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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月漢宮月
摩西

第1章

我心愛的少年郎領著未婚妻到我眼前。

一道陌生的機械音響起。

【叮!已檢測到女主,請宿主加快攻略。】

1。

沐玨訂婚的消息傳開的第二天,他領著未婚妻到長春宮拜見我。

「太子殿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刑部侍郎徐伽的三女徐妙華。」

徐妙華穿著杏黃色的衣裙,看上去就是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微微一笑,上前向我拜禮。

突然,我耳邊響起了機械聲。

「叮!檢測到女主,請宿主加快攻略。」

「女主?你是說太子嗎?」

徐妙華神情一頓,微微低頭。掩飾住眼神,和腦中的係統交流。

「是的,宿主,本書的女主是女扮男裝的太子朱欽汌,男主是雲南王沐府世子沐玨。」

我心中一震,隱藏了13年的秘密,就這麼被那個聲稱是係統的人爆了出來。

可是徐妙華沒有說話。周圍的人也沒有異樣。

難道是她的心聲?

我定定的看了看沐玨的眼睛,一如平常,難道隻有我能聽到?

我按下焦躁的內心,裝作平常一樣和沐玨交談。

係統沒有再說話,我心中卻有許多疑問。

他之前說攻略,難道沐玨已經喜歡上了徐妙華嗎?

那我們之間的心有靈犀,青梅竹馬又算的了什麼呢?

我心中一痛,隻覺得天地倒轉,五臟俱焚。

沐玨穿了一身湖綠色的袍子,壓下他眉間的青澀,顯出幾分淡然。

他身若青竹和眼含春水,柔情似波的徐妙華站在一起,宛若天成。

扮演太子十三年兢兢業業的我突然有些累了,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沐玨停在原地,似乎想和我說什麼,見我沒有看他,垂眸離開了長春宮。

2。

我是皇室嫡出的公主。

母後家世不顯,先皇看中她舉止端莊,姿容秀麗,讓她做了太子妃,後來成了皇後。

後宮爭鬥不斷,十年間母後接連喪子,心中哀痛,和父皇漸行漸遠。

我出生那一年,潘妃寵冠後宮,囂張跋扈,不把母後看在眼裏。

母後一味的退讓使潘妃得寸進尺,母後振作起來,邀寵父皇,一擊即中。

有了先前的教訓,這一次母後萬分小心,終於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這寓意極好,父皇少子,年近不惑的他十分高興,把哥哥立為太子,我被封為晉國公主。

潘妃的氣焰瞬間矮了下去,母後又掌握了宮中大權。

好景不長,五歲那年我和哥哥在院中遊玩。

侍從送來一份糕點,哥哥吃了一塊便吐血身亡,我害怕極了。

母後聽到消息趕過來,當即杖殺現場所有的侍從。

她匆匆趕來,她發絲淩亂,妝麵掩蓋不住臉上的惶恐。

我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母後的眼裏有一絲的恐懼,轉而化身成堅定,帶著幾分瘋狂。

她捧著我的臉說。

「母後隻有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太子——朱欽汌」

見我不應聲,母後瞪大了眼睛,低聲怒吼道。

「聽到沒有?但凡出一點差錯,我們都會死。說話!」

「聽,聽到了。」

母後放下心。恢複了往日的恬靜,五指梳著我的頭發。

「嗯,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為了掩蓋身份,哥哥匆匆下葬。

那一天,我隻記得母後的手牢牢的按住我的肩頭,生怕我說穿秘密。

往後的十三年我都在想,埋葬在那裏的,到底是我五歲的哥哥?還是五歲的我。

3。

母後的祖上是名醫,其中便有抑製月經和女性生長的藥方。

我自小服用這些,加上母後和我十分謹慎,一直沒被別人抓到把柄。

母後好像真的把我當成了哥哥,沒有再叫過我的名字,每天督促著我的學習,我完全成為了哥哥的影子。

「元嘉,你是嫡子,是太子。不能被你的兄弟們超過。」

「你要成為你父皇眼中最重要的孩子。」

母後一聲令下,我便開始了全年無休的學習生涯。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元旦,中秋,端午,父皇的誕辰以及自己的生日統共六天以外,每天四點開始讀書。

每本書讀一百二十遍,要求隨便一本書抽查出來都要會背並理解。

除了經史子集,還有水利工程,農業灌溉,外語等文字的學習。

下午學習騎射,兵法,戰場演練。

就這麼過了十三年。有大臣公開稱讚我。

「皇太子好學,有日新之美,恭惠之德,社稷之福也。」

母後和父皇也一直以我為榮。

我看著書上的,

「君則敬,臣則忠。」

我掩蓋身份,女扮男裝當儲君的行為是否是不敬呢?

哥哥去世後,我再也沒有穿羅裙,帶朱釵過。

我有許多的姐妹,每天看她們討論梳雙環髻還是飛天髻,雀金裘是做成起草八團排穗還是赤金盤螭瓔珞。

我看向自己結滿繭的手,深深的陷入了迷茫。

4。

「吃了那份糕點的是哥哥。」

和往常一樣的到慈安宮請安,我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沒有來頭,像是憑空蹦出來的。

伺候的侍女太監都摸不著頭腦。

隻有同樣知曉這個秘密,因為這件事惶恐了十幾年,唯恐爆出來的當事人才理解我說的話。

片刻前還對我展現慈愛的母後瞬間變了臉色。

站在一旁的大宮女見形勢不妙,連忙退避眾人。

關上了房門。

「我當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

眼見十分順從的女兒一朝叛逆,本就精神緊繃的母後怒從中燒。

她把桌上的茶盞揮手推到地上,劈裏啪啦的響了好一陣。

她穿著藏青色的宮裝,冷哼道。

「如果活下來的是你哥哥。我們當然不用這樣。」

我倔強的不肯低頭,紅著眼眶問。

「你後悔了,是不是?你去找他好了,反正我永遠都比不上他。」

「放肆!」

啪!

母後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我的左臉霎時間漲得通紅。

蓄住的淚水終於留了下來,我右手一摸被淚水模糊的眼睛,轉身回到了長春宮。

母後突然意識到她打了我,後知後覺的想挽留我。

她喃喃你張口,突然忘記了我的真名。

她呆呆的坐在原地,也許從我五歲的那一天。

不,從二十年前她踏入這座掌握最高權利的宮殿開始,就注定了她被權利裹挾的一生。

5。

不想讓別人瞧見我狼狽的模樣,我跑回了長春宮。

在宮中長道上奔跑的結果就是,撞上了來找我的沐玨。

彼時我們隻有十五歲,還是身材薄弱的少年。

沐玨的眉間還帶著年少的朝氣,沒有如今的愁緒。

雲南王沐氏,是當今太祖打天下時收的義子。建立新朝後,他的先祖被封為世襲雲南王。

他作為質子五歲被送來京都,十三歲選為我的伴讀,將來也是要承襲王位的。

沐玨本來也是要去長春宮找我的,我把他拉上走到偏殿,又吩咐身邊的侍從去拿藥膏來。

「哎,別,我自己來。」

沐王府一貫是武人作風,不願在這點小事上都用下人,一向是親力親為。

沐玨穿了一身寶藍色的袍子,他左手捋直衣擺,右手不停的拍打灰塵。

他餘眼瞥見我通紅的眼眶和腫起的臉頰。有心逗我。

「殿下,你—,唉——我皮糙肉厚的不打緊,倒是把殿下給撞疼了。」

他搖頭晃腦,眼尾帶著笑意,拿一些話揶揄我。

「嘖,嘖,真是不成樣子。殿下的身板還要再練練呀。」

沐玨做了我三年的伴讀,每天精力旺盛的像個小虎犢,渾不怕我。

他自然知曉這不是我被他撞出來的,而是因為一些秘事傷心了,有意給我打個圓場。

我緊繃的精神霎時漏了個氣,笑罵他道。

「你這個混不吝的,以為自己是銅牆鐵壁啊,真不知羞!」

沐玨摸摸自己的頭,傻瓜似的憨笑一下。

6。

今天是上元節,京城燈火通明,一片繁華。

坊市鱗次櫛比,賣香料,賣蠟燭的,製衣的,鑒寶的各式各樣的店讓人看花了眼。

京中有名的七十二座食樓,更是高朋滿座,跑堂的小哥吆喝著客人。各種食物的香氣交雜在一起,讓人聞一口就津液直流。

道上人潮擁擠,每十步便是一個小攤子,客人們圍了一圈又一圈。

有舞龍的,舞獅的,踩高蹺的,猜燈謎的,打鐵花的,唱戲的,賣藝的。

看到興勁處,人們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沐玨拉著我逛來逛去,最後擠進一個猜燈謎的小攤。

架子上高掛著各種模樣的花燈,有做成動物形狀的惟妙惟肖,有四四方方,每麵畫上不同的仕女圖,或是梅蘭竹菊的樣式,可以來回轉換。

攤主的製燈手藝十分高妙,每年的上元節,他的花燈總是最快被搶光的。

我看中一個嫦娥奔月圖樣的花燈。

攤主是個六十歲的老者,他伸手捋了一把白須,開口道。

「這位公子有眼光,這個燈我做了足足一個月。是我二十年來最滿意的作品。隻有猜出我的謎語,才能拿走這個燈。」

「你說。」

「王昭君仰首看斜月,雲天吊亡魂。猜一個字。」

我思索片刻。

「望,正西望長安,下見江水流。」

「公子猜對了。」

老人笑著拿起竹竿,把掛在最上麵的燈拿下來遞給我。

我提起花燈,出神地看著畫中奔著月亮而去的嫦娥。

沐玨伸手搭上我的肩,歪頭湊到我的耳邊說。

「殿下,心情好點了嗎?」

他的氣息侵染了我的耳朵,我心中打個激靈。不著痕跡的推開他,故意打趣他。

「我確實挺開心的,不過這都是燈會的功勞,和你可沒什麼關係。」

「怎麼會呢?」

沐玨來了氣,拉著我跑到樊樓。

他早早就預定好了一個包間, 桌子上擺滿了二十多道菜,全是這天下第一酒樓的招牌,滋味直比宮宴。

窗外望去,花燈繁多猶如千樹開花,有匠人來到早搭好的架子前,鐵具哐當一聲,上下作響,火花飛濺,焰火紛紛,亂落如雨。

「這就是打鐵花。」

我們趴在窗邊,沐玨指向遠方,朝我介紹。

「對了,你等一下。」

「什麼?」

沐玨走到我身後,雙手蒙住我的眼。

「十,九,八......二,一」

我睜開眼,隻見花炮升騰,五彩斑斕,夜空宛如姹紫嫣紅的百花園,比剛才的打鐵花更加絢麗。

「你喜歡嗎?」

我怔怔的望著天空,聞言轉頭和沐玨對視,露出一個不帶一絲陰霾的笑容。

「喜歡。」

他看著我澄淨眼眸中映射的亮光,紅了臉頰。

他不適應地望向天空,像是沒話找話似的提起了他初到京城時的時光。

話題越說越多,他拿起酒盞一杯杯的吞下去,直把一盅酒都喝光了。

最後迷迷糊糊的談起了他埋在心底的一件事。

「殿下,你知道嗎?」

「什麼?」

我不喜歡喝酒,仍心神清明,隻在一旁把玩著茶盞。

「你的妹妹,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

不知何時,我停下了動作。

沐玨仍自顧自的說著。

「那一年我五歲,獨自來到京城,很不習慣。中秋宴上,我跟丟了提燈的太監,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宮殿。沒有燈,沒有人,一片黑暗,我無助的蹲在原地哭泣。你妹妹給了我一件手帕,十分耐心的安慰我,可是——」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有一絲哽咽。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後宮殘酷,連一個五歲的孩子都容納不了。

我其實早就忘記這件事了。如果不是他還記得。

是啊,除了他,還有誰記得?

「所以——,所以——,殿下,你一定要贏。」

說著說著,沐玨睡過去了。

暗地跟隨的侍衛敲了敲門。

我直起身,該回宮了,上元節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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