如命。
那些我結交的夫人們和寶蘭都這麼覺得。
“夫人,這將軍府本就沒什麼銀錢,依奴婢看,將軍已經盡其所能對您好了!”
果真如此麼?
“寶蘭,你可還記得。”
“咽喉腫痛那幾日,將軍時常外出釣魚,回來便有鮮美的魚湯送來?”
“癸水前幾日,有人給將軍送來整一頭牛,府內連續數日都是牛肉宴。”
“而將軍畫眉畫的難看,隻是幾日,我便不讓他來了?”
寶蘭連連點頭:“您說的這些,奴婢多少都記得些。”
“好,那我現在告訴你。”
“荊芥入魚羹,食之殺人。”
“紅糖加牛肉,或腹脹而死,或誘發心疾。
“口脂、胭脂和石黛,每樣分開用都沒有問題。”
“隻是分別含的那點點東西,加在一起便是斷腸散的配方,經年累月,便可致命。”
嗬嗬。
別的夫妻日日相守,月月相隨,年年相伴。
而我的夫君日日下毒,月月欲殺,年年望死。
但,卻能讓一切看起來,既是巧合又是關愛。
這顧淩霄對我,還真是用心呢。
3
隻可惜。
在嫁來之前,為保自己周全,我早將《本草綱目》和《食珍錄》爛熟於心。
可能,他覺得像我這種商賈之女不會讀書吧?
我笑笑,可語氣卻冰冷。
“於是,我說那魚湯腥氣便賞你喝下。”
“紅糖薑水我一喝就吐,那大夫隻道是我的癸水太痛,刺激腸胃。”
“而那三樣,我早就命你買來一模一樣的換上,你還曾問我是不是浪費將軍心意?”
“身為貼身婢女,失察至此,你想我如何處置你呢?”
聞言,寶蘭大驚,連忙跪下就要扇自己耳光。
“夫人,寶蘭有罪!奴婢,奴婢真是該死!”
我抓住她的手。
她這張臉若打壞了,可是得不償失。
“若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願意?”
其實,早在三年前顧淩霄登門求娶時,我便知他有個愛而不得的女人。
隻是,別人喜歡的都是小青梅,而他獨獨喜歡自己的乳母。
可,他也確實是我親自選下的夫君。
這一切,隻因我爹是個經商奇才。
柳家的產業在他手中,很快遍布江南各地。
俗話說得好,樹大招風,人富遭人惦記。
這樣的柳家,成了一塊人人垂涎的肥肉。
加上我乃家中獨女,及笄後,求親的媒人幾乎踏平了門檻。
於是爹爹要求,無論何人,必須入贅。
即便如此,每日裏媒人依舊絡繹不絕。
隻是,我一直都不同意。
媒人隻知我挑剔,卻不知每個上門求親的人家,我都曾派人細細調查。
人常說,四民分業,士農工商。
商排最後。
跟在爹爹身旁,我見了太多。
沒有靠山的商賈,隻要被奸惡之人盯上,隨便扣個莫須有的罪名,很快就被吃幹抹淨。
為免除後患,抹除罪行,直接害人家破人亡。
我隻是在等,等一個合適的墊腳石。
直到那日,顧淩霄出現在我家廳堂。
那時的他,看起來是個玉樹臨風,劍眉星目的小將軍。
我當即便和爹爹表示,此人便是我心選之人。
爹爹十分鬱悶。
“如煙,爹爹是一直把你按繼承人培養,故招贅婿。”
“沒想到,你竟也會被男色所迷,選中這顧淩霄,他堂堂一個小將軍,又怎會入贅?”
“況且,將軍府早已外強中幹,老將軍去世後府裏虧空的厲害,不然他怎會尋我們家結親?”
我知他擔心我。
很明顯,顧淩霄就是衝我柳氏的萬貫家財而來,而他這將軍,更是有名無實。
可我絕不怯懦退縮。
哪怕在世人眼中,我隻是個女子,是他顧淩霄司想要肆意取之的金庫。
可我堅信。
以我的聰明才幹,女人也能做父母的依靠,撐起家族的脊梁。
“爹,女兒是為什麼,難道您一點也不知道嗎?”
“既然是家族繼承人,總要為我們柳家做些事的。”
最終,在我軟磨硬泡之下,爹爹終於同意。
顧淩霄大喜過望,他完全沒想到。
一直在招贅婿的柳家,竟能同意他娶我過門,不做贅婿。
我也很開心,因為我終於找到一塊合適的墊腳石。
隻是,這塊墊腳石一直想殺我而已。
4
顧淩霄一夜未歸。
早上差人來報,說昨晚和曹丞相徹夜相商,今日直接上朝,讓我不必掛念。
我當然不會掛念。
自從入府,我便買通顧淩霄身邊的貼身侍從。
他的行蹤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
今日,我可是要去靜安寺,表麵上要為腹中孩兒祈福。
實則,我想該去會會那位“曹丞相”。
於是,我命寶蘭取出前幾日新做的衣裙,細細裝扮起來。
一踏入寺門,寶蘭驚呼。
“夫人,這......”
本應去上朝的夫君,此刻正和一個中年婦人跪在一起,虔誠祈求。
那婦人身材豐腴,風韻猶存。
她便是江映雪。
當年,顧淩霄的母親生下他便撒手人寰,喪子的她成為顧淩霄的乳母。
說是乳母,也就比他大二十歲。
這一來,顧淩霄直接喝奶喝到十二歲,足以證明對她的依戀。
聽到熟悉的聲音,顧淩霄和那婦人一起轉過頭來。
我笑道:“夫君,我來替腹中孩兒祈福,你怎麼也在這?”
一絲驚慌從他臉上轉瞬即逝。
“夫人莫要誤會,這位是我的乳母,江映雪。”
“得知你有孕在身,映雪便央我一起來,也是為你和孩兒祈福。”
他叫她映雪,不該叫她江媽嗎?
江映雪則毫不慌張,看我的眼神反而充滿挑釁。
一身紅色衣裙襯得她風韻猶存,低低的領口露出雪白的脖頸。
還有......一片曖昧的紅痕。
“如煙莫怪,我是看霄哥兒憂心忡忡才拉他來此,畢竟,你的上一個孩兒都未能留住。”
“你一個區區乳母,怎可直呼將軍夫人名諱!”
寶蘭氣不過,直在我身後嗬斥。
“住口!”顧淩霄登時黑了臉。
“映雪是什麼人,也是你這種奴婢能僭越的?”
“想當年,我率軍被敵人重重包圍,糧草告急!”
“是映雪她,嫁給那個六旬老頭才換得足夠的糧草!這是何等深明大義!”
顧淩霄越說越激動,眼眶都開始泛紅。
一滴淚珠在江映雪眼眶滑落。
“霄哥兒,我隻是個大字不識的女子,若能為邊關戰事出上一份力,再苦,也是值得的。”
好好好,要不是知曉真相,我都快被眼前這婦人感動了。
我上前,親熱地拉起她的手。
“江媽,您可真是個值得世人欽佩的奇女子!“
此話一出,江映雪的眼淚直接被氣了回去。
她自以為看不出年齡,可被我這麼一叫,聽起來就像不知哪裏的婆子。
原本,她還想用上一個孩兒來刺痛我的心。
可惜,她刺不到。
上一次,哪有什麼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