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校生沈清北做了我的同桌,我很快喜歡上了他。
他幫助我學習,他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然而,我爸卻綁架了他,最後殺了他。
我爸說:“我的女兒不能喜歡機器人”
1
“大家好,我叫沈清北......”
站在台上的沈清北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怯怯地低頭。
細長的眉毛下,清亮的眼睛含羞帶怯,跟一個大姑娘似的。
我想到《紅樓夢》裏林黛玉進賈府的情形,差不多跟他一樣。
他話還沒有講完,台下就響起一片哄鬧聲。
“爹媽給他起名叫清北,是希望你考上清北大學吧?考上清北有什麼用?”
“我家掃廁所、看大門的都是清北畢業的。”
“同學,這樣吧,明天來我家莊園上班,我讓你少走十幾年的彎路。”
能在這所中學上學的,哪個不是出生含著金湯匙的二代。
上學對於我們來說,毫無意義。
沈清北的臉漲得通紅,能滴下水。
要是同學們再說兩句,還不得哭了。
我把搭在桌子上的腿放下,拿出噙在嘴裏的棒棒糖:“行了,別把他給嚇著了。”
嘲笑沈清北的同學止了聲,留下一句長短錯落的“切——”。
我衝他招招手:“坐我身邊吧。”
沈清北低頭走到我身邊的座位上,低頭說了句“謝謝”。
我愣了一下:“謝我什麼?”
“謝你剛才幫我說話。”沈清北聲音小到如同蚊子,我幾乎沒聽見。
我把一根棒棒糖遞給他:“吃糖。”
沈清北接過糖。
“你怎麼老是低著頭,不怕腦袋從脖子上掉下來嗎?”
沈清北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又把頭低下。
我懶得跟他說話了,戴起耳機自顧自聽起了歌。
那時我沒意識到,自己燙著離子燙,手腕上還有一圈圓形的煙疤,整個一小太妹。
這樣的妝扮他不被嚇到才怪。
2
沈清北專心學習的時候,我要麼爬在桌子上戴著耳機睡覺,要麼拿出遊戲機打遊戲......
隻要不是跟學習有關的事情,我都做。
我們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
這天他用手肘碰了碰我,我看向他。
他拿出烤紅薯,衝我點點頭:“上次你請我吃糖,我請你吃烤紅薯。”
“謝謝了。”我接過紅薯,把它放在桌邊,繼續睡覺。
昨晚玩任天堂新出的PS,玩到半夜兩點,現在還在犯困。
過了會兒,沈清北再次捅了捅我。
“你怎麼不吃?”
我拿起紅薯,咬了一口。
恰巧陳新從我身邊經過:“蘭玲,你連這樣的臟東西都吃,不怕吃壞肚子?”
我把咬在嘴裏的紅薯吐了出來,又把剩下的丟進垃圾筒。
沈清北一直在看著。
做完這一切,我繼續睡覺。
等我睡醒了,無聊看向沈清北,他白晳的臉上分明寫著一句話,我不高興。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哥們,誰欺負你了,我幫你報仇。”
沈清北把頭低得更低:“我沒有不高興。”
他到現在還跟個大姑娘似的。
3
“那個叫沈清北的,你出來一下。”
染著一頭黃毛、皮膚暗黃,跟少林寺銅人似的張超衝沈清北招手,神情極不耐煩。
他喊沈清北,像在喊一條狗。
更讓我大跌眼珠子的是,他還真就傻不愣登地走了過去。
我翻個白眼,這家夥除了讀書,還真是沒救了。
他們走後,我跟了出去。
在樓道的拐角,我聽到張超公鴨嗓一般的聲音。
“沈清北,你身上的生活費給我拿出來!”
張超他爸是做海鮮生意的,他根本不缺錢。
我想他這是最近看黑道電影上頭,想要實踐一下,而剛好沈清北是個軟柿子。
“我沒錢,別來煩我!”
我愣了下,這不像我認識的沈清北,說話這麼硬氣。
恰是我愣神的功夫,我聽到叫喊聲、打罵聲。
我趕緊出現,看到沈清北死死地抱住張超,頭抵在他的腰上,蹬蹬蹬地往前走。
張超的兩個狗腿子拚命地打沈清北。
“快住手!”
我喊了聲,張超先哭了:“我想住手啊,這小子不要命......”
一個男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他的花襯衫都給弄臟了。
“住手!”
我拉了一把沈清北,他這才放開張超,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那眼神凶狠凶狠的。
4
沈清北回到座位上,我問他:“你不要命了,跟人打架這麼凶。”
他側對我:“要你管。”
我噗嗤笑了聲,他真傲驕。
過了會兒,沈清北語氣幽幽:“我把你當朋友,請你吃紅薯,你不吃還把它扔了......”
我笑得差點喘不過來氣:“所以,你就去跟人打架?”
沈清北不說話了。
“那我現在去把紅薯給撿回來?”
沈清北這才笑了,這個同桌有點意思。
“朋友”這個詞很溫暖,就像暗夜中的燭火。
我拍著沈清北的肩膀:“要不要去我家裏玩?”
沈清北猶豫了下,重重點點頭。
我的家很大,我爸在我沒出生前就給我打下了大片的江山,光是起個床就得十分鐘的那種。
然而,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從小到大我見我爸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總是匆匆來匆匆去,以致於我記不得他長什麼樣子。
我看著身後的沈清北,想要從他的眼睛裏看出敬畏或者拘謹的情緒,然而並沒有。
要知道哪怕是班裏的陳晨,有錢的二少,來我家後都會收起囂張,乖得像一隻貓。
“有什麼感覺?”
“我感覺到很冷。”
5
沈清北說的冷,是那種沒有人氣的清冷。
這麼大的房子裏,除了跟工具人一樣的傭人,就我一個活人。
我睡覺得開著燈,要不然感覺不到溫暖。
大約我黯然的神色落到沈清北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沈清北局促地道:“對不起,我可能說錯話了。”
“沒有,不關你的事。”
“叔叔不在家嗎?”
“不在。”我補了句:“他死了。”
“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話。”沈清北顯得越發局促,手絞著發白的衣服,急切間又問:“那阿姨呢?”
“我媽改嫁了。”
早在我出生時,我媽就改嫁了,我沒見過她長什麼樣子。
三歲那年,我一個人走到大路上,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我的媽媽。
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
這下沈清北更局促了,慌亂地搖著雙手:“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慌亂地一通解釋,反而有點越描越黑的嫌疑。
我不禁哈哈大笑,沈清北就跟轉學來時第一次站在台上那次,臉紅得能滴出水。
那晚沈清北在我家玩到很晚,送他到門口時,我問他:“我能去你家裏嗎?”
沈清北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看到天上飄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都落了薄薄一層。
他廢力地想著,想了很久很久,才說了一句:“我沒有家。”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像吹過的風。
不知道為什麼,我眼睛澀澀的,想哭。
6
我不記得是他先抱得我,還是我先抱得他。
我們抱在一起,在那個下雪的夜晚,兩個孤寂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第二天,我對沈清北說:“你教我學習吧。”
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想和他步調一致。
沈清北:“啊?”
“啊你個頭啊!”我拍了他的頭一下。
沈清北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寒夜的星。
他嘴一咧,口水都流到嘴角了,拍著胸脯向我保證:“隻要你願意學,我就教你。”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扮演了私教的身份,手把手地教我知識。
偶然不經意間抬起頭,我能看到他細長的眉毛,清俊的臉。
內心泛起的波瀾,就像一陣風拂過湖麵。
我感覺我臉頰發燙。
沈清北在學習之餘,也會陪著我一起打遊戲,他最喜歡的就是俄羅斯方塊了。
我特意送了他一個小霸王經典懷舊俄羅斯方塊機。
期末考試,沈清北大早上又給了我一塊烤紅薯。
他從懷裏掏出來,上麵還帶著他滾燙的體溫。
當著陳新的麵,我美美地咬了一大口。
這不是她說的臟東西,很甜很甜。
沈清北看著我一個勁兒的傻笑。
7
成績下來的時候,我考進了班級的前十名。
這個成績令我感到意外,要不是班裏都是同學,我恨不得給沈清北一個擁抱。
沈清北示意我去台上領最佳進步獎。
所謂的最佳進步獎,就是一個薄薄的筆記本。
當我走到台上,班主任扶了扶眼鏡,厚厚的玻璃鏡片下閃過一絲深深的厭惡。
“蘭玲同學,你進步很大很不錯,但是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大家都清楚。這個筆記本給你,希望你下次能拿出真實的水平,再站到講台上。”
我伸出的手僵住,滿懷的喜悅被潑了一盆冷水。
真不知道班主任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冤枉一個學生,是怎麼想的。
原本同學們準備鼓掌的手放在胸前,那一刻像被施了定身咒。
“班主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班主任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你是想說,整個學校都是你們這些富家子弟的父輩掏錢出資的嗎?所以,你們在學校就可以為所欲為?”
他重重地把手中的茶杯放下。
我不是想說那個,而是想說我沒有使什麼手段,沒有抄襲。
我憑的是我真實的實力。
“班主任,你誤會蘭玲了,我可以保證她沒有抄襲。她是靠自己的實力考到班裏的第十名。”
“你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地誣蔑她,是對她的不尊重。我認為,你該向他道歉!”
班主任愣住,替我說話的是我的同桌沈清北。
自從他到班上之後,除了我注意到他的存在,別的同學都把他當成了小透明。
他幾乎不跟任何同學說話,除了我之外。
我看向沈清北,他身上好像能發光,並且那光刺得我眼睛眯起。
班主任的老臉通紅,他高高在上的威嚴第一次受到了挑戰,指著門口聲嘶力竭地大吼:“沈清北,你給我出去——”
沈清北低下頭出了教室。
我接過班主任遞過來的筆記本,把它丟在地上,在班主任陰沉沉的注視下,出了教室。
我跟他並排站在教室外。
“你怎麼出來了?”
“我還沒問你,你為什麼要替我說話?”
“我願意,你管得著。”
“我也願意,你管得著。”
8
下課的時候,班主任從教室裏走出,他打量我們一眼,最後把目光落在沈清北的身上。
“沈清北,我希望你嚴重地意識到你自己的錯誤,你不該替蘭玲說話。”
沈清北針鋒相對:“班主任,我也希望你意識到你的錯誤,你欠蘭玲一個道歉。”
班主任指著我們兩個:“死不悔改,你們兩個都給我站著,站到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寫下檢討書!”
我衝著班主任的背影揮揮拳頭,腿都麻了。
是時候給老爸打個電話,讓他強迫班主任給我道歉,牛不喝水強按頭嘛。
沈清北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麼,製止了我:“不要這樣做,我會想辦法的。”
我“哦”了一聲,和他繼續站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腿越來越麻。
“你原地走兩步,我幫你看著老師。”沈清北往我的方向靠了靠。
“試過了,腿還是麻。”
我話剛說完,沈清北走了。
我摸不著頭腦,他這是做什麼。
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他回來了,說了句“我們可以回到座位上了。”
“啊?”我追上他:“所以,你向黑惡勢力低頭了?”
“嗯,為了你。”
坐下後,沈清北開始寫檢討書。
我把他的桌子拍得砰砰作響,連我的手掌都疼:“我們有沒有任何錯,為什麼要向班主任低頭?”
沈清北自顧自地寫著檢討書。
我氣得拉過他的檢討書,撕爛了扔進垃圾筒。
沈清北抬起頭,眸子亮晶晶的:“你生起氣來真好看。”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說題外話。
偏偏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如天外飛石一樣劃破了我早就不對他設防的心膜。
就那麼轟轟烈烈、肆無忌憚地在我心上如同核彈一樣爆炸,迅速升騰的溫度蔓延到臉上,猶如火燒。
我的世界猝不及防地兵荒馬亂,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偶然心虛抬頭,我的心頭有如鹿撞。
我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沈清北的聲音如同清泉漱石一樣在我的耳邊響起。
“蘭玲,下周一我送你一件禮物。好嗎?”
“好,隻要你送的,我都喜歡。”我抓緊補了一句:“千萬別亂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