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聊上一會兒,公公回來了。
多年的習慣讓婆婆立馬停止了對話,拖著早就病痛交加的身體一路小跑著到公公身邊,費力地彎下腰為他脫下皮鞋,進而給他換上幹淨的拖鞋。
而公公早就習以為常。
他熟稔地伸出手,婆婆又連忙摘下他的腕表,抽了張濕紙巾為他擦拭雙手。
整個流程下來,公公的眼神始終沒有落在過婆婆的身上半秒,就像是在享受一個傭人的服務一般,理所當然。
“這些事,爸爸自己就能做到吧?幹嘛非要媽媽來做?她又不是家裏的保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話音剛落,公公稍感驚訝。
以往我和閨蜜雖然對他的行為都感到憤懣不平,但從來沒有如此直接過。
可如今都要走了,幹嘛還給他好臉色看。
“這就是你管教的媳婦?吳秀芳,你自己身上的鄉野之氣,不要帶給別人!”
公公選擇略過我們,教訓起了婆婆。
殺雞給猴看。
他知道我們婆媳幾個感情好,妄想通過批評婆婆來拿捏我們。
閨蜜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而我也恨得牙癢癢。
婆婆立馬垂頭認錯,我還想再反駁點什麼,卻被婆婆投來的目光打退了。
那道目光裏有感動,有難堪,但更多地是懇求。
幾十年的逆來順受讓婆婆習慣了,習慣聽難聽的話、習慣看埋怨的臉色、習慣不被愛人疼惜和尊重。
我胸口發悶,隻盼望著婆婆能夠快點清醒。
“媽!你怎麼回事?書婉阿姨的湯怎麼還不送去?”
書婉阿姨即宋書婉,公公的初戀。
門被猛地推開,我的丈夫傅銘走了進來。
他帶著嗔怒的目光在屋裏掃了一圈,見到我時,滯了一瞬,但又很快將視線定格在婆婆身上。
口氣之不悅,仿佛婆婆犯下了彌天大錯。
公公聽到自己心愛的初戀還沒有喝到湯,臉色刷地一下鐵青。
“一天天地在家裏什麼都不幹,連送個湯也送不明白嗎?”
我這才想起來,剛剛我和閨蜜攔下婆婆時,她正打算出門,想必就是要去給宋書婉送湯。
心裏有些自責,但又替婆婆喊冤。
家裏上上下下都是婆婆在打理,要不是我和閨蜜幫忙,婆婆恐怕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公公哪來的臉說出這樣的話。
“既然嫌媽送湯不及時,幹脆請個護工就好了,也花不了幾個錢。”
閨蜜語氣凶凶,不打算給任何人臉麵。
本來就是,傅家雖不是什麼名門貴族,但請一個護工的錢怎麼可能出不起,分明就是白嫖慣了。
傅銘眉毛一挑,薄唇輕啟:“弟妹好大的閑心呐,我那弟弟可馬上就要回來了。”
聞言,閨蜜的臉色愈發慘白。
傅銘的弟弟傅恩早年有個出國的白月光。
歸國後突發眼疾,需要更換眼角膜。
傅恩不忍白月光遭遇此等痛苦,於是日日夜夜不著家,費心費力地照顧白月光。
後來更是逼迫閨蜜獻出眼角膜,閨蜜自然不會答應,他便賭氣一般,不肯邁進家門半步。
此次回來,恐怕為得還是這件事。
閨蜜不想和傅恩多做糾纏,於是在婆婆提出要去送湯時,也跟了上去。
我實在不想和傅銘待在一個空間裏,打算一同前往。
卻被傅銘握住手腕,粗暴地朝臥室的方向拽去。
害怕婆婆和閨蜜擔心,我強裝鎮定,向她們投去笑容,表示自己能應付地來,一會兒就能跟上她們。
公公在一旁的催促,讓她們不得不收回擔憂的視線,朝門外走去。
傅銘將我丟在床上,脊骨不知道硌到了什麼東西,疼得我縮成一團。
“別裝了。”
傅銘語氣不屑,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他站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怎麼?你的白月光也眼瞎了,找我要眼角膜?”
疼勁緩過,額頭洇出一層薄汗,我看向傅銘,語氣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