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一個崗位，我的同事害死了我的外婆。

過年前夕，我收到了對家公司拋出的橄欖枝。

一點五倍薪資待遇，隻要點頭，入職職級就能比原先高出一級，別的條件還能另談。

這麼豐厚的條件，我並沒有答應。

就因為我急著用錢，就等現在公司能把十二萬的年終獎發給我，在年後，我還能調回老家陪伴一路把我拉扯大的外婆。

可結果呢？

職位被同事孫鵬動用關係頂替。

他滿口答應會給我把年終獎審批下來，卻拖掉了外婆的最佳手術時間。

最後到手的卻隻有三千塊的人情慰問金。

外婆最終不幸離世。

1、

根據公司要求，我們市場部的銷售隻要出門，就必須攜帶那台帶有定位的手機，方便公司紀律小組檢查是否存在消極怠工情況。

我在外麵跑市場的時候一般都會帶著，在公司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從沒出過錯。

難得有一次手機壞了，在拜訪客戶的時候使用備用機打卡，卻被孫鵬抓了個正著。

他是總部一個總經理的侄子，新官上任三把火，抓到我典型的他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拍照留存，寫報告，發OA，打電話聯係市場部經理快速審批。

我的情況說明甚至還沒走完流程，處分就先下來了。

不到一小時，財務那邊就收到了消息。

“市場部員工趙晴，因為存在消極怠工嫌疑，需要接受調查，暫時停止年終獎發放。”

“異地調動事宜暫緩！”

異地調動！

我苦苦熬了這麼多年，就等著公司把我調回老家，沒想到就這麼被暫緩了！

這就算了，最要緊的是我的年終獎，整整十二萬！

根據財務部的同事說，發放的確認單子章都蓋完，字也簽了，就這麼被撕碎丟在了紙簍。

緊接著，我的郵箱裏就收到了關於我的處分通知書。

“惡意脫離公司掌控的嫌疑”、“消極怠工”

這些話說的模棱兩可，並沒有實錘，孫鵬卻把動靜鬧得比實錘還大。

我開車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江城市場部經理馬天祿的電話：

“趙晴，你怎麼回事？我說過多少遍了！現在是公司嚴打時期，人機分離又是紅線！你也是老員工了，為什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現在好了，就連我都可能要受到處分！”

“你自己混賬你能不能不要連累老子？”

我攥了攥手機，沉沉吐了口氣。

外婆病情惡化，現在正好是急用錢的時候，年終獎沒了對我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但越是這個時候，我越是要強忍下自己的怒火。

馬天祿在市場部摸爬滾打那麼多年，級別又高，認識不少人。

之前就有人被紀律小組抓了典型，也是他想辦法保下的。

我隻要說說好話，他應該是有辦法幫我的。

想到這，我語氣誠懇道歉道：

“對不起哈，馬總，我也是一時間不小心。”

“我有沒有消極怠工，整個江城市場部的同事都看在眼裏，你也是可以為我作證的。”

“在使用備用機打卡前，我也附帶了情況說明了。”

“您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先把年終獎給我一部分，我真的很急用錢，我的外婆還在住院！”

電話那頭的馬天祿冷笑兩聲：

“情況說明？你自己看看審批結果上有沒有通過這兩個字？沒通過，那就是沒有！”

說完這句話，他朝我破口大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真以為自己做出點成績來就能搞特殊了？”

“滾！”

“有什麼話自己去跟孫組長說！”

2、

還沒等到我開口說些什麼，馬天祿就掛斷了電話。

我咬了咬嘴唇，砸了砸手中冰冷的方向盤。

車是我兩萬塊錢買的三手，有些漏風。

疾馳在高速公路上，冷風呼呼從車窗的縫隙裏往我脖子裏鑽。

畢業後我就加入了這家公司，到現在已經有八個年頭。

這些年我拚命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

當初公司入職的時候，答應會給我就近安排工作地點，最後還是分到了離家五百公裏外的江城。

但我仍舊毫無怨言。

為的是什麼？

當然是為了錢啊，難不成真要談所謂的格局和貢獻嗎？

一年十二萬的年終獎，對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

結果呢？

孫鵬不當人，馬天祿也不是個東西！

虧我這些年為公司盡職盡責，我真是白瞎了眼。

要不是這些年我為了念書生活，為了外婆治病，我也不至於在這忍氣吞聲賺錢還債。

但現在呢？

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的外婆正躺在ICU裏急救，而公司卻停掉了我應得的年終獎。

這是紅線嗎？

這是紅線。

像這樣的紅線一共還有一百多條，隻要是公司規定，那就是紅線。

比如要求員工每天走滿一萬五千步來證明自己的積極態度，要求員工每請客戶參加一次飯局都要拍照留念。

這分明就是在刁難人！

每天幹完工作我都腰酸背痛，隔三差五還有酒局，我根本沒時間走滿這麼多步數。

不少客戶身份地位不低，像這樣的人是很拒絕拍照的。

至於人機分離，許多人都犯，不知道為什麼就抓到了我作為典型。

3、

我通過公司審批平台找到孫鵬電話，給他打了過去說明情況。

原先老組長在的時候，這樣的事情都是有回旋餘地的，現在孫鵬新官上任，想證明自己，那也很正常。

我相信，隻要給足他麵子和台階，先拿到一部分年終獎救急，一點問題都沒有。

很快孫鵬就接通了我的電話，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暴躁，相反，他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陰冷：

“哪位？”

“孫組長你好，我是趙晴，我是來跟你說明一樣人機分離的情況的，那天我們銷售處的同事都可以作證，我沒有...”

話沒講完，我就被孫鵬打斷了：

“說明？說明什麼？趙晴，我告訴你！關於你的證據我還在調查收集階段，我這人一向秉公辦事。至於你的年終獎的話，不是不給你發，公司也隻是暫時扣下來，查清楚問題了，我們會給你發的。”

“你也別想在我這走什麼關係！”

他把話講的滴水不漏，但我心裏卻把這個孫子罵了一萬遍。

整個公司現在的裙帶關係像極了堵住下水道的頭發絲，你纏著我，我纏著你。

他可以鐵麵做事，但他不能雙標。

這段時間他的禮收了多少，我是知道的，這也是公開的秘密。

收了禮的，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收的，就嚴格辦事。

我沒有罵他，仍然把語氣放的很真誠：

“孫組長，公司的情況我也知道，但公司規定似乎從來沒有說過，收到處分會停止年終獎發放吧？”

“而且這筆錢是我外婆的救命錢，你要是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一定記著你的好！”

“再說了，我記得咱們公司不是一直秉持著‘溫情做事’的理念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這樣吧，孫組長，我異地調動的事情不是暫緩了嗎？我可以主動放棄！這個名額我願意空出來！”

這個名額，是我苦苦打拚了這麼多年才換來的。

也是我手頭上唯一能跟孫鵬談判的籌碼。

我原本想著調回老家多陪陪外婆的，現在看來又要暫緩了。

隻要能拿到錢，治好她的病，一切都還有打拚的餘地！

聽到這句話的孫鵬很明顯愣了一愣，最後的語氣裏終於帶著一點笑意：

“你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咱也給你通融通融。”

“你要錢是吧，我去給你申請。”

“畢竟咱們公司一直主張‘溫情做事’。”

5、

“溫情做事？”

我扯了扯嘴角，心裏覺得他虛偽。

但千恩萬謝掛斷了電話，心裏吊著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要不怎麼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呢？

身為總經理的侄子，我的年終獎說封就封，說鬆口就鬆口。

有了這筆錢，外婆就有錢做手術了。

接下來的康複階段，花費的成本比較小，我每個月省吃儉用下來，是負擔的起的。

等她好了，一定要帶外婆住好的，吃好的。

想到這，我的生活更加有了盼頭！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急匆匆趕到了醫院，一切準備就緒，主刀醫生也對我連聲誇讚，說我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可這筆錢卻遲遲沒到。

一天，孫鵬拖了整整一天時間。

我盯著手機信息看了又看，催錢的電話打了又打，但孫鵬卻遲遲沒有把錢打過來。

直到傍晚，孫鵬才回複道：

“哎呦，你也知道，這筆錢數目不小，公司走流程也是需要時間的。”

“你放心，我也在加急催著了。”

聽到孫鵬的話，我也不好說什麼。

隻能站在病房外，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外婆忍受病痛的折磨。

醫生的催促同樣一陣接著一陣，畢竟病情是不等人的。

隨著手機“叮咚”一聲響，我意識到，錢到賬了！

可是呢？

在我前往繳費窗口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工資卡裏，隻多了三千塊錢！

跟我那十二萬的年終獎差了不知道多少。

這時候，我的心還帶著僥幸，覺得是不是孫鵬給我弄錯了？或者是公司財務那邊給我分批打錢？

在以往，一筆工資分幾次發的情況不是沒有過。

直到我左等右等，等了好久，才給財務打去了電話。

萬一是財務那邊的同事弄錯了？把新來同事跟我的年終獎搞混了？

可財務那邊的回複卻讓我的心跌到了穀底：

“沒有搞錯，趙姐，我這邊還沒有收到你年終獎解凍的消息，倒是在剛才，孫鵬組長在我這申請了一筆三千塊錢的福利補貼。”

轟！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耳朵聽不到一點聲音，隻有嗡鳴！

這時候，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太陽穴在“嘭嘭嘭”狂跳！

福利補貼？

不是年終獎？

孫鵬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張口閉口要的都是年終獎，不是什麼福利補貼！

十二萬啊！

哪怕是隻有一半，或者隻有三四萬，我東拚西湊一下也湊齊了。

可他偏偏硬生生拖了一天！到最後隻給了我三千！

6、

醫院的規章製度我清楚的很，他們也不是慈善組織。

繳費不齊，是做不了手術的。

就算用了醫保，但剩下的手術費還是幾乎要把我壓死。

外婆的情況刻不容緩。

我從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外婆把我從小拉扯到大學畢業的。

家裏因為貧困，就連讀大學的費用都是外婆東拚西湊加上助學貸款湊齊的。

“女娃娃，也是要讀書的，讀了書才有出息。”

這是外婆常對我說的話。

但結果，我念書畢業後卻沒能盡到一個晚輩該有的責任。

我再也顧不上什麼臉麵，打開通訊錄一個一個開始聯係，沒有別的事情，隻有借錢！

隻要借到錢，那外婆就還有的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