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躍,室內安靜的可怕。
陸湛臉色越來越沉,他負氣站了起來。
“左不過是孩子的頑劣!”
“我將羲和交給你教養,你把他教的如此性情乖張,我沒有問你的錯處,你難不成還要跟我置氣?”
我嘴角扯起一絲苦笑。
當年陸湛對我嫡姐驚恐一瞥,從此情根深種。
四品武將之女成為侯府當家主母,十裏紅妝,羨煞旁人。
兩人婚後舉案齊眉,好不甜蜜。
可惜紅顏薄命,生下陸羲和後難產去世。
父親怕失去這段關係,將我送了過來。
陸湛整日睹物思人無心娶妻,因一句姨母總比旁人照料的仔細,應允了父親的提議。
兩家定下八年之約,既無三媒六娉,也無鳳冠霞帔,甚至沒有連婚書都未定下。
一頂小轎將我從側門抬入,便定下了我的終身。
說是侯府主母,其實也不過是個管家罷了。
仔細想來,我和侯府並無半分幹係。
我緩緩從床榻上起身行禮,臉上不悲不喜:
“沒有置氣,當初商定如此,合該守約!”
“如今世子已然不需要我的照料,我無名無姓再留下來,會惹人非議,對你和世子不好。”
陸湛眉目冷峻,眼神中帶著幾分探尋:“莫非你想取代嫣兒的位置不成?”
“我曾向嫣兒許諾,她是我一輩子的妻,絕不再娶旁人。你若覺得沒有名分,我納你做貴妾便是。”
“不用了。”
貴妾與妾,有何分別,奴仆高低罷了。
我看盡生母受盡“妾”字的磋磨,就連死後亦不過山野孤墳,無人供奉。
母親尚且有我,我又有誰。
我打開抽屜取出庫房鑰匙與賬本,向陸湛雙手供上。
“這幾日趁著天晴,庫房我重新清點了一遍,商鋪的生意我都已經細細交代過,日後您隻需讓賬房定期查賬即可。”
“至於小世子,我自認無能教導他,您還是為他另擇一位名師。”
陸湛目光攝人,上位者的壓迫感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抬眼,與他對視,眼中未有分毫退讓。
“放肆!宋雲舒,你不過一個庶女,也敢要挾我?”
“看在你落胎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你這幾日待在房間裏,好好冷靜冷靜。”
話落,他憤然摔門而去。
留下一室靜謐。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唇邊泛起一絲苦笑。
嫡姐去世後,宋家唯恐失去侯府這曾關係。
用庶弟威脅我進侯府,隻因我那與嫡姐宋嫣五分相似的側臉。
又唯恐我失了陸湛歡心,將他的喜好事無巨細逼我學會,就連喜歡的姿勢也不落下。
嫡姐的貼身侍女告訴我,陸湛最喜歡溫柔嫻靜,體貼懂事的女子。
這八年,我無時無刻不記得這句話。
從不敢違逆他,將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讓他操心。
即便如此,在他眼裏也不過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女而已。
我又有什麼好留戀的。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始終還是要還回去的。
歎息間,陸羲和急衝衝闖了進來。
他揮著不太熟練的馬鞭,對著我身上就是狠狠一道。
“你這個賤女人,不是說不告訴我父親?騙子!”
“你的破東西,還給你!”
說著他用力扯下身上的平安符,丟到我身上。
鞭子甩在身上的灼燒感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我目光掃到被他扯壞的平安符,眼神晦暗。
陸羲和娘胎裏帶著不足,就連哭聲也比尋常孩子小許多。
就連宮裏的太醫都束手無策。
我聽人說法華寺的神佛很靈,跪了九百九十九個台階,磕的頭破血流,才求得這張平安符。
那日後,我躺在床上整整五日才能下地。
或許真是我的誠心起了作用,戴上它之後陸羲和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
陸湛對我不再似開始冷漠,我生出不該有的妄念。
可是如今,這父子倆。
一個冷眼看我付出,另一個讓我滾出侯府。