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工地沒有開工，零星幾個渾身沾滿灰土的工人圍坐在一起抽煙打牌。

尚未完工的地基紮滿鋼筋，陰雲籠罩的天空下，高聳的塔吊孤獨地矗立著，起重臂靜止在半空，宛如巨人凝固的手臂。

在我和李靈玉進入後，我注意到李靈玉的表情明顯有了變化。

我雖然看不出什麼，卻感覺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撩撥著我的鼻腔，等我想要去細聞，那味道倒又不見了，奇怪得很。

我沒問他看到了什麼，因為那戴著白帽子的中年人已經走了過來。等走得近了，他打量著我們，可能是看我們年輕，就問我們是不是新來的小工。

李靈玉搖搖頭，從自己的挎包裏翻找出手機交給工頭，“是劉婆子讓我過來的。”

我本想去問問那些蹲在一起的工人，想著他們兩個交流的時候，我可以先問些東西出來，畢竟得先搞清楚是個什麼事才能更好地解決不是？

沒承想我剛朝著工人走過去，那工頭突然發火了！

“你就是劉婆子嘴裏那個有本事的先生？你跟我逗樂呢？”工頭眉頭倒豎，用力將手機扔到李靈玉懷裏！

身後的幾個工人見狀立刻起身圍了過來，相較之下，李靈玉一個人就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我停下腳步去看那工頭，我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但肯定很冷。

我本以為李靈玉會掉頭就走，畢竟從古至今，除了法海那個禿驢，也沒哪個風水先生追著要給人驅邪的，都是人家千求萬求才找到個有些本事的先生。

沒成想李靈玉竟然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反而解釋道：“這件事情劉婆解決不了是因為她是靈婆，本身擅長和鬼魂溝通，但我不同，我......”

李靈玉話沒說完，工頭立刻打斷了他，“簡直是胡鬧！你回去告訴劉婆子，不想管就直接說，沒必要找兩個青頭仔過來耽誤時間！”

一聽這話我就不樂意了，哪有過來解決靈異事件還要被罵一頓的？

其實我挺能理解他的顧慮，工地這東西，不是說停工了就不燒錢的，各種材料不說，光是工人每天都是不小的數目，謹慎是很正常的。

李靈玉本身年紀跟我相仿，又沒有穿道服，說他是個能捉鬼驅邪的道士確實沒人相信。

可給你看了微信，明知道是劉婆牽線帶來的人，即便年輕了一點好聲好氣婉拒就好，何必弄得大家都不好看呢？

工頭吊著臉，好像我們抱著他孩子跳井了一樣。能看出這個工頭對我們根本沒有一絲信任，那又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

李靈玉還要解釋，我攔在他身前打斷了他，“既然人家不願意相信，也沒解釋的必要了。”

掙的既是玩命錢還要低三下四去求人，這口氣李靈玉咽的下我可咽不下！

我拉著李靈玉作勢要走，第一下還沒拽動，我轉頭去看李靈玉，發現他表情糾結，似乎還不太想走的樣子。

那工頭表情依舊冷漠，身後的幾個工人小聲地嘀咕，“現在的小年輕啊，年紀輕輕不說跟我們一樣學個手藝，淨想著坑蒙拐騙......”

我沒理會周圍人的話，而是直勾勾盯著那工頭冷聲道：“今天你讓我們兄弟走容易，可你再想讓我們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見我鐵了心要走，李靈玉歎息一聲，說道：“根據劉婆子告訴我的消息，這僵屍現在還是白毛僵，可他要是吸足了豬牛羊的血，就會變為綠毛僵，如果我猜的不錯，三天內就是他蛻化的日子，你若是不信，事情解決完了你再給我錢也可以。”

工頭一愣，似乎沒見過這樣的談判方式。

別說是他了，哥們也沒見過沒收到錢先幹活的，多數都是先收定金的，別到時候事情辦完了，人家不認賬那可就難受了。

我急忙拽了李靈玉一把，低聲道：“你瘋了，白給他幹呢？要是他不認賬你不就白忙活了？”

李靈玉自信一笑，“放心吧楚哥，我有辦法。”

他這麼一說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明白他雖然看上去好說話，可認準的事別人是勸不回來的。

工頭狐疑打量著我們，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後他像是被李靈玉打動了一般，語氣也軟了下來，“唉，年輕人，這件事情邪性得很，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解決的。”

“要是讓白毛僵徹底完成轉變，你這工地免不了死上幾個，到時候別說繼續動工，你這個工頭能不能繼續幹都得靠老天的意思。”

聽到李靈玉這麼說，工頭的表情明顯有些害怕和意動，最終他點頭道：“好，這三天我管你們的吃喝，三天內，隻要你們能夠解決那僵屍，我為我之前的話道歉，再多給你們兩萬塊！”

我在一旁甚至沒來得及插話，兩人就約定好了一切，我隻覺得李靈玉有些太相信別人了。

工頭帶著工人離開了，在隻剩我們兩人後我終於忍不住了。

“你到底怎麼想的？”我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麼就算工頭態度這麼惡劣，李靈玉也要幫他們。

要是我上門幫人解決靈異事件，對方還這個態度，哥們掉頭就走，本不帶一絲一毫的停留，別說你是什麼工頭，就算你是什麼老總我也絕不慣著。

李靈玉垂著頭，做錯事一樣解釋，“僵屍要是繼續成長，隻怕到時候整個工地都不會有一個活人。要是因為錢的事情就坐視不理，等到事情發生......我會覺得是我的責任。”

我察覺到他言語中的認真，突然愣住了，回想之前他幫助我，不也是沒有要任何的報答，沒有挾恩圖報麼？

在社會上這兩年，我的閱曆增長不少，可越是了解當今社會，就越是冷漠。我不願意再去無條件的幫助別人，生怕因為一時善念而惹火上身......

算下來，我和那些人也沒什麼區別，早就沒了一腔熱血。

“楚哥，這件事我能解決，咱們兩個人沒必要都耗在這裏。”李靈玉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我重新打量著李靈玉，感覺終於穿透他溫吞的外表，觸到骨子裏的執拗和善意，那是未經人性摧殘，年輕的靈魂。

思索良久，我決定留下來，就像他之前選擇幫助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