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造夢師。
專門為客戶定製想要的夢境。
那天有客戶私信我,讓我幫他製造一場愛人歸來的美夢。
【我最愛的人已經死了,我想在夢裏再見見她,如果可以,我要和她結婚,再有個可愛的寶寶,就這樣白頭到老。】
看見後台訂單信息,我才確認,客戶就是我結婚七周年的老公。
七年前他為了救我,致白月光馮曼曼意外墜海。
屍體被鯊魚分食,屍骨無存。
我們婚姻的每分每秒,他都想馮曼曼到肝腸寸斷。
【客戶您好,根據資料顯示,您還有一位妻子,是否要把她加入夢境模型中?】
【加,讓她去死吧,讓她......為曼曼償命。】
【您就這麼討厭您的妻子嗎?】
對話框裏的字打了又刪。
我手不斷顫抖,已經握不住鼠標。
淚流滿麵。
最後,我隻回複了兩個字:【好的】。
結婚後,陸斯鴻霸道強勢,軟硬兼施逼我在家備孕,做全職主婦。
所以他不知道,【夢】軟件評分最高的造夢師就是我。
我會根據客戶的要求撰寫劇本,利用軟件為夢境建模。
助手再將夢境模型以腦電波的形式傳輸進客戶的大腦皮層,夢境因此而生。
我將夢境劇情表格發給了陸斯鴻。
很快,他便發來了一段錄音。
或許是壓抑太久,他竟對一個“陌生人”開始吐露心聲。
“我和馮曼曼高中就認識,我追的她,後來因為我爸媽不同意,她覺得委屈,所以分了。
“如果她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說服我爸媽的,可惜......她性子就是這麼烈,我愛她的也恰恰是這點。
“我現在的妻子俞澄,不過是我為氣她找的備胎罷了,她賭氣和我提分手,我在樓下等了她兩天兩夜,她卻連見都不肯見我一麵。
“我轉頭就找俞澄求了婚,這傻女人喜歡我幾年,我現在都記得她聽到我說要在一起時受寵若驚的模樣,像隻哈巴狗,下賤,可笑。
“那是我為曼曼準備的求婚戒指,給俞澄套在手上,手指都勒得發紫,她還哭著說謝謝我,真是蠢到家了。她不知道,我搞那麼大陣仗,隻為了讓馮曼曼吃醋,隻要曼曼服句軟,我連命都能給她。”
我實在受不了,點了暫停。
指尖微微發麻,像結了冰。
“曼曼和我分了手,那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對我而言,都沒有差別了。俞澄足夠聽話,也足夠會舔,家世也不錯,我媽挺喜歡她的,所以我才娶了她。
“可她怎麼可能代替曼曼在我心裏的地位呢?每次和她做,我都要關燈,隻有幻想床上的是我的曼曼,我才能吻下去......
“聽她叫我老公的時候,我下意識會反胃惡心,其實我根本沒有潔癖,隻是討厭她碰我的東西,隻是......不想和她有身體接觸罷了。”
心臟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剜著,我已經疼得渾身發抖。
結婚這些年,我從不碰陸斯鴻的東西,除了在床上,我們幾乎沒有親密接觸。
因為他說,他有潔癖。
原來根本不是這樣。
原來......他隻是嫌棄我啊。
“七年前她被我公司競爭對手,那混不吝的富二代綁架,如果不是她爸要為我公司注資,我是不會管她的,她是死是活,我他媽根本不在意,她就是被當著我的麵大卸八塊,又能怎麼樣呢?”
“曼曼在那時潛水出了意外......如果有我做她的潛伴,她怎麼可能出事?我後悔到發狂,當初就該讓俞澄自生自滅,她爸那麼有錢,什麼事搞不定?可我的曼曼,就隻有我啊......”
他的聲音已經哽咽,接下來便是長長的沉默。
我聽見了他隱忍的抽泣。
越是壓抑,越是痛徹心扉。
而我也和他一起心痛。
原來我才是他們相愛的絆腳石。
那時他一擲千金,包下江城最豪華的宴會廳。
他送我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整座城上空放了整夜煙花。
所有廣場大屏都放著我們擁吻的照片。
他的求婚宣言熱烈赤誠。
“我愛你到塵埃裏,隻要你一句話,我願意拋下一切奔向你。”
他想奔向的不是我,而是馮曼曼。
我被綁架時,那人嚴刑拷打我近三個小時。
沾酒精的鞭子抽我,踹斷我的肋骨,拔掉我每一隻指甲......
哪怕這樣,我都沒有透露一句關於他公司的事。
他找到我時,抱著我嚎啕大哭。
哭到喉嚨喑啞,撕心裂肺。
哭得原來根本不是我,而是馮曼曼。
我說呢。
我住院一個月,他從未來看過我。
隻因他一直在海域打撈馮曼曼屍體。
他不吃不喝不睡,不要命地下水找人,肺都潛壞了,吐血昏厥,也不肯停下。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是他不愛我的證據。
隻是我陷得太深罷了。
錄音裏,他細致的描述馮曼曼的長相,連她耳垂下最細小的痣,也記得清清楚楚。
而關於我,他隻甩來一張照片。
“我妻子長得俗氣,不漂亮,脖子還有一道醜陋的疤,看著很惡心。”
他要求我製作一場夢境,讓他重回七年前,我被綁架的那天。
“我想改變選擇,去找曼曼。”
【那你的妻子呢?她很可能會被那個富二代折磨死。】
“......不管她,反正不過是場夢罷了,讓她去死吧,我的夢裏,曼曼才是女主角。”
我第一次感覺到,哀莫大於心死。
為他夢境建模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本來五個小時就能完成的工作,硬生生拖到了天都全黑。
樓下傳來開門聲,是陸斯鴻回來了。
“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鹵鴨頭,過來吃。”
他聲音溫柔,和錄音裏好像兩個人一般。
他將鴨頭攤開,濃鬱的香料味撲鼻。
我卻覺得反胃。
因為我根本不喜歡吃鴨頭,他記錯了。
我不愛吃辣,馮曼曼才是四川人,無辣不歡。
“愣著幹什麼?快吃啊。”
我硬著頭皮吃了些素菜,而我筷子碰過的地方,他都盡量避開。
好像我是什麼病毒似的。
這期間,他眉頭總是微微皺著,唇角牽起的笑都是勉強。
我才發現,原來明天是馮曼曼的祭日。
一夜無眠,清晨他便出了門,一身黑色西裝。
“乖乖,我有事要出門一趟,今晚的應酬,你也別去了。”
今晚是陸氏合夥人崔總的生日宴,本來應該我們兩個一起參加,他卻變卦。
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獨自去往宴會廳。
酒會觥籌交錯,我壓低姿態,向主角賠笑敬酒。
“到底有什麼要緊事?竟然讓老陸放了我鴿子!”
我將杯裏的香檳一飲而盡,沒有回答。
總不能說他是去祭奠死去的白月光了吧。
苦澀蔓延心間,我連喝幾杯,已經有些微醺,搖搖欲墜。
轉頭一瞥,心臟猛地一顫。
震驚猶如山崩海嘯朝我壓了過來。
那正為賓客添酒的服務生......
不是已經死去七年的馮曼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