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史料記載，紀朝皇帝紀絕與太子關係和睦，父慈子孝。

可我穿越過來後，卻發現一切都不是想象中那麼準確。

太子想著皇上早些去死。

殘暴不仁的皇上又嚷嚷著廢掉太子。

就這種噩夢開局，係統還想讓我緩和父子關係？

真不怕我被宰了啊？

1、

我穿越了，穿越到了大紀王朝的一個破廟裏。

醒來的時候，身邊圍了好幾個衣著襤褸的小朋友。

係統告訴我，為首那個是紀無缺，我要做的，就是緩和他跟紀絕的父子關係。

係統還說：“會盡力保護好你的安全。”

保護，你拿什麼保護？

曆史上的皇帝紀絕，殘暴不仁，殺了不知道多少侍衛大臣。

自婉容娘娘死後，他和太子的關係就一直很僵。

說不定我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大卸八塊。

“係統，我能拒絕嗎？”

“檢測到宿主產生反對情緒，正在抹殺宿主。”

“別別別，別殺我，我願意。”

我安慰自己：

沒事，我現在認識了紀無缺，好好愛他，照顧他，打好第一印象，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我不信我會失敗。

“這位大娘，你餓不餓？”紀無缺朝我走過來，給我遞個饅頭。

聽到這個稱呼，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得，第一印象就是個大娘。

“我才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不叫你大娘，叫什麼？”紀無缺看向身後其他幾個小朋友。

那幾個小朋友點點頭。

“或者你可以叫我大名，徐靈呢？”

“徐大娘，你餓不餓。”

我看著紀無缺手裏長黴的饅頭，搖了搖頭，然後我倆的肚子同時咕嚕咕嚕叫喚起來。

我和紀無缺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就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皺著眉，忍了忍，把饅頭給了一個躺在地上發著燒的孩子。

“我，我，我有吃的，餅幹！”

我翻著身上的背包。掏出幾包壓縮餅幹分給了他們，露出一副自以為很和善的笑容，率先咬了一口。

幹硬，難吃，總比發黴饅頭強。

但他們卻吃的很開心。

不一會，我就和這個“圓滿幫”的孩子們打成了一片。

紀無缺說自己叫圓滿，父母雙亡。

他母妃去世的早我是明白的，但他父親要是死了，紀朝肯定大亂，所以這小子撒了謊。

那兩個男生分別叫大慶和小邦，發誓要作紀朝最厲害的將軍。

這兩人我也知道，史料裏記載的鼎鼎有名的軍事天才。

而且所用的很多戰術與我們後世的很像，為紀無缺安邦定國立下了不少戰功。

沒想到他們和紀無缺一起待過破廟？

這不妥妥的從龍之臣嗎？

發燒的女孩叫豐收，我給她喂了藥，燒已經退了。

滿倉在一旁不怎麼愛說話，但還是眨巴著大眼睛聽得很認真。

我給他們講大慶和小邦以後當上將軍的故事。

未來的他們是如何打贏一場場險象環生的戰役，皇帝又是如何嘉獎他們的。

紀無缺問我：“徐大娘，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成為最厲害的將軍的？”

我rua了把這個紀朝未來皇帝的雞窩頭，告訴他：

“因為大娘是從天上來幫你們的。大娘什麼都知道哦。”

紀無缺試探性開口：“那徐大娘也知道我是誰嗎？”

我點點頭，正欲開口，紀無缺便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大娘，不要告訴他們好不好？我隻有他們這些朋友了。”

我跟紀無缺拉鉤，答應他會永遠保守秘密。

太子的身份一旦暴露，身邊的友誼便很難幹淨。

短短幾日，我和紀無缺的關係便拉近了許多，他也對我產生了些許依賴。

就是“徐大娘”這個稱呼能不能改改，我聽著很別扭。

2、

直到一日，猛虎幫的一群成年乞丐找上了門來。

他們要占領圓滿幫的據點。

為首那人三白眼，尖腮臉，瘦骨嶙峋，凶神惡煞。

身後跟著十來號人，拿著長短不一的柴棍。

本想著大家都是天涯淪落人，同甘共苦些也沒什麼，可他們卻饞起了肉，饞起了人肉。

戰鬥一觸即發，我的折疊鏟舞地虎虎生風，紀無缺也習過些武藝，我們二人倒是不懼。

隻是身後圓滿幫的其他幾人就落了下乘，沒一會，便被打得遍體鱗傷。

大慶被打折了條腿，小邦背上也挨了幾下。

但身後兩個妹妹倒是被他們保護的很好。

棍棒在我眼前即將落下時，一支羽箭刺穿了他的胸膛。

然後便是一群披堅執銳的侍衛呼啦啦圍攏過來，朝著紀無缺跪下：

“恭迎太子殿下回宮。”

這又是什麼劇情？龍王回歸？

龍車上，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臉色蒼白，手持弓箭，踱步而下，語氣冷漠：

“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跟朕回宮。”

這就是曆史上爭議頗多的紀絕？

那個英武的少年將軍，賢明的紀朝君主，癡情一人的純愛皇帝？

這些都是正麵評價。

但他殘暴不仁，擅殺侍衛大臣，篡改曆史，卻也是實打實的。

甚至後來說他英年早逝，都講是報應。

不過至於活了多久，那就不清楚了。

見到他後，紀無缺的臉登時便冷了下來。

四目相對，場麵一度緊張起來。

然後我們就齊刷刷朝他下跪了。

紀絕冷聲開口，拿箭指向身後那幾個圓滿幫的小孩：

“你若是不跟朕回去，朕便殺光他們。”

封建帝王哪怕再賢明，也不會把幾個流浪兒的命放在眼裏，這我心裏清楚的很。

我有係統保護，他們沒有。

紀無缺憤恨盯著眼前男人，喉結不斷滾動，點了點頭道：

“不過我要先跟他們道個別。”

紀絕拿帕子捂著嘴巴咳嗽幾聲：

“可以，一炷香時間。過了一炷香，這裏寸草不留。”

3、

“圓滿哥，沒想到你竟然是太子殿下！”

“大慶早就說了，你懂那麼多道理，還識字，身份肯定不一般的。”

“那你以後當皇帝了，我們是不是就能當將軍了？”

講話的聲音很小，幾個人抱在一起，隻有我們自己能聽見。

紀無缺點點頭，笑出了眼淚：

“你們，還願意做我朋友嗎？”

“那當然，你是我們的圓滿哥，我們才願意當你的將軍呀。不過在我們當上將軍前，你這個太子殿下要先保護好我們。”

紀無缺拾起一旁稻草，抹了把臉，用力點點頭，拍了拍胸脯：

“一定的，我可是太子！”

不知是滿倉還是豐收開的口說：

“徐大娘是神仙，不應該跟我們在這裏吃苦，你把她也帶進宮去吧。陛下嫌棄我們，但肯定不會嫌棄徐大娘的。”

因為這句話，我的主線再次續上。

臨走的時候，我把一背包的壓縮餅幹都留給了他們，當然，還有包裏的藥。

因為是神仙下凡，我便有了與當今皇帝同乘馬車的機會。

與剛才不同的是，紀絕此時神情倒是和藹許多：

“這位神仙如何稱呼？”

“徐靈。”

“徐姑娘倒是不必在朕麵前如此拘謹，朕並非那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那陛下剛才？”

“為了讓無缺回宮的手段罷了。自婉容死後，無缺便與朕越發疏遠，時不時還跑出宮去與這些小民廝混。

同樣是第一次，朕以為朕的皇帝做的算是差強人意，可這父親，卻做的卻差勁了許多。

徐姑娘是神仙，若有做好一個父親的法子盡可暢所欲言，朕有重賞。”

不對啊，這怎麼跟殘暴不仁的形象不太一樣。我知道了，這都是假的！是在忽悠我，找理由殺我的！

我選擇保持沉默。

紀絕微微抽出隨身佩劍：

“徐姑娘，你若是不說話，朕的劍可不長眼睛哦。”

臘月的天，我頓時被這句話嚇出身冷汗。

我看了看紀絕“和善”的臉，唯唯諾諾道：

“陛下第一句便錯了，於你而言，他們是小民，於太子而言，他們是世上唯一的好友。”

“他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皇帝不需要朋友。”

“皇帝不需要朋友，但孩子需要。”

接著，我又講了許多我自己的事情。

紀絕沉默許久，點了點頭，問我：

“那臘月二十三，便是無缺生辰，朕是不是該送些什麼？”

“原來陛下記得無缺生辰啊？”

“朕一直記得。”

“那，那便送些他喜歡的吧。”

紀絕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撩開簾子：

“賈侍衛，那破廟中的幾個孩童，你回頭好生照拂，若有怠慢，朕可不饒你。”

“領命。”

我欣慰點了點頭，怪不得能當明君。

至少別人的話還是聽得進去的嘛。

下了馬車，我便成了配與當今聖上同道而行的人。

一旁的太監還時不時來上一句：

“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帶女子回宮。”

“太子殿下好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

這些話雖是誇讚，但是仍舊有些汗流浹背。

常說伴君如伴虎，雖說紀絕是個明君，但我總歸有些發怵。

說不定哪天我邁錯一隻腳，就被拉去砍了腦袋。

係統說好的保護，我也不見得能有多靠譜。

我唯唯諾諾，緊緊攥著我背包的帶子，不敢多說一句話。

倒是紀無缺願意開口為我向皇帝說兩句：

“喂，你得好好謝謝這個徐大娘，不然我就死了。”

瞧你這說話的態度，還不如不說呢。

萬一你爹看我不爽給我宰了呢？

“朕用你教？”紀絕冷哼一聲，看著我說：

“徐姑娘放心，你救了無缺，即使並非紀國人士，朕也會不吝賞賜的。”

我不是本國人？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服飾。

好吧，我確實不像。

我是個曆史工作者，穿越前我還在墓洞裏呢，都沒做啥準備，好端端就穿越過來了。

我情緒很低落，要是再不回去完成研究，那可要延畢了。

不過隨著我們往皇宮深入一番，我低落的情緒直接揚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曆史上真正的紀朝皇宮，比我想象中要繁華很多。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用這句話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我瞬間興奮起來，要是有了這些東西作為考據，那對後世完善史料，修複文物是很有幫助的。

但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男子，做了半天心理鬥爭，才傻不拉幾吐出一句：

“陛，陛下哥，我能在這拍照嗎？”

“何為拍照？”

“就是這樣。”

我拿出手機給他展示了一番，這個平日裏冷酷霸道的皇帝此時瞪大雙眼驚呼：

“姑娘，此寶真是，真是，牛而逼之啊。”

“那我能拍了嗎？”

“徐姑娘請便。隻是可否請徐姑娘為朕，咳咳...”

說著，他看了眼紀無缺。

我當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做父親的，想跟兒子合照，卻不好意思開口。

我太懂這種中式父子關係了。

正巧，這也是能順便修複一下他們父子關係。

所以我高興接下了這份工作。

“無缺，此番劫後餘生，我別無所求，就想跟你們二位合個影，如何？”

紀無缺麵無表情，以一種發號施令的口吻對紀絕道：

“合影？那是何物？還不速速賞賜給徐大娘？”

“合影不是物品，是我們一起拍照。”

真累啊，我這個妙齡女子不僅要被喚為大娘。還要哄這個青春期的小孩哥。

就這還讓我給他愛呢，我怕等不到回去那天，就犯了高血壓，死在了紀朝。

紀無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道了聲：“隨便。”

“對了，徐姑娘，這個所謂的拍照，能否像畫卷一般取出啊？”

我翻了翻背包，將拍立得取了出來：

“那得用這個。”

4、

紀絕就這麼站在宮道上，臉若冰霜，站得比門口的侍衛大哥還標準。

我讓他笑一笑，他扯了半天嘴角，勉強擠出半分笑容，卻又迅速冷了下去。

紀無缺也是，昂著頭，瞥向一邊，二人站地老遠。

我隻能蹲在二人中間，費了吃奶的力氣才將兩人合攏。

我剛鬆手，嘿，又分開了。

是不是控製不住啊？

我讓侍衛過來搭把手，沒一個敢動的。

還得是我來！

我站在二人身後，用了吃奶的勁將他們合攏，再讓隨行侍衛按下了快門。

“妙，妙極！快呈上來給朕看看！”

紀絕看著手中相片，連番感歎：

“哎呀，這徐姑娘當真是神仙下凡啊！這畫中之人竟和朕長得一模一樣。”

隨後又迅速揣進了袖子裏。

“讓我看看，這是大娘給我拍的！”

“放肆，未有啟奏便敢來取，你有將朕放在眼裏嗎？”

紀絕將少年一把推開。

話不投機半句多。

得，努力白費。

紀無缺當即便氣紅了臉，喘著大氣，頭也不回離開了。

“逆子！逆子！朕遲早廢了這個太子！”

紀絕氣得跳腳，隨後似乎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把眉眼垂了下去，不斷摩挲著手中相片。

感歎道：

“你們說，朕當真錯了嗎？”

“陛下萬古聖君，不會有錯。”

“是啊，您也是為了殿下好。若是殿下不懂禮節，屢次三番僭越於您，那您作為皇帝的威嚴又何在呢？”

隨行太監一臉恭敬。

皇帝身邊的人這麼會拱火，父子關係鬧成這樣也難怪了。

可紀絕卻將眼神投到了我身上：

“滾開，朕讓你們說話了？朕是在詢問徐姑娘！”

我？

我指了指自己。

這，他是皇帝啊，那他是該有錯，還是不該有錯啊？

救命，我要是答錯了，是不是真的會被砍死啊？

“啊，那您是錯沒錯啊？”

話講完，我就後悔了，隻希望他一會殺我的時候能給個痛快。

我哪怕是拍個馬屁，也比說這種豬話來得好啊。

沒想到紀絕長舒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

“徐姑娘您說的對，朕是該自省一下了。”

啊？活下來了？

我把眼睛睜了條縫，之後又慢慢打開，發現手裏多了張相片。

“朕有一事相求。”

“什麼？”

“朕這段時間政務繁忙，還請徐姑娘照看無缺一二，將他近況與我彙報。”

5、

“滾，都給我滾！再敢靠近，本宮就殺了你們！”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剛到紀無缺的景安宮外，便聽得一陣吵鬧。

三五名宮人，頭也不回，飛一般跑了出來。

追在後麵的是手持佩劍的太子紀無缺。

史料分明記載，紀朝皇帝紀無缺仁心仁德，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啊！

這怎麼跟正史的不太一樣啊？

青春期的少年情緒這麼不穩定嗎？

看到我來，他才收了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喚了我一聲：

“徐大娘。”

我見人跑光，才開口詢問：

“就因為你爹推了你一把，你就要拿劍殺人？”

紀無缺將劍丟在一旁，像隻炸毛的小獸嚷道：

“他不配當我爹！”

“那你就可以殺人？”

“我也不是想殺人的，我就是要嚇嚇他們，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邊上。”

“那我呢？”

“你不一樣，你救了我們的命，還給圓滿幫的朋友們東西吃。”

我問他 ：

“就因為這個？”

紀無缺點點頭：

“那還能因為什麼？他們是我在宮外最好的朋友！”

“那宮內呢？”

“我沒有朋友。”說完，他看了看我，又補充道：

“除了你。”

我皺著眉問道：“你不會還要跑出宮去玩吧？”

“可陛下說他最近政務繁忙，無暇顧你，讓我過來看著你以後不要亂跑。”

他皺著眉說：“沒了我，圓滿幫的小夥伴，大慶，小邦，他們可能會餓死。也可能會被打死。”

我驚了一驚。摸了摸他腦袋，告訴他：

“不會的，你的這兩個小夥伴以後會成為你手下最厲害的將軍。開疆拓土。”

紀無缺的眼睛裏有了光：

“真的嗎？大娘你真覺得他們能當上最厲害的將軍？我以為你是哄他們的！”

“他們不止一次跟我說以後要當大將軍了，這樣就可以保護圓滿幫，保護自己的兩個妹妹。”

我能不知道嗎？史料當中記載的清清楚楚。

我就是實話實說而已。

看著他興奮的模樣，料想紀無缺心中的堅冰融化了一些，勸他收下這張照片。

可他竟然得寸進尺，讓我陪他出宮。

我當即一口拒絕：

“不行，讓你陛下知道我縱容你出宮的話，會死的。”

“大娘，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嘛~”

翌日清晨，我還是和紀無缺趁著侍衛換班的時候，偷偷溜出了宮。

這回紀無缺在我提醒下帶了不少吃穿用的出來，發誓一定要給圓滿幫的朋友們改善一下夥食。

可剛到破廟外，我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此外，還時不時有打砸聲和叫罵聲傳來：

“搜，都給我搜仔細點！老子分明記得還有兩個小女孩的。”

“陛下有令，一個都別放過！”

我當即意識到了不妙，紀無缺更是發了瘋一般衝了進去。

但為時已晚，大慶和小邦二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他們瞪大著雙眼，喉嚨中不時傳來沙啞的咳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