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渾身冰冷。
林......小姐?
淩燁的......王妃嗎?
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響徹盛京。
自小體弱多病,養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驚豔眾人。
她會做肥皂、會畫新畫、發明了炭筆、還創造了被世人稱為神跡的活字印刷術......
滿朝文武稱讚她天賦奇才。
若為男子,可封侯拜相。
即便是女子,也不影響她的光彩奪目。
她甚至可以隨意出入皇庭,與皇子重臣談笑風生。
她和沈棠,一個是天上的彩雲,一個是地下的爛泥。
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為淵兒。
那日淩燁在王府後院待客,曲水流觴,熱鬧非凡。
淵兒禁不住熱鬧,悄悄跑了過去。
扒著牆磚快掉下去時,被林婉如護住。
後者摸著他的腦袋,交代他好好讀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這樣偉大的話,是沈棠想都不敢想的。
淵兒被送回來後,無數次在她麵前複述那日的場景。
“娘親,你知道嗎,原來仙女姐姐是香的......”
“娘親,她的眼睛比夜間的星星還要亮......”
“娘親,我可不可以有兩個娘親,一個是你,一個是仙女姐姐......”
......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隻能沉默地,剪著那劣質的燭火,挑著燈,為淵兒縫補那滿是破洞的褲腳。
......
“兄長......”
沈棠拉了拉沈逸風的袖子。
“算了吧,銀錢也給了,我們就換個別的地方住吧。”
她......不配和那位侯爵府的小姐有牽扯。
沈逸風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好。”
“京城之大,總不會連我們兄妹倆的容身之處都沒有。”
......
事實上,真的沒有。
京城繁盛,人潮如織。
如今又臨近秋闈,各地的舉子們都進京趕考,或窮或富,早將合適的客棧都占滿了。
夜深了,臨近宵禁,值班的官差開始趕人。
無奈之下,兄妹二人隻好找了一處閑置的火神廟,暫且安息下來。
地方雖簡陋,沈棠卻無比心安。
在王府的每一日,她都提心吊膽地活著,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他人,第二天害的淵兒一起餓肚子......
如今不僅有了自由身,還能和兄長在一塊,世間最幸福的事也不過如此。
隻是......淵兒不在。
也許,離開她這樣沒出息的娘,淵兒在另一個世界,會過的更好些。
沈棠將床褥子鋪在草甸上,耐心地折好,又為兄長點了一盞油燈,方便他讀書。
夜風吹來,涼寂幽靜。
沈逸風翻閱手中的書卷,提起當年。
“還記得嗎?我們上一次住破廟,是在十年前了。”
“那時你救了一支車隊,得了一塊玉佩,寶貝的不得了,夜裏睡覺都抱著。”
沈棠整理包袱的動作頓住。
“兄長,你不是說,我那玉佩是我在廟裏撿的嗎?”
十年之前,她似乎遭過一場大難,傷在後腦勺處,忘記了很多事情。
幼年的經曆,都是兄長口述告訴她的。
那塊隨身攜帶的玉佩,兄長說是她從廟裏撿的。
所以前世,即便得知那玉佩是淩燁要找的那一塊,她也不敢拿出去相認。
怕淩燁說是她偷的,要她償命......
沈逸風翻書的手指,停在《大學》那一張,許久未動。
眉目間隱忍過什麼,後來還是散去。
“是兄長說岔了,那玉佩......確實是在廟裏撿的。”
“近日天天溫習經史,腦中全是下個月的秋闈之事,有些糊塗了。”
“對了,往常那玉佩你總不離身的,如今怎麼不見了?”
沈棠垂首,聲音低下來,“攝政王......拿走了。”
“什麼!”
沈逸風驚得站起來,手中的書本倏然墜地,往日最愛惜書籍的他,此刻也顧不得了,麵上盡是失態之色。
“他說什麼了嗎?”
沈棠搖頭,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是昨夜......他順手拿走的。”
“問我從哪裏得來的,我說我從廟裏撿的......”
沈逸風眉間的愁鬱仍未消散。
沉思許久後,歎了一聲。
“往後,離他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